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三年的凌虚之旅，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们纷纷收敛了“我谁也不服”的矜傲。
纵使凌虚宫与他们同岁的绝大多数灵师，修为都不如他们。
但他们仍然端正着谦逊的姿态。
最为奇怪也最为欣慰的，是凌虚宫的执事们——
终于不用在每次教习的开始，先给这群恨不得摆上擂台争个名次的少年灵师们来个下马威了。
这群四境学府最出类拔萃的学子，永远都记得那天。
长剑贯日破苍穹。
来自诡异漩涡深处的呼啸与尖叫，湮灭在红裙女子抬起手的刹那。
万籁俱寂。
强大的力量对撞，没有溢出去分毫。
灵舟只微微摇晃几下，便定格在了原地。
那是一种强悍到让灵魂都颤栗的实力。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人，无人会忘，无人敢忘。
这都是后话。
而此时，仿若轻描淡写一般毁掉了一个次裂隙的沈慕堇，神色自若地在此处做了标记。
传讯于搜查裂隙的灵师小队，让他们后续多等一会儿，观察是否还有异样。
然后，她便凭空消失了。
灵舟继续前行，闲聊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沈慕堇回到了之前休息的房间，继续吸纳灵气。
剩下一路倒是无事，待灵舟抵达凌虚宫的地界，沈慕堇就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先前是为了守着这四艘灵舟，现在人已经安全。
她也该出去搜罗搜罗有没有漏网之鱼。
不过，沈慕堇这次离开之前，倒是先记得同林长楚道了别，然后把被忘了许久的通灵镯给拿了回来。
日落月升，循环往复。
沈慕堇先把凌虚宫所在的凌祈州巡查了个遍，而后又去了沈家所在的灵犀州。
一路走，身边总不缺人。
但她莫名地心里有些惦念。
惦念着凌虚宫里的人，这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
她行事素来无后顾之说，做一件事便专注地做一件事。
在外行走也少有思念的情绪。
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有一根线，遥遥地从凌虚宫伸出来，牵住了她。
无论她走得多远，那条线都不会断，时不时地还会拽一拽她。
提醒她，往身后看看。
心有牵绊，便会犹疑。
沈慕堇转到陵水州后，便彻底认清了她一大半心思都没放在眼前事、而放在了天边月上的事实。
回头回得非常果断。
沈家跟着一同出来的灵师，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十分遵从少主的安排。
领着人回了沈家，跟父亲打了声招呼后，沈慕堇便明确地朝着凌虚宫而去。
撕裂空间后，她出现在凌虚宫山门前。
为表尊敬，也是为了不触发宫内防御大阵，她一般不会直接通过空间锚点穿越到凌虚宫内部。
离得近了，那种细线勾着手腕一拽一拽的急迫感反而没有了。
御剑而起，沈慕堇朝着安阳峰慢悠悠地飞去。
安阳峰的一个露天学堂内，传来一阵嘈杂惊呼，还掺着焦急的关切声。
一团雪绒球划作一道白光，自学堂中飞出。
沈慕堇站在长岁上，遥遥看见比山间雪还要白的那抹流光，神情如春水流涧般温意柔美。
她张开双臂，牢牢接住了冲过来的白雪团子。
白雪团子化作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灵猫，眼眸如澄透清澈的天穹一般亮蓝。
沈慕堇熟练地把它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雪融这次怎么这么快来接我了？”
雪融顶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仰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慕堇，十分灵活地站起了身子，后爪蹬着她的胳膊，前爪搭在她胸前，伸成一条白色直线，十分亲昵地舔了舔她的下巴。
在收到师兄的传音之前，沈慕堇看着蜷缩在自己臂弯中打滚撒娇的雪白灵猫，心中暖得像是盛满了夏日暑水。
然后——
“回来了，”是苏言俞温柔又无奈的声音，“来瞧瞧雪融干的好事。”
沈慕堇停下了摸毛茸茸的手，她从师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雪融歪着头看她，似乎在奇怪为什么不摸摸了，小爪子又偷偷地搭上了她的手，按在自己嘴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沈慕堇把手抽了回来，弹了下它的小脑门，笑着说道，“你又做什么惹师兄生气了。”
她以为雪融只是拆家、抢东西、偷吃灵草、欺负别的灵兽等诸如此类的“小事”，但等到了地方，她才意识到，雪融这次还真干了件“大事”。
有轻微的血腥气弥漫。
苏言俞站在那里，看着沈慕堇撩开玉帘缓步迈了一步。
他嘴角噙着笑，但语气却带着一点点冷意，“我说怎么跑这么快，原来是找到撑腰的了。”
沈慕堇只扫了一眼，就精准找到了林长楚——
他又受伤了。
没等她开口说话，雪融就先炸了，本来懒懒散散地躺在她怀里，舒服得跟一团白云似的。
突然就站了起来，朝着苏言俞“嗷呜喵呜呜！”
还用小爪子拍着沈慕堇的胳膊，时不时又转过头来看着沈慕堇，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气愤。
又叫嗷着用爪子指了一圈站在学堂里的众人。
一边叫着一边挥舞着爪子。
沈慕堇大概理解了它的意思，其实跟她之前对待这些学生的想法差不多——
教习好麻烦好麻烦，交流很难，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懂，要不算了吧，毁灭吧，找师兄去吧……
但问题是，她若是真的答应了师兄，那就算再想跑，也会把事情干完。
再跑。
沈慕堇状似在认真听着它叫唤，实则已经有法则之力缓缓朝着林长楚而去了。
苏言俞收敛了笑，脸色冷中透着无可奈何，“小四允你烤肉时，你不是答应得挺痛快吗。”
雪融一听这话，叫唤声就小了不少，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甚至回头看沈慕堇时还带上了几分可怜巴巴，蓝汪汪的眼睛里盈着夏日流水。
沈慕堇默了一瞬，算是推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凌虚宫内散养着不少灵兽，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时常被提溜到学堂里跟四境学府的学子试炼。
或是挑一些能打的，直接对战，帮他们体会每一丝灵力都用在刀刃上的感觉。
或是挑一些血脉之力极强的，予以威势压制，在强压下能更快地领悟法则。
唯一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是，许多灵兽与灵师的沟通并不十分顺畅，使得它们下手分不清轻重。
虽说不会致死，但一下子让人躺床上十天半个月的，也有点怪不好的。
所以，在一众灵兽中，自幼年期苏醒之后就跟着沈慕堇的雪融，就显得尤为可贵，且聪明。
但雪融是她的契约灵兽，自然把她的性子学了个十足十。
它也怠于教习这种事。
除非，苏言俞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众年轻灵师站在宽敞的学堂中，有窃窃私语者，有安静沉默者，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焦在了站在门口的女子身上。
她遥远疏离得似乎与学堂内的众人划了条泾渭分明的天堑之线。
沈慕堇不在意这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不得不承认她在凌虚宫里比在外面会放松许多。
她放软了声音娇哄着雪融，“食人俸禄，忠人之事，小四寻常也不亲自下厨，你也不能只吃烤肉，不办事呀。”
雪融娇弱地哼哼唧唧了几声，转着小脑袋蹭她的手。
沈慕堇见它的模样，就知道得下狠药了，“这次打伤了人，按理说奖励是不作数了的。”
雪融噌的一下精神了，一甩头，直勾勾地盯着沈慕堇的眼睛，仿佛不理解她怎么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
为什么这么久没见，她刚回来，就要克扣它应得的肉肉。
就因为它感受到她回来，着急出去接她，一不小心打伤了那个臭烘烘又凶凶、格外讨猫厌的人吗！？
“不但这次不作数了，”苏言俞咳嗽了一下，“以后你要是再想交换，我就得考虑考虑了。”
“你别看我，”小四立马遮住了自己的眼，表示看不到雪融望过来的视线，“我听苏师兄的。”
沈慕堇抚了抚雪融的小脑袋，捏了下它的小耳朵，语气依然柔和得如春风拂水。
“君子一诺，重逾千金。乖一点，待结束后，我们就一起回家。”
雪融耷拉下来尾巴，轻盈地从沈慕堇怀里跳了出来。
头也不不回地跳到了原先的高台上，高傲地仰着小脖子，瞥了苏言俞一眼，喵了一声。
行了，我回来了，快开始吧，别耽误我回家。
苏言俞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对沈慕堇说道，“阿堇有旁的事情吗，若是空闲，不如在这儿看着雪融吧。”
沈慕堇的脸上是与师兄如出一辙的无奈，看了眼明显还在耍性子的雪融，应了下来。
学堂内的教习又步入正轨。
沈慕堇十分自觉地走到了门外，她并不是很想待在里面，左右里面也没她什么事。
她在外面的长廊上寻了个栏杆坐下，身上没了雪融的霸道气息，不少在这附近玩闹的灵兽嗅到了她的气息，就都大着胆子凑了上来。
胆子更大实力也能跟雪融平分秋色的，就直接跳上栏杆，开始蹭蹭贴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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