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苏问秋分析到这里,案情的前因在在场众人的心中基本上已经明了,生长在那样环境下的阿熹心中压抑扭曲之下,又憎恶母亲,终会酿成弑母的悲剧,这半点都不稀奇。
杀母潜逃脱罪后又被一直在暗中关注的生身父亲收留在任职的善堂中抚养,最终躲过了牢狱之灾。
因此不难推测出,因阿熹病情特殊无法消化正常食物维持生命,只能通过吸血来维持生存,这被善堂的普通人发现自然是万分惊骇。是以李堂主和阿熹私下似乎会达成不许阿熹伤人,但他会用动物的血来供养阿熹的协议。
虽然动物的血或许不如人血来的美味,不过足够维持生命。
阿熹逃出善堂是真的,一直这般蛰伏着,终于到了这一天,他开始向妓女这样的群体复仇。
“想必凶手并不会对李堂主报以感激之情,反倒是会心存怨恨,埋怨他与那瘦马生下他,不教不养还给了他一副那样的身体。”苏异缓缓道。
“是啊。”苏问秋点头:“不过李堂主确实是对凶手深感愧疚,也是此种愧疚之情,让他在你明知道以一己之力无法阻止阿熹的时候,只能选择成为凶手的帮凶,替凶手部署脱罪,让官府无法找到凶手。”
尽管林、吴两位捕头知道这仅仅是苏问秋的推测,但他们也能理解,这推测的案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不论他们到底有怎样的理由,也断不该藐视律法。”林樊道。
吴捕头也同意:“没错,凶手一定得抓捕归案。”
邬寐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气势:“这个叫什么鬼子的一定要抓住了,还是了老娘的摇钱树,老娘就把他当成摇钱树,嘴里的牙全给他掰了。”
闻言,在场的众人就是一阵无语,此人竟然还在坚持让凶手接客的想法,脱线程度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说话间,那个去找乌贼和胡麻油的小差役就回来了,苏异接过小差役的手中的乌贼,在屋子里四处寻找,最后打开了苏问秋验尸用的工具箱找了个粗瓷碗出来,抽刀便隔开乌贼的墨囊,将那满肚子的黑墨汁倒进了瓷碗里,然后递给了小少主。
苏问秋示意他放在桌子上就行,动身去拿胡麻油,用自带的小木勺子一点一点把少量的胡麻油搅进墨汁里。
林樊和邬寐一起林樊手下的一众小差役都见过苏问秋之前的奇特技艺,如今见他动作便都没有插嘴只是立在一旁等着看。不过那吴捕头却是好奇不已。
“这是做什么,调墨汁的话桌案上便有香墨,何故遣人费这般力?”
苏问秋手下动作不停,不紧不慢回答道:“捕头有所不知,乌贼的墨汁是一位并不常用的药材,且这种墨汁的重量同等量的水想必要轻上许多,不会弄坏残留的纸张,且无光时,这种墨汁亦会发光,如磷火一般。”
吴捕头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听苏问秋说话如此详尽,便没再纠缠,自己在一边静候。
调好了墨汁,苏问秋示意需要熄灭屋内所有的油灯,甚至要用被子封住透光的门窗,而他自己则是用自带的软毛刷子把墨汁蕴在残损的纸张上面。
不过片刻时间,残存的纸片上便慢慢浮现处了一行带有荧光的字,那字迹却稍纵即逝,许多人还没有看清就不见了。
掌灯后,众人相互询问有没有看清字迹,而苏异已经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纸朝众人昭示了一番,上面赫然一个宅址——瑶仙阁。
“此地必然是今晚预谋犯案之地!”
林樊说着点了几个差役,让他们留下看守,其余的人直奔瑶仙阁。
部署完之后,苏异就带着苏问秋上了马,而林樊多带来的两匹马就给了吴捕头和邬寐,其余差役便只能看着四匹骏马飞驰而去,他们自己只能一步步地跑。
路上,吴捕头突然就没了那种冷然的态度,反而与双苏攀谈起来。
“有夜间视物的本事,二位姓苏,想必是幽都苏家的人?”
苏异原本便不爱与朝廷的人打交道,是以并不出声,只把一直挂在鞍鞯上的薄披风裹在在苏问秋身上。
更深露重,苏问秋又坐在苏异前面,疾驰下的迎风便是直冲面门,确实有了几分凉意。不过对于素衣的动作他是知道出于照顾却依旧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是以只能尴尬间接过吴捕头的话道:“吴捕头怎知?”
原本以为自己吃了闭门羹的吴捕头已经不认为二人会回答,是以听到了苏问秋的回话,心下有些怔然,半晌才回:“江湖久闻幽都的苏氏一族有秘药,用之可锻炼视力可夜间视物,更有甚者可以目力威视敌方,不过苏家一直深入简出,我这种江湖小卒从前未曾见过,不料竟然在这小小的广陵府却见识了。”
苏问秋微微一笑,语气有些苦涩:“吴捕头言重了,问秋自幼随祖父在雁归山长大从未回过幽都,几个月前祖父被害亡故,才得族兄苏异从幽都赶来照拂。”
“不知小兄弟的家事,如此一来却勾起了你的伤心事,这是我的不是了。”
交谈间,一行人便火速赶到了瑶仙阁,瑶仙阁的门口车水马龙,确实不知该从何找起,林樊和吴捕头二人撸起袖子就打算一间雅室一间雅室的找,却被苏异拦下了。
“你们这般大张旗鼓的找,是怕那凶手跑的不够快吗?”
其实苏异说的没错,二位捕头的做法势必会打草惊蛇,凶手身染怪疾,却不是傻子,半夜妓馆来了差爷搜房,势必是来抓他的无疑啊。
“那你说怎么办?”林樊急了。
苏异瞧了一眼一旁马都未下的邬寐,邬寐有些抱怨道:“果然,你这男人就知道利用我,利用过了还扔,我总是要叫问秋弟弟小心你的。”
说罢便飞身从马背上一跃到了瑶仙阁的屋顶,浣纱一甩便绕在了小楼的外梁之上,就这把自己吊了起来,小心翼翼伏在小楼的外墙之上,动作间灵活异常,奇快无比地在从窗户缝中朝里观察。
邬寐的动作固然很快,不过尽快付诸行动的另一个原因,便是怕苏异这杀胚真的翻脸揍他一顿确实十分的不值当。
吴捕头是第一次见邬寐,只得连连称奇:“这姑娘,好俊的轻功,就是长得高了些。”
众人一同就笑了,知道吴捕头也是吧邬寐当成女人了,不过确实邬寐十分具备迷惑性。
看着邬寐在墙壁上下翻飞,虽然动作奇快,却奈何瑶仙阁的小楼有五层,房间又多,是以苏异还是十分有良心的飞身上阵了,与邬寐一左一右配合探查。
片刻后,在四楼的东侧的一间雅室窗外,邬寐示意自己找到了。苏异刚刚接到邬寐的信号,便飞身上前,一脚就踹开了那扇窗户冲了进去,林樊,吴捕头苏问秋以及后面姗姗来迟的小差役也不昂怠慢,纷纷进了瑶仙阁朝四楼奔过去。
待众人上楼,入目所见便是苏异手指长刀,脚下的地上是七零八落的蝙蝠尸体,而此刻的屋顶上,仍然又一定数量的蝙蝠倒挂,似乎目前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冒着幽幽绿光的小小眼睛还是会叫人不寒而栗。
邬寐还把自己吊在窗户外面晃来晃去。
“少主,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邬寐从窗户外也进了雅室里来:“是啊,我示意你们进来是看到了尸体,然后苏异踹了窗户进来一堆蝙蝠就围了上来。”
苏问秋没有说话,只要雅室的床榻望过去,踏上躺着的是一个女人的尸体,身上未着寸缕,颈侧赫然是两个血洞,皮肤苍白若纸,与秦风楼的五月仙死状一模一样。
苏问秋顿时有些颓丧和懊恼,若是自己能够早一些发现李堂主是帮凶,能早些调查他,早些了解凶手的作案地,那么这个女子就不会死。
人说“妓子无义,戏子无情”,可尽管世人多番辱责,这究竟是一条人命!
苏异收了刀,走到少年近前,拍了拍他的头顶安慰,苏问秋这才回过神,朝着林、吴二人道:“尸体总归还是要验的,我同阿异二人留下,你们就在附近搜查一番,此刻正直宵禁,大街上并没有人,想必好找一些。”
邬寐看出苏问秋情绪有些不对,便问:“只留你们二人,行吗?”
“有我在此,无碍,料那凶手就算去而复返,也伤不到少主半分,自投罗网而已。”苏异沉声道。
邬寐指了指众人头顶的蝙蝠。问:“那这些”
苏问秋叹气:“阿异会处理的。”
邬寐有些泄气地看着已经转过身朝尸体走去的苏问秋,林樊大抵已经猜到了邬寐的想法,有些忍俊不禁,他知道,邬寐是犯了懒,不想跟他们一起巡查,于是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凶手和李堂主是两人,看此般情形想必他们还能驱使蝙蝠,若凶手真的去而复返恐怕苏少侠分身乏术,不若让邬阁主留下,能不能一战倒是不打紧,必要之时可以带着问秋老弟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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