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饭菜上齐了,随侍的侍女都退了下去。

    陆拾虽说一直嘴上说着心疼银子,席面确实置办得相当不错。可苏问秋却吃得有点食不甘味,苏异与他比邻而坐,帮他布菜填茶,中途却没有半句交谈。

    陆拾和林樊那边就特别热闹了,饭吃到一半两人斗起酒来,别看林樊是陆拾的下属,二人性格相近,实在可以说是平辈之交。

    两人都是酒量相当,斗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把目光转向苏问秋这一边。

    苏问秋为了保护自己的感官,自幼便是滴酒不沾,而且有个前些日子醉酒的事儿,苏异也不许他喝酒,是以客气地婉拒了。

    作为不让苏问秋喝酒的罪魁祸首,苏异十分不幸地被陆拾和林樊选中,可观其面色却没有半分难色,苏问秋不由得好奇,苏异酒量究竟如何。

    邬寐一直是不甘寂寞,自己独占着一壶酒便与三人凑了一处,最后席间只剩苏问秋端着杯茶,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陆拾的劝酒方式很俗套,也很豪迈,什么“感情深一口闷”、“我干了你随意”。苏异也很配合一杯一杯地喝,从面色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林樊的劝酒方式简直粗暴,邬寐刚捏着鼻子把一杯酒灌下去,他就又拿起酒斟上两杯,然后干掉自己那杯,把空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邬寐的暴脾气上来直接就对着坛子灌,最后两人一脚踩在凳子上,撸着袖子举着坛子就是一阵往嘴里倒。

    邬寐素日里经营的风月场所和酒楼,自认有些值得吹嘘的酒量,可还是没能经手得住林樊的轮番较量?

    第三坛子太白醉下肚以后,整个人已经东倒西歪,俏脸涨得一阵紫红,一头就栽在林樊怀里了。

    苏问秋笑着看这一幕,视线流转间与苏异短暂相接,看着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就敛了笑意。

    苏问秋实在想不出,自己这是哪里得罪这人了,莫非是因为刚刚和陆拾聊陆倾云的事情?

    一顿饭吃到尾声,陆拾眉目间已经染了几分醉意,拍着苏问秋的肩膀,大着舌头说道:“贤侄啊,你陆伯伯这人是个直肠子,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二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有个算命的说我三十岁必遇贵人,然后我就遇上了你祖父,没有你祖父就没有今天的广陵府提刑官,这杯酒我敬你祖父,也是敬你,不喝不行!”

    说完,给自己满满地倒上一杯。

    苏问秋不好推辞,回头便想着找酒杯,然而面前苏异已经将一杯茶搁置下了,便只能尴尬道:“陆伯伯,小侄便以茶代酒吧。”

    “行,干了!”陆拾和他一碰杯,一仰脖子把酒灌进肚里。

    吃完饭,召来了下人扶着喝醉的陆拾回去卧房休息,林樊扛着邬寐送人回去秦风楼。

    苏异除了耳朵染了些红色外没有半丝异样,与苏问秋一起吹着夜风在夜市中徒步回家。

    路上的苏异一直沉迷寡言,一句话也不跟苏问秋说。眼看着快要出了坊市,才吞吐地说道:“那个……前些日子在衢州府,你说想放松几日,明日便是五月初五,听闻西泠外的云林寺有长街庙会,你要去吗?”

    “当然好,明日休沐,早些去想必趁着五月节看上一出赛龙舟!”苏问秋眉眼带笑说道,阑珊灯火下的眉眼越发柔和起来。

    “嗯!”苏异点头,脸色也变得泛红,然而夜色之下却看不清晰罢了。

    既然苏异主动开口说话,苏问秋胆子便也也壮了几分,停下了脚步,扯了苏异的衣衫下摆。

    感觉到身侧的人停下,素衣回头去开,就见少年面色局促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我与陆家的倾云姐姐,不过就是幼年玩伴罢了,她曾虽师父在雁归山家中借住过一些时日,感情确实很好,姐姐也十分照顾弟弟”

    身前的男人低笑一声:“你是在解释什么?怕我吃醋吗?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苏问秋十分尴尬的挠挠头,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脸上的红晕一下子烧到耳根,难道自己一直是在自作多情?

    那种羞愧感,让他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苏异突然将人拉倒自己身前,仗着坊市熙攘着的人声鼎沸,在他耳边轻声道:“少主,我就是醋了,你待如何?”

    苏问秋感觉全身的血液‘噌’的一下蹿到头顶,脸颊烫得都快能煎鸡蛋了。

    “我……我……”他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与姐姐不过是姐弟,阿异终究不同但是,我不知道”

    苏异看着不知所措局促的人,想着自己或许是冲动了些,虽夏姜男风盛行,却终归不是正统,自己一时情急,让人拽入歧途罢了即入歧途,便别再掉头了,哪管来生,不过一世相护。

    他执起少年的手,笑着道:“回家,早些睡,明日便去西泠游湖观龙舟。”

    “啊?”苏问秋愣了一下。

    苏异挺直了身板,用清透的声音说:“少主莫怕,前方便出了坊市,我执着你的手,不必担心天黑路远。往后不管神爵殿残虐成性,阴诡狡诈;亦或千夫所指,你皆无需害怕。”

    苏问秋问道:“那你会一直与我一起吗?”

    “自你出生起,我便是你的护卫,你的影子,常言便说形影不离。”

    “你这算是在说说你倾慕我的意思吗?你如何知道我就不会拒绝你?”

    苏问秋伸手摸了下发烫的脸,大概已经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了,这时已经出了坊市,四下街道已经暗了下来,苏异用他那凉凉的大手贴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她竟然将两只手都覆在了我的脸上,凉咝咝的感觉让人特别舒服,连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姿势迫使着二人四目相对。苏问秋是头一次这么近,这么长时间地凝视苏异的脸,那狭长眼睛,眸子清澈干净,就像没有一丝杂质的宝石,瞳孔仔细一看并非完全是黑色,而是带一些浅灰色和以苏家秘药淬炼过后留下的深蓝色,绝世无双。

    而月光下的苏问秋在苏异的眼中,皮肤白皙粉嫩,即使近看也不会发现任何瑕疵,只是脸庞尚有些难脱的少年气。娇俏玲珑的鼻子下面是一双纤薄红润的嘴唇,在月光下泛起樱桃似的光泽,少年气中又带着几分男子少有的娇俏。

    苏异不禁反问,难道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而后迅速否认了这样的想法,想起幽都宅府中挂着的那一副画像,想着那般绝代风华的人,他们的孩子怎会相貌平庸。

    “你可知自己哪里最惹人吗?”苏异突然问了一句让我一头雾水的话。

    “何处?”

    苏异勾起唇角笑道:“便是无论我说什么,你的想法都挂在脸上,若闲时逗弄,自是十分有趣。”

    “逗弄?你当我是什么阿猫阿狗不成!”苏问秋叫道。

    “适才,自然不是。”

    第二天一大早,苏问秋就早早爬起来,我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找出一套自认为很飘逸文雅的桃粉色长衫,穿着白色的云纹小靴子,挑了苏异闲暇时帮他琢好一根云杉木簪束了发。但他素日里曾正经束发,是以来来回回弄了好久才觉得满意,一直到辰时才出了卧房。

    门外,苏异已经在等,身上还是青蓝色的束修武服,不过端看样式,并不是昨日那套,苏问秋想起自己从未见过他穿别的颜色的衣服,难道如此偏爱此般的颜色?

    “阿异,我们出去吃早饭吧!”苏问秋一心惦记着五月初五的肉粽,早上便想直接杀到庙会去吃。

    苏异知他在想什么,却道:“糯米性粘,早晨不宜食,我们还是去吃借口的小馄饨,待中午再去吃粽子,如何?”

    苏问秋本想拒绝,但又觉得馄饨也不错,便欣然应下。

    盛夏的太阳毒辣,树木丛生的西泠畔却独有一股清凉,虽庙会的重头戏是在晚间,但白日里的的龙舟、杂耍亦是亦是人声鼎沸,伛偻提携,往来不绝。

    看着龙舟热闹,二人也向船家租了游湖,然而西泠的湖委实不小,一圈下来便是中午。苏问秋惦记着他的粽子,拉着苏异在庙会的人流中一路跑着,可见一直心心念念的粽子有好多家在卖,且家家都是客满为患。

    “你想要吃哪一家?”苏异见人多,想来苏问秋不愿排队,便让他坐在湖畔的巨石上乘凉歇脚,自己去帮他买。

    苏问秋看了看就饿得人最多的一家或许好吃,但太阳毒辣,让苏异顶着烈日等候似乎有些可怜,便指了人少的一家。

    苏异却在少年犹豫时便猜到了他的想法,是以也没管少年最后指的是哪一家,径直走向人最多的小摊子。

    苏问秋坐在石头上傻笑,觉得这样一直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忽然转念,便想到了幽都苏家。

    苏家那样的隐宗大族,容得族兄弟行此般逾矩之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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