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堇打听修习安排极为方便,若真上心在执事堂略翻阅一下便知。
以往装聋作哑,只是因为没放在心上而已。
清晨她走了一趟执事堂,没怎么惊动旁人就把林长楚的日常安排了解了个明明白白。
她想同林长楚做的事情,与他的实力提升比起来,还是后者更为重要。
自然一切都要建立在不耽误他修习的前提之上。
毕竟灵师年岁悠久,她只要想,多的是机会找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次日为休。
沈慕堇自执事堂回来后哄了半天雪融,才得它一分好颜色。
但关于以后再不见林长楚的承诺,她却是半分都没松口。
雪融聪慧,又算是与她有些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她不松口意味着什么。
见她在这事上格外坚决,雪融先是愤怒瞪眼,然后又呜呜得好不可怜。
最后被她许下的五十顿烤肉所征服。
虽暂时签订了和平条约,但雪融仍不怎么开心,它素来得沈慕堇喜爱,从没见过沈慕堇在哪件事上如此坚定地不肯退让它半分过。
小性子起来,纵然肯点头也是勉勉强强。
不窝她怀里,更不让她摸了。
甩了甩尾巴,划作一道流光,头也没回地飞出去找别人玩了。
雪融此时走得潇洒,但它并不知道,自己留下的空门,是会被旁人闯的。
沈慕堇望着决绝离去的小灵猫,神情无奈。
待会去找林长楚时,必得好好问问他究竟哪里凶过雪融了,怎么能惹出它这么大的脾气来。
沈慕堇估算着时间,寻常地灵师若是无法则傍身,来了凌虚宫都得正常用三餐,更何况是他们这一批玄灵师呢。
要等林长楚用完早膳再联系他,若是他今日没旁的安排……
也不知道他来这儿几十天,有没有把凌虚宫全逛个遍。
沈慕堇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天。
凌祈州的天空总是发白的蓝,无论夏冬,总带着几分高不可攀的寒意和压迫。
不像南境那边,天色柔和,蓝意温润。
院子里,长岁在自己比划剑招,偶有泄露出去的剑气,惊得院中的月莲瑟瑟发抖。
沈慕堇眼神放空,脑子里却在想着要如何继续推进她跟林长楚的关系。
她对拥抱之后的亲吻很感兴趣,甜蜜欢愉。
后面一步,也是最后一步,男女情爱中最为亲密的事情,书上说乃是人间极乐。
她好奇到底是如何个极乐法。
可惜,只能徐徐图之,循序渐进。
沈慕堇漫无边际地想着,突然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的院子——
是林长楚。
通灵镯亮起。
竟然也是林长楚。
“阿堇,是我。”
少年语气含笑清亮,还伴着隐隐的风声。
沈慕堇有点好奇,人都快到她院子门口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进来说?
“嗯,怎么了?你用完早膳了?”
“对,我没什么要紧事,”林长楚倚在树干上,远远地望着那个陌生院子,“只是想见见你,你在忙吗?”
“好呀,我这些日子都无事。”
我也正想去找你呢……
“你直接进来就行,我院子的禁制撤了。”
沈慕堇没把人领进屋,考虑到雪融的态度,她觉得还是缓缓。
她在月莲一旁的小亭子里招待了他。
二人对坐饮茶。
远远望着,少年少女身姿挺拔,仪态端华,颇具世家子风范。
“自入凌虚宫以来,还未见过你师尊和凌姨。”
林长楚十分想去拜访一下,甚至储物戒指里都已经备了后辈礼。
奈何来了之后,迎来送往的是执事长老和弟子,做主人家姿态的是二师兄苏言俞。
别说唯一的宫主和唯一的长老了,就连大师姐都只存在于传闻里。
齐景玉刚来第三天,就曾站在素月峰顶,对着云雾缭绕叹了一句,“这也太萧寂了些。”
偌大一州,唯有凌虚宫,偌大凌虚宫,不过百人。
甚至都有人猜,大师姐是不是虚构出来的人物……
沈慕堇不假思索道,“师父在闭关。”
到了她师父这个段阶,闭关百八十年都是常事。
况且陆芙六年前,也便是她对长岁之事颇有疑愁,想尝试个新法子时,非得说要替她占卜一下。
她娘亲、她跟师兄,连带上她爹轮番上阵劝说,陆芙非是不听。
可谓是一意孤行至极,要不是外祖母在法则之境中闭关,娘亲必是要去告状的。
她被气极了,硬生生咯了几口血。
吓得陆芙又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在怀里哄。
沈慕堇那个时候比之现在自然是弱小不少的,但她却也能对许多天道之事有着玄妙感应。
所以,她清楚地意识到长岁剑内破裂微弱的剑魂碎片已经彻底到了尽头。
从前没有过名剑失去剑魂的事情,所以灵师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没了剑魂,名剑就没了“名”。
但,或许是没了“命”呢?
她也清楚地意识到,将长岁放进自己还未完全掌控的法则之境滋养,是实打实的兵行险着。
但这一切都比不得,她听闻师父要为此动用占卜时,内心巨大的惶恐不安感。
她可以余生都不再用剑,但不能余生都没有师父。
她不能为了一个万分之一,就让师父面临天道的惩罚。
但陆芙想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她搂着眼眶通红的小姑娘,温声细语,“阿堇有预感,师父也有预感,灵师修途素来都是富贵险中求。”
“阿堇瞧见了险,师父瞧见了富贵。”
凡是跟“预”之一字沾边的法则,本质上往往不是被传得玄乎其神的“预言”。
可做枝桠,难为主干。
因为它是最能挑战天道秩序的法则。
同沈慕堇还不一样,沈慕堇弱小时,天道忽略她是一个“人”的存在,觉得她就是法则本则,是天道的好亲戚。
等她强大起来,自然就有了用法则把自己装扮成天道好亲戚的法子。
而“预”之法则,于天道而言就是趴在自家墙头天天偷窥的臭流氓。
围着墙转悠时,天道看不见就当不存在,可若是胆敢在墙上冒头,那便非得扔块石头过去不可。
天道扔的石头,于灵师而言可就是重若高山,只要被打中了,不死也得断了根基。
沈慕堇不想让师父被天道扔石头。
但陆芙想搏的,不是跟天道的石头拼高低,而是搏一把她能躲开那石头。
高山会擦着她飞过去,带起的狂风必然会糊她一脸,她八成也会从墙上摔下去。
但同时,她会以自己的法则感受到最最纯粹正统的天道。
然后,突破那层困了她二百余年的桎梏。
多少“预”都是在墙根上转悠,她难得碰上一个真正的、她可以做的、能爬上墙头的“预”,焉知不是天意呢?
陆芙躲了过去,一身全是血,仿佛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昔日多情婉媚的眼眸也血红一片,不住的有温热血液从眼角涌出。
一个血人一边虚弱地大口吐血,一边虚弱地扯开嘴角笑。
朝着眼泪簌簌往下掉的沈慕堇比划了一个三。
“现在就去吧,做你想做的,三年,阿堇可记住了。”
三年……
沈慕堇一直不太理解这个的意思,直到那一日,她孤身迎战数名天阶堕妖,恍然发觉,长岁不在她身边。
恰三载年岁。
而师父不在她身边,已经六年有余了。
“我娘亲应当、”沈慕堇这话就说得有些迟疑了,“也在闭关吧。”
有师兄在,宫内大小一应事务他都处理得游刃有余,她娘亲做甩手掌柜做得心安理得。
大半年不在凌虚宫露面都是常事。
她去沈家时,爹爹在家中,只随口说起过她娘亲年前又讹了顾、容两家一笔——
出手帮两家修了修大法阵,蕴养了一下两家公之于众的大灵脉,至于暗地里的交易,谁知道呢……
不过说起这事,沈慕堇便想起欠顾恪安的东西她还没给。
她有意拉近林长楚和顾恪安的关系,毕竟她与顾恪安交好,她下意识愿意同林长楚身边的朋友释放友好信号,自然也希望他能与自己的朋友处得来。
便如她爹娘一般,结为夫妻后,两人的友人交际也逐步重合。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同林长楚结契为道侣的长远想法,但提前做些准备总是没错的。
于是她随意地问道,“说起来,顾恪安如今也在素月峰,你今日有瞧见他吗?”
林长楚闻言脸上笑容硬冷了一瞬,压下心中涩意,语气刻意平静了许多,“用早膳时碰见了。”
沈慕堇未用法则,自然没察觉到林长楚细微的情绪变化,她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顾恪安从前便来过凌虚宫,跟不少执事都相熟,你和叶公子几位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寻他,或者找穆琦都行。如果无事想去东境别的州逛逛,他们也能安排好。”
林长楚越听越难以维持面色的淡静,狠咬着牙才控制住难平的心绪。
他故作玩笑地说道,“不能找你吗?”
“当然可以,”沈慕堇心无别物地看着他,语气诚恳,“只是修习的许多规矩我不太懂,你要是想出去玩,我倒是可以作陪。”
“但仅限灵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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