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映照晚霞，微风吹过每个人的脸。
与微风一同迎面而来的是，是管不住嘴的小四到处传播的“流言”——
“你知道吗，小师姐领着林长楚去凌月峰的药田了。”
“做什么？去药田能做什么啊，当然是种药采药了！”
小四嘴很碎，但也没有那么碎，他虽然惊讶于此并且开始咋咋呼呼，但是也仅限于在凌虚宫内部人员里分享。
说得热闹，听到的每个人都抓耳挠腮按捺不住好奇心，但没人敢去看。
主要是知道小师姐神识强大，他们若去探头探脑，必然会打扰到小师姐。
只是近黄昏时分，来自祈安的学子，总有种被凌虚宫的弟子刻意偶遇然后没话找话的错觉。
凌月峰上一片广阔的药田，沈慕堇站在一块四四方方的药田旁边，指挥着林长楚挖土，撒种子，填坑。
处在刻意释放的法则压力之下，林长楚的灵力运转都不那么顺畅了。
“呼——”
随着最后一颗种子埋于土壤，林长楚发自心底地舒了一口气。
顾不上擦汗，他邀功一般地看向沈慕堇，眼眸亮晶晶的，神采飞扬。
有一瞬间，沈慕堇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雪融摇尾巴的身影，迫切地在等待她的夸奖。
她笑着仰起头来看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应该夸你一句真棒吗？”
林长楚被她的笑晃了一下神，愣在了原地。
少年脸上飞扬灿烂的神情，配上有些茫然失焦的眼神，显得有几分滑稽俏皮。
沈慕堇又被他逗得莞尔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沈慕堇上前一步，就在林长楚还没任何反应的时候，顺着自己的心意，抬起手来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当然，是用的手帕。
这个自然没在书里提到过，但沈慕堇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她擦得很仔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从额头盯到脸颊。
然后肉眼可见的，她发现手下的冷白肤色变浅红了。
沈慕堇的手指停在了他耳边，然后视线由此处转到了他眼睛处。
两个人彼此对视着。
沈慕堇眼神清澈极了，清澈到仿佛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亲密的事情。
但她是知道的。
她手指微动，轻轻地戳了戳他耳边的肉，然后目光坦荡地收回了手。
依然是毫无忸怩地看着他的眼睛，理直气壮得很。
林长楚先败下阵来，他略垂下眼帘，在躲避她的视线。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开口道，“你们从前也是用灵力栽种吗？”
十分明显的转移话题。
倘若换个旁人来，必能听出林长楚语气中的不对劲，但沈慕堇却是自然而然就以为这是他真心想问的问题。
她摇了摇头，“从前都是师姐打理药田，她自己喜欢亲手去做这些事，因为这是最原始的种植方法，算是天道制定的最初的规矩，寻常耕作方式会更方便她领悟法则。”
“我和穆琉他们几个大多数时候也随着师姐用传统方法种植，磨练心境。”
听到此处，林长楚张口就来，“我也可以不用灵力种植的。”
沈慕堇扫了一眼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细瘦，这是一双握剑的手。
她可舍不得让他用这双手扛着锄头挖坑，暴殄天物。
“你若是想尝试的话，等药草成熟了，你可以亲手挖出来。”
沈慕堇想了想从前她们几个蹲在药田里小心翼翼、仔仔细细的样子，补充了一句，“非常磨练心境了。”
林长楚余光瞥见那方月白手帕已经消失在她手中了，不知是收回了储物戒指里，还是直接毁去了。
他神色甚是自然地随口一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再来？”
“明日上午我再来催发一次，十二个时辰就能成熟，明天你若这个时候无事的话，可以过来。”
沈慕堇心知肚明，明日此时林长楚的确无课要上。
但万一，他有别的安排呢？
林长楚略一想了想安排，欣然同意，“那我明日申时三刻之后去溯雪峰找你？”
沈慕堇原是想着，他已经认识路了，可以直接过来，但既然他这么说了——
“好，我基本全天都待在溯雪峰。”
因为待在自己的地盘上，可以以各种理由回避教习之事。
不好意思师兄，我在修炼，我在同灵□□流感情，我在看书，我在感悟天地之道。
沈慕堇在溯雪峰上可以做许多事情，反正师兄忙得很，也不能真的过来抓她。
“走吧，你该去用晚膳了。”
林长楚不假思索地问道，“你不去膳堂吗？”
“要不要一起……”
最后那句话，声音轻了不少，似乎有点底气不足。
沈慕堇有些惊讶，她一直觉得在“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件事情上，林长楚应当和她的感受是一致的——
黏黏糊糊隐晦繁杂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声，纠缠不清，自以为当事人察觉不到，又或者根本不在意当事人的想法。
她讨厌那种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的关注。
所以，在她第一块计划完成前，她并不打算和林长楚并肩出现在那些陌生人面前。
林长楚清晰地从她神情中看到了迟疑，应该是在想要如何拒绝他吧。
他有些懊恼于自己莽撞的邀请，但是又想不到什么说法来弥补。
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沈慕堇略有些缓慢谨慎地说道，“那就一起吧。”
如蒙大赦，林长楚捏了捏食指，试探着她的口风，“阿堇若是不方便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她摇了摇头，“没有不方便。”
她只是觉得这一天同林长楚相处的氛围都很好，可谓是朝着目标前进了一大步。
若是最后的句点上，出现了不自在的小事情，会是一种缺憾。
但，她视线扫过林长楚的脸，清俊少年正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目光专注幽深。
她虽喜欢圆月，但谁又能否认弯月的美丽清艳呢？
“走吧，明日再来。”
沈慕堇又一次抓住了林长楚的手，握紧。
余晖下，少女清澈冷凌的声音，散落在沉寂静谧的凌月峰上。
“那个宫殿，是我师父的居所，对，她就在那里闭关。”
“大师姐也在闭关，所以这儿都没人了。”
“她们几个都去虚日峰了，我娘亲虽然不在，但是那儿有师兄。”
“若是大师姐在，你想进药田，可要费一番功夫。”
“怎会？大师姐对林家人很有好感。”
眼瞧着要离了空间禁制所在，林长楚看了一眼又一眼，交握着的两只手。
要不要提醒阿堇？她会不会松开？她愿意当着旁人的面与他亲近吗？
感受到平静安稳的空间法则后，沈慕堇提醒了下有些心不在焉的林长楚。
虽说有她护着，林长楚这种半只脚还没踏进“法则”领域并不会在空间穿梭时遭太多罪，但若是不集中心神一点，还是难免出现晕眩恶心乃至心神不稳的情况。
然后她就注意到了林长楚紧张收回去的目光，顺着那道视线，她目光也落到了彼此牵着的手上。
她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看着他说道，“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只是牵手了，好不好？”
尾音上扬，少女的娇俏极大地中和了清冷感。
林长楚脑子轰的一声，感觉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他完全没理解沈慕堇到底说了什么，只听到了每一个字符，然后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重复了最后一个字，“好。”
沈慕堇又摇了摇他的手，“你在想什么？不要走神了。”
林长楚下狠心咬了一下舌尖，整个人清醒不少。
可谓是神清气爽。
几近黄昏的膳堂，灵师三三两两凑在一起。
人不少，但气氛却是诡异的沉默。
小五恨不得把头埋进菜里，这样余光就不会瞥见正坐在一起用膳的两个人了。
小四却正好相反，心底里正在抓耳挠腮，恨不得凑上去问个清楚。
但他不敢。
不远处，容家兄妹神情僵硬地坐在了顾恪安对面，坐得笔直极了。
顾恪安正从木傀儡端着的托盘上取餐。
瞧见这俩老冤家过来，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目光都依然集中在木傀儡的托盘上。
“如果我说即便是神识传音，她也能听见，那你们还会说吗？”
木傀儡语气欢快地说道，“顾公子，祝您用膳愉快。”
容青微和容青辰猛然摇了摇头，然后用更加惊讶的眼神盯着离去的木傀儡。
“为什么，它会祝你用膳愉快？”
反正他们俩在这儿吃了这么多次，从来没听见过这句话。
大家都是来修习的学子，凭什么只有顾恪安有这种待遇？！
顾恪安微微一笑，“因为我花的灵石够多。”
开玩笑，他来凌虚宫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苏师姐在的时候，时不时就有些格外昂贵的灵果培育出来，他砸灵石砸得可爽快了。
容青微看着他这副大爷不差钱的模样，恶狠狠地问道——
“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直接的不让问，拐着弯问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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