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衢州府回来有几天了,苏问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神魂颠倒的状态,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读书的时候心不在焉,连睡觉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林樊偶尔与他碰面时候问他:“是不是这段时间连续破案压力太大,要不要哥哥给你买只老母鸡补补身子?”

    其实他满脑子都是苏异,在衢州府两人的接触属实比在家之时更加亲近了,应该说得是亲近过头了。

    可当时案件情况实属紧急,他分不出精力细想,但自从回程时,自己是被苏异抱着下了马车回到家,竟然还一觉睡到天亮之后,他觉得事情变得不对了!

    可这些话是他并不能跟林樊说,只能无力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很好。

    素日里,苏问秋在捣鼓祖父留给他的那些东西,苏异时不时的送些瓜果茶水,平时他不觉得有什么。

    但最近他却总是在制药之时心绪不定,每隔一会儿就要抬头朝门口望一眼,见苏异送吃食走后,还要情不自禁地偷笑一会儿

    总之他觉得自己也不正常了!

    衢州的案子过了一旬有余,在端午的前一日,陆拾终于遣人来寻苏问秋和苏异傍晚去他家府邸赴宴。

    苏问秋破天荒寻了套白色的长衫衣袍,显得更加素净惹人,在外等候的苏异盯着人看了半晌,才摸着鼻子道:“走吧。”

    两人到了之后,陆家的管家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们:“苏小少爷!”

    苏问秋不理他,盯着前面一个被侍从引着的袅娜身姿,独留苏异在身后将拜帖交给管家,自己快走了几步上去:邬姐姐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啊!”

    “几天不见,你这嘴越发甜了?”邬寐打量他道:“你在也不错嘛!也是个俊俏的翩翩少年郎!”

    说着,邬寐还捏了捏苏问秋的脸颊。

    看着两人嬉闹,身后的苏异突然对邬寐心生妒意,但面上仍旧装出若无其事样子。

    邬寐觉得身后一记寒芒略过,手顿了顿放了下去,淡淡地看着苏问秋道:“陆大人在里面等着呢。”

    “陆伯伯怎么突然设宴?”苏问秋问道。

    “林樊说了,之前陆大人说过,等咱们回来的时候,要亲自接风洗尘。”邬寐解释道。

    三人一起来花园里的凉亭里,林樊也在,饭局还没开,他竟然就着桌上的瓜子喝起酒来。

    邬寐上去就照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你也真的是厉害,我听说以前有个嗜酒如命的人一粒花生米都能喝上一壶,你离这种大抵境界也差不远了。”

    这顿操作看得苏问秋是一愣一愣的,苏异淡淡道:“这是骗到手,就原形毕露了。”

    陆拾坐在另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本卷宗一样的东西,两人各干各的,大概都是衙门里的熟人,用不着客套。

    苏问秋凑近去瞧陆拾到底在看什么,一看之下,不由得眉角抽筋。

    那是一本账簿,这抠门的陆提刑正在算这顿饭花了他多少银子!

    陆拾一见苏问秋和苏异进来,立马把账本倒扣下去,站起来招呼道:“贤侄来了啊,苏少侠也到了!”

    “陆大人”苏异朝他一拱手。

    苏问秋也规矩地站好,十分恭敬地施礼:“叨扰陆伯伯了。”

    “哈哈,不用这么客套,都坐吧!”说着陆拾把刚才正看着的账本就让在一个侍女的手里,道:“凯宴吧。”

    落座之后,陆拾先是跟自罚了一杯酒,说原本准备一回来就给几人接风洗尘,但衙门里有些事情一直走不开,这才拖到现在。

    再着,是上次的运财鬼狸的案子仍旧在做善后工作,这期间发生了一些意外,原本判处秋后车裂之刑的犯人孙佰,在死牢里畏罪自杀了。

    听到这个信息,苏问秋略微一惊,问道:“怎么死的?”

    “那小子用被褥搓成了麻绳,在牢门横梁上把自己给吊死了,由于死牢中目前只有他一人,是以第二日一早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透……”说到这,陆拾顿了顿,不禁皱起眉头:“但死的实在是蹊跷,他个头有足有六尺,牢门也不过不足七尺高,虽说是吊死,可他的脚却是踩着地面的,这太让人费解了。同房的犯人第二天闻见屎尿味,才发现孙佰直挺挺的吊在那里,吓得他们大呼小叫。”

    “站着吊死的?”邬寐错愕地瞪大眼睛。

    苏问秋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一幕画面,破晓的晨光下一个男人僵硬地站着,嘴里拖着鲜红的长舌头,屎尿顺着裤腿流了一地,这场面确实蛮诡异的紧。

    参与破案的几人第一反应是均是孙佰或许是被自己奴役的鬼狸反噬报复了。

    陆拾示意侍女给苏文琪斟酒,却被苏异把酒壶接了过去,放在一边,径自给苏问秋倒茶。

    自打苏问秋第一次被半口烈酒放到以后,苏异便不许他喝酒了,那就虽烈,却不过半口而已,可想而知这人酒量多差,但好在酒品还不错。

    他继续说道:“贤侄,衢州府的令使仵作都被此事难住了,实在不解这人到底是怎么吊死,你可有什么高见吗?”

    苏问秋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一块鱼肉,摇了摇头:“未见尸首,不敢妄言。”

    “不过是席间闲谈罢了,为这事再跑一趟衢州府不值当,来,吃菜吃菜。”

    “衢州那边是想着,上呈到刑部的案宗陈词不好写?”苏异慢悠悠问道。

    苏问秋抬眼去瞧陆拾,确实看到他的一脸难色,想了想道:“虽未见尸首,可若要安排个死因却是容易,当下便有两种说辞。第一种便是邪术反噬,孙佰被鬼狸报复而死。”

    陆拾沉吟说道:“其实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这种说法好像不乏愚弄上官之嫌……”

    “第二种便是,衢州府夏日天气湿热,绳子原本足够让孙佰离开地面,但是早晨露水降下来之后,绳子受潮被拉长,再加上吊死之人脊椎会略微拉伸,两者相加,就出现了犯人们一早看见的那一幕。”

    陆拾瞪大眼睛,一拍大腿:“哎呀,如此简单的道理,我为何没有想到,贤侄大才!”

    苏问秋谦虚道:“陆伯伯过奖了。”

    “诶事实如此,当年我同你祖父聊案子,他也总是能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我佩服得紧,现在的你亦是如此。”陆拾笑着提了杯酒。

    “小侄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罢了,怎能与祖父相提并论,实在愧不敢当。”苏问秋答道。

    邬寐自斟自饮,笑道:“陆大人,找我们吃饭该不会就是聊案子的吧?”

    陆拾大笑:“瞧我这坏毛病,三句话不离本行,不说案子,说点别的。”

    陆拾与众人闲话了一会儿家常,聊起他这两年的情况,提到了女儿陆倾云现在就在鹭洲府,不日即将回家。

    陆倾云可是陆拾的宝贝女儿,不过比苏问秋大上一岁,幼年时陆倾云与其师父辨识草药曾在雁归山苏问秋家中借住过一段时间,若按照话本子上所言,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苏问秋好奇地问道:“陆伯伯,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会准许倾云姐姐与她师父四处飘荡,按照广陵的习俗她那般的年纪早该成亲了才对。”

    陆拾叹息道:“唉,别提了,我这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我哪里管得住她,更何况还有她那个医仙的师父,我也想叫她安生在家学学琴棋书画,找个如意郎君早日成家。但没办法,我对她是打不得骂不得,她稍微掉两滴眼泪我立马就心软,只能由着她了。”

    一想到陆拾在外面是威风八面的局长,在家里却对宝贝女儿一点辙也没有,在场的几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陆拾又说道:“倾云还一直念叨你,还说带了不少外面的新鲜玩意儿回来送给你,也说她师父要远走塞外,她也已经学成想安稳下来,便想回来开家医馆,想必你们可以经常见面。”

    苏问秋附和说道:“倾云姐姐自幼相貌不俗,想必现在应该出落得很漂亮了吧。”

    “可不是,我这宝贝女儿简直是完美无缺,谁有她长得漂亮!也就你这小子的模样能跟他比较一二!”陆拾一阵豪迈大笑。

    邬寐听着不乐意了,使劲咳嗽了几声,陆拾发现尴尬道:“邬阁主是武林第一美人,小女自当是不能相比的。”

    邬寐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听着陆拾吹女儿。

    天底下这么自豪的父亲估计也没几个了,得意完之后他又叹息一声:“所以当初她跟师父走了,可把我这当爹的给操心坏了,江湖上鱼龙混杂,生怕哪个小王八羔子对我的宝贝蛋下手,还好我这宝贝女儿一心转眼医术,给我省了不少心。”

    陆拾话锋一转,有些黯然道:“可转眼你倾云姐姐也已经十八了,婆家还没着落呢。”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苏问秋道:“伯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与倾云也算是青梅竹马,伯伯把你倾云姐姐给你当媳妇儿好不好?”

    苏问秋正喝水,一下就给呛住了,连忙道:“伯伯,小侄尚且年幼”

    陆拾一摆手:“不小了,寻常人家十七岁的男儿孩子已经会爬了,不过这事儿还得等你倾云姐姐回来自己看着办。”

    这时苏问秋才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注意到苏异正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陆拾,但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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