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楚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看向外面的视线。
前面的台子上是雪融和另外两只灵兽对战五个灵师。
他在一旁围观，但实际上他的目光时不时便透过玉帘条条间的缝隙看向外面的倩影。
只隐隐看到侧影，她坐在那里，身姿挺拔，仪态风华。
林长楚面色仍带着些受过伤的苍白，但他嘴角的弧度微微勾着，浅浅笑意自沈慕堇现身后就没下去过。
一副春意花开满园的样子，让齐景玉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林长楚压根没注意到齐景玉诡异的目光，他只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体内方才有些暴走的灵力已经安静了下来，有股温流缓慢地游走在他身上。
是沈慕堇出手了。
方才温声细语的关怀与歉意似乎还在耳边，软和亲近得仿佛深交多年的旧友。
等待，对于沈慕堇而言并不是一件难熬的事情。
她一边逗弄着怀里的、腿旁的、脚边的各种灵兽，一边用神识翻阅着存放在储物戒指中的，几本在灵犀州一个不起眼的书阁中买来的书。
普通至极的五本书，可谓是一点灵气都无。
分别是《同心录——能办合籍大典的剑修都看了这本书》、《你知道你的道侣在想什么吗》、《如若相恋，万水千山》、《合欢秘籍》、《戏水百花图》。
沈慕堇学得十分仔细投入。
学堂里面林长楚在走神。
学堂外面沈慕堇在认真。
日头渐西。
打苦工的雪融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伴着清脆的一声铃响，它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外面鸡飞狗跳的乱状。
原本缠着沈慕堇的好几只灵兽，一闻到它的气息就飞的飞，跑的跑。
速度快极了。
只在她脚边打过滚撒娇的，则沉稳许多，只往更远处退了退，佯作路过在此地玩耍的样子。
还有三只赖在她身边的，甚至躺在她怀里的灵兽，动作就慢了许多。
慢吞吞地舔了舔沈慕堇的手，蹭着她的胳膊。
眨眼间，雪融就出现了，亮出爪子来，要薅对方的毛，嘴上凶狠叫得咕噜咕噜的。
那三只也不是好相与的，气势丝毫不输，呲着牙就要迎上去。
眼看着长廊上就要落一地白的、黑的、银的毛了，沈慕堇及时出手制止了惨剧。
“好了好了，雪融不生气了。”
沈慕堇一把抱住了白雪团子，一只手把灵猫按在自己胸前，空出的另一只手，依次摸了摸其它三只同样漂亮乖巧的灵兽脑袋。
“小漂亮们去玩吧，我该走了。”
除了雪融外，别的灵兽都没那么黏她，知道她要走，都会乖乖地离去。
当然，也或许是只有雪融明确知道自己得她偏爱，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三只小漂亮走之前，还是亲昵无比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和手心，而后纵身一跃，融入了那一群在嬉笑打闹的灵兽里。
雪融“呜嗷”的几声被吹散在风里。
沈慕堇又把雪融抱在了怀里，挠了挠它下巴，笑意盈盈地说道，“走，姐姐带你回家。”
沈慕堇和雪融消失得很快，然而对于学堂里的人来说，下午的修习还未结束。
等苏言俞宣布下课时，天边晚霞已经红了一片。
比晚霞还红的，是少年灵师学习的热情。
呼啦呼啦一群人围上了苏言俞提问。
以往最是勤快灵敏的林长楚却迟钝了不少。
叶致珽他们几个已经挤进去了，剩下一个今下午试炼试得嘴唇发白的霍清缨，扶着石桌，一脸不想动弹。
她瞥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林长楚，调侃了一句，“你实在想出去就出去呗，又没人拦着你。”
林长楚扫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故作怜悯地说道，“我也受伤了，不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没发现我脸色比你好很多吗？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小腿肚子还在打哆嗦的霍清缨：狗东西！
但林长楚还是做了个人，“你先休息着，我去膳堂帮你们买灵膳。”
他刚迈出一步，穿越人群而来的小四就叫住了他。
林长楚有一点点疑惑。
他跟小四是当时灵舟之上有了点交情，后来发现彼此性子合得来，进入凌虚宫之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不错。
可以说他对凌虚宫大部分的了解，包括但不限于沈慕堇住处的名字等事情，他都是从小四嘴里听到的。
但他这个时候喊住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四窜到他身边，看了眼霍清缨，摆出没心没肺的笑，“聊点不能见人的小秘密。”
而后就布置了个隔音术，异常小声地说道，“还记得之前我说陪我演戏的事吗？”
是那一瓶丹药的插曲。
“现在轮到你上场的时候了，”小四谨慎地瞅了瞅小五那边，确定无人注意，“小师姐回来了，最晚明天你跟着我去找她，就说我确实把所有的都给了你，你用了觉得很好，很感谢。”
“然后我会适当在旁边哭穷，你一定要做出一副你的好兄弟，也就是我，错失了好东西的痛惜之色，给我打打配合。”
“借着这种情绪，我再请小师姐帮忙炼上一炉。”
林长楚沉默了。
他心里泛着甜蜜泡泡的水潭平静了下来。
他一边为能去见沈慕堇而高兴，一边又为小四唱作俱佳的幻想而忍不住扶额。
他不太理解，沈慕堇在周围都是这种脾性的人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
但林长楚还是点了点头，“行，真是苦了你了。”
只要能见面，好兄弟是如何幻想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就摆出了痛惜之情，“太不容易了，你那儿有留影石吗，要不留一下那瓶丹药的画面聊做安慰吧。”
“滚~”
小四一个字说得是抑扬顿挫。
依然是嬉皮笑脸的神情，但语气中带上了一点不好意思，“你伤不要紧吧，雪融一般时候都有分寸，这次也是着急了。”
“你若是不舒服可一定要说，凌虚宫就药草最多，再不济还有小七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林长楚敛了神色，倒是显出几分沉静来，“没事，说到底也是我技不如人、猫。”
方才课上苏言俞就替雪融道了歉，一脸的内疚之情。
可见，它在凌虚宫里着实受宠。
小四看他脸色确实红润，便放下了心，撤掉了隔音术，开始抓着他聊一些有的没的。
他压根没看出林长楚想离开的迫切，以为他还是会跟往常一样，跟叶致珽他们四个一块行动。
小四开始跟林长楚简述凌虚宫一霸的光辉事迹。
“雪融一向高傲懒散惯了，除了小师姐谁都不爱搭理，心情好了才会举个爪子，而且格外欺软怕硬，知道小师姐最宠它，所以在宫里跟猫祖宗一样，肆无忌惮，之前还曾经在大师姐的药草田里打过滚。”
小四竖起了大拇指，反正就他有限的记忆和苏师兄的讲述来看，雪融这一举动可谓是前无古兽，后无来者。
所以，后来它就被大师姐拎着后脖颈按在药草田里，用爪子刨坑，大师姐把种子种下之后，它再埋土。
一人一猫友好和睦地配合了一个月，导致雪融此后直接绕着药草田所在的那个山头走。
林长楚想起了刚来凌虚宫那一天，在大殿之前的白石山上，众人瞧见了一只雪白的小灵猫，可爱娇贵，慵懒地躺在那里晒太阳。
惬意的小模样让不少人心都化了。
有好几个人凑上前想要摸一下，小灵猫却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喵呜”一声甩了甩尾巴，有灵气波动。
引领他们的执事一瞧，忙把想往前去的灵师给拦了下来，嘴上说着，“这位小祖宗可碰不得，凶得很。”
他后来才从小四的只字片语中得知，那只小灵猫名唤“雪融”，是沈慕堇的契约灵兽。
“它性子霸道，这几年凡是想靠近小师姐的灵兽基本都被它揍了一遍，它鼻子又尖，一点闻不得小师姐身上有别的灵兽的气息。”
小四回想起往事不禁啧了一声，“我还好，小五当年可惨了去了，灵兽也喜欢往他身上扑，我们是闻不出有啥问题来，但雪融刚开始死活不让他靠近小师姐。”
“小师姐就是太宠它了，把性子越宠越娇，”嘴上这样说，但小四的眼神明显温柔得很，“娇气得天不怕地不怕，当着它面，小师姐基本都不跟别的灵兽亲近。”
“不过它一般不招惹事，只要别凑上去打扰它，它还是很适合当一只吉祥物的，”小四长吁短叹，“反正它不怎么待见你，你以后远着它就行。”
说到此，小四拍了拍林长楚的肩膀，安慰一般地说道，“但本来你们也不常见到它，现在小师姐回来了，它肯定连溯雪峰都不出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雪融对林长楚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恶劣，似乎极为讨厌这个人，比讨厌当年的小五还要讨厌。
他能给好兄弟最好的建议就是——离它远点。
林长楚笑了笑，少年的笑容明朗清耀。
但他却仿若感受到一阵寒风吹过心底，彻骨生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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