“它还记得我哎。”
很娇气的一句话,又娇又软。
砸得林长楚头晕脑胀的。
他福至心灵想到之前提到过的事情,“阿堇,你当年进剑冢的时候见过朝岁?”
“嗯,对。”
沈慕堇眼睛都黏在朝岁身上了,见朝岁仍是那种想靠近又克制地拒绝的样子,便跟多年前一样,一把攥住了它的剑柄,把剑拔了出来。
朝岁反抗无力。
朝岁任人宰割。
朝岁躺在沈慕堇的膝上,任由她从剑柄摸到剑尖。
林长楚突然生出一种朝岁比他更得沈慕堇喜爱的错觉。
摸完一遍之后,另一把乌黑古朴的剑出现在床上。
朝岁想要一跃而起。
朝岁被沈慕堇按住了剑身。
朝岁挣扎但失败,然后继续躺平。
长岁凑上去,依然是熟悉的动作,用它的剑柄碰了碰朝岁的剑柄。
朝岁一动不动,任凭它为所欲为。
然后长岁又蹭了蹭林长楚的腿。
沈慕堇看见长岁的动作后,方想起师兄从前叮嘱过的话——
“剑修重剑,本命剑尤甚,剑于他们就如身体一部分一样,大多数剑修并不喜人碰他们的剑,所以往后即便你再喜欢,也要克制。”
“不熟之人,切勿提摸剑这种事情,熟人之间最起码要问上一句。”
但她好像忘记问了……
沈慕堇有些懊恼,失礼至极!
她抬眼看向林长楚,正与他的视线对上。
鬼使神差的,沈慕堇抓着长岁的剑鞘,把整支剑放在林长楚大腿上。
“你要摸摸长岁吗?”
互相摸摸本命剑的话,她就当是赔罪了。
长岁与寻常高冷矜寒的名剑不一样,它非常喜欢与它看上眼的剑碰碰贴贴。
偶尔几个它瞧得上眼的剑修晚辈,也能屈尊纡贵允许他们碰碰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剑冢待得太久了,见谁都亲切。
沈慕堇倒没有不喜别的剑修摸自己本命剑的习惯。
她只会偶尔苦恼于长岁对其他名剑的热情。
没等林长楚从这古怪邀请中回神,长岁就先动了。
它翘起了剑柄,凑到林长楚手边,蹭了蹭,又蹭了蹭。
沈慕堇看着它的动作,顺着它的节奏,摸了摸,又摸了摸。
林长楚自是没错过她的小动作,不自觉便勾起了笑意,也模仿着她的动作,摸了摸长岁。
“这么算的话,还是你比我先遇见朝岁。”
沈慕堇点了点头,“我当时进剑冢,直接便奔着最深处去了,然后就瞧见了它。”
在高高的剑山之上,岿然不动。
“我第一次见它,它也是这个性子,想躲着我,又愿意被我握着。”
她最后还是把朝岁拔了出来,再往回走,一路走,一路看上了许多别的名剑。
有的名剑拼命朝着远离她的方向,恨不得折了剑身。
有的名剑则欢快地自己从剑鞘里飞了出来,围在她身边。
然后被铮然亮出寒芒的朝岁给吓了回去。
“它不许我再碰别的剑,我就只能拿着它往石门走。”
然后,在距石门最近的小剑山旁,她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座简陋的矮小剑山,气势远远不如深处那几座。
顶上那把名剑瞧着倒也可以。
“我转了个圈,发现背面半山腰上有一把剑,而且只有那一把。”
孤零零地待在那里,仿佛被世界所遗忘抛弃。
沈慕堇现在还能回忆起那种感觉,仿佛被天雷击中,一道细小但强势的九天玄雷顺着头顶一路劈到了脚跟。
劈里啪啦,密密麻麻。
“我当时,”沈慕堇顿了一下,目光从林长楚脸上移到朝岁身上,“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连飞起来直接过去的念头都没有。”
她就是这样拿到朝岁的,直接飞到剑山之顶。
“我一步一步爬上去。”
双手握住剑柄,没怎么用力就把剑拔了出来。
“我就把它抱在怀里,再走下去,等到了底下,我才发现……”
沈慕堇摸着朝岁的剑柄,笑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放开了朝岁。”
“我想再抓住朝岁,”沈慕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对着现任朝岁剑主说出了当时真实的想法,“但它这次是真的在躲。”
长岁倒是安安静静的,一点动作都没有。
当时沈慕堇还不太了解剑魂的事情,但她能感觉出来长岁的格格不入,它与这里面的每一把剑都不同。
都要弱小许多。
“还有好几把被朝岁赶跑的剑,又飞了过来,但都立在朝岁后面,不再靠近我了。”
“我就想,许是这次缘分不到,勉强亦是无用。”
就抱着长岁走了。
最开始那几年,她还得陇望蜀,虽有了长岁,但依然琢磨着林氏剑冢里各式各样的名剑。
后来,她比谁都在意长岁的伤疤,一心一意扑在它身上,看别的名剑时再没了那种想要拥有的心思。
“后来,也放弃了再进一次剑冢的想法。”
林长楚安静地听着,向来随性飞扬的少年竟也多了份沉稳。
他听得出沈慕堇话中的真实,更深一层的真实是,她与别的剑修不同,在最初哪怕拥有了本命剑长岁,仍想着别的剑。
仿佛所谓的本命之说,不过一时兴起。
他心中隐隐有些明悟,或许故事的最开始,她的确对他产生了名为“喜欢”的兴趣。
只是于她而言,这份兴趣并没那么不可或缺。
她如今珍视异常的长岁,也是在伴着她经历许许多多个日夜之后,才成为她的独一无二。
林长楚觉得他可能找到摘月的那条路了。
沈慕堇终于抒发完对于朝岁的感慨,看了眼时辰,“时候不早,你该休息了。”
“你后背的伤已经都涂好药了,明天如果需要,你可以再来找我。”
林长楚闻言便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但他还是问了一句,“阿堇,那你要去哪里?”
沈慕堇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笑盈盈模样,想起了凌虚宫养着的那些毛茸茸幼崽,按捺住想要摸他头发的冲动,“我随便找间空房子。”
“好。”
林长楚轻轻回了声。
深夜留她,于礼数上不周,他不管从前给沈慕堇留的印象里有多少轻狂事,但他可不希望她觉得他是一个行事暧昧的浪荡子。
沈慕堇甚是珍重地把朝岁放到了林长楚手中。
长岁颇有灵性地腾空而起,跟在她身边。
沈慕堇迈了一步,还是有点不放心,回过头来看着林长楚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
过犹不及,变成不知疲倦的修炼疯子可不好。
林长楚看着她清凌又透着暖意的黑眸,一股暖流熨帖全身,“好,我听你的。”
沈慕堇背对着他往前走着,双手交握于小腹前,步伐轻盈从容,每一步都如丈量好的一般。
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间狭小简单的屋子。
沈慕堇来得悄悄,去得也悄悄,就像她所说的那样,随便找了间没人的屋子,和衣而眠。
沉沉夜色中,灵舟顶部多了一把长剑的身影,好似守卫者。
天色明,四舟聚。
学生们并不知道具体行程,以为四艘灵舟在进入东境后一起走是惯例。
只有东境祈元学府的学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往前飞了半天又往回了半天,要不是看学傅神色镇静正常,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上了什么贼船。
有些东境的世家子,悄咪咪地联系了家里人,得知了那个消息后,也闭了嘴,避免引起恐慌。
四艘灵舟用比平日里略快的速度飞着。
隔着不远的距离,灵舟甲板上隐秘着互相打量的目光就没断过。
这些天之骄子们,即便彼此间没打过交道,但或多或少在每年大比之际都混了个眼熟。
更为出名的就不用说了,南境祈安出了个新任朝岁剑主,西境卫元有对能动手就不动嘴的东境容家龙凤胎,东境祈元的招牌是出了名的笑面虎、骂人大师、活到现在堪称奇迹的顾家公子。
相比之下,北境卫安就低调了不少,但不少人都知道这一批的四级生里,有符道大师的亲孙女,一位内敛无害、总是笑模样的可爱小姑娘。
甲板上都聊得热火朝天,还有些格外活泼的人,开始趴在舟沿上,跟隔壁学府的聊天。
没几个人注意到,以往为了避免学生不自在而总是待在里面的学傅,此时一位在甲板最前头坐着翻书,身侧不远处一人坐着跟凌虚宫的执事下棋,一人弯着腰瞧着。
还有两位在二层过道上似乎是在看风景。
若观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每艘灵舟,都是相似的场景。
沈慕堇仍在祈安这边的灵舟上,正慢悠悠地吸纳着灵气。
布置勾连密切的大法阵着实挺耗费心力,凌虚宫的人知道后,便也没过来打扰她。
只除了许久许久未跟她见面的小六嘟囔了一句,“怎么不来东境这边呀。”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批四境学子过于走运了。
在沈慕堇收到主裂隙进入开启期后,这边竟真的遇上了次裂隙。
沈慕堇察觉得很快,灵舟大阵瞬间开启,离次裂隙还算是安全距离。
只是那种恐怖的气息还是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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