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秋正肆无忌惮地吃着苏异的豆 腐,余光一瞥就看见一个姑娘正看着他们,她云鬓微挽,鹅黄的长裙,绣花的短靴,长相也是清秀可人,一只手拎着一个药箱,另一只手指着苏问秋,嘴巴大大地张开。
苏问秋也呆住了,此人不是陆倾云吗?几年不见,她已经出落成一个端庄俏丽的美人了。
陆倾云大概觉得苏问秋眼熟,一时想不起来,认了半天才叫出来:“啊,你是苏问秋!”
苏问秋十分尴尬说道:“倾云姐姐,好久不见,前一段时间陆伯伯就说你要回来,如今却是见到了。”
陆倾云的眼神在苏异与苏问秋二人身上来回瞟:“你们”
苏问秋和苏异都咳了几声,有些不自在。
算下来他跟陆倾云有七年没见了,苏问秋十岁的时候,陆倾云的师父带她上山采药就借住在他家里。
他跟陆倾云在一起生活半个月,白天她带苏问秋跟师父一起漫山遍野的玩儿,晚上坐在一起在院中乘凉,听祖父讲书上的破案故事,吓得陆倾云捂着耳朵往她的师父身后里钻,可又还想听,苏问秋大笑着看她滑稽的样子。
往事历历在目,一转眼已经是七年光阴,两个人都长大成人了,而有的人也不在了。
苏问秋向她介绍苏异:“这是苏异,是我的族兄。”
苏异朝着她一拱手:“陆姑娘。”陆倾云也回了个礼,招呼了一声。
“只是族兄?”陆倾云吐着舌头笑道,不过见苏问秋窘迫也并不多问:“你怎么会在这?”
苏问秋苦笑道:“我还想问你呢!”
陆倾云道:“听说前面云来客栈发生了命案,仵作们验不出死者是中了什么毒,我父亲便叫我来看看,虽然不能说天下的毒我都认得,但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她想了想又道:“听父亲说,你帮着他破了不少大案,这次你也是来查案的?”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苏问秋点点头:“不过是帮忙找找线索吧,你知道的,祖父曾经教过我一些东西。这毒现今已经验出了,是毒盐。”
“是吗?”陆倾云挑着眉毛:“只是找线索而已?”
苏问秋轻笑道:“也就是走运破了一两桩罢了。”
陆倾云道:“厉害啊,这么久没见,我这个做姐姐的得请你吃饭,我们好好聊聊!”
苏问秋连连推辞:“我吃过了。”
“那也不行,走走走!”
陆倾云拎上药箱,非拽着他去街边的小饭馆。
苏异也看得出陆倾云江湖儿女豪爽的性格,是以也没有反对。
二人跟陆倾云来到街边的小馆子,她一连点了十几道菜,苏问秋连说:“够了够了,吃不了那么多。”
陆倾云说道:“不要紧的,我怕你们两个大男人的,不够吃!”
苏问秋好笑道:“男子又不是猪,哪能吃这么多。”
点完菜落座以后,三个人闲聊起来,苏异对她所学很有兴趣。
“听说陆姑娘是学医的”
“不是,我学的是毒术,是名毒师!”陆倾云道。
“毒师”苏异沉吟:“江湖上有名的毒师屈指可数。”
他仔细打量了陆倾云道:“令师可是五毒仙姑霍蛛儿。”
“你如何知道?”陆倾云有些惊讶。
苏异笑道:“姑娘头上那避毒簪是十三年前,令师远远来苏家为她的小徒儿求来的。”
陆倾云还待说话,小二哥喊了一声:“客官,你们的菜好了。”说完便上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
饭菜端上来之后,陆倾云睨着苏异问苏问秋:“对了,问秋,你现在有打算成亲了吗?”
苏问秋说道:“没有啊,你呢?陆伯伯可是已经开始给你找婆家了。”
她叹息一声:“让他操心去吧,我还是跟毒经药材一起就最好了。”
席间,陆倾云不停地劝二人吃这个吃那个,把最大的肉块夹给苏问秋,苏问秋一个劲说够了够了。
俨然一派长姐的作派。
她夹起一筷子红烧肉给苏问秋的时候,苏异突然制止了她,陆倾云正要发问,就见苏异死死盯着的菜盘子里有东西,他冷然说道:“等等,这菜不对劲。”
陆倾云低头一看,愣了一下,然后尖叫出来:“苍蝇!”
苏问秋也望过去,菜盘子里面有一只死苍蝇,但和寻常所见的不太一样,是一种青色的小蝇。
他用筷子去挑起那只死苍蝇,冷冷的道:“这苍蝇不是一般的苍蝇……”
陆倾云一脸茫然又觉得恶心地问道:“那是什么苍蝇?”
苏问秋道:“这是青头蝇,死人身上才会有的。”
一听这话,陆倾云一阵恶心,鼓着嘴要吐,又顾忌周围,于是以豹一般的速度跑出门在一侧的石墩子旁边,狂呕不止。
吐完之后她一边擦嘴一边回来:“我们刚刚吃的肉是死人身上的吗?”
苏问秋夹起一块肉闻了闻:“是猪肉。”
陆倾云说道:“也许是死猪肉,哪有那么巧就是死人?”
苏异也用筷子在盘子里扒拉了几下,道:“猪肉是新鲜的。”
既然苏异这么说,苏问秋的怀疑便更加重了,便说道:“我们去后厨看看!”
来到柜台,柜台前的掌柜的也是做菜的大师傅。
苏问秋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师傅,让我们进去调查一下,我怀疑你的后厨里有死人。”
正在用抹布擦手的打师傅大咧咧地道:“啥?死人?真新鲜啊,你们这帮酸秀才整天说我炒的菜里有头发、有钉子、有菜虫,头一次听说有死人的,你吃到啥玩意了?”
听大师傅这口气,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苏异便想硬闯,却被苏问秋拦了下来。
苏问秋只好把程大人给他的那块令牌再一次摆了出来,大师傅立即紧张起来:“小差爷,我这里真没有死人啊!”
“让我们进去看看。”苏异不用苏问秋再废话,冷然道。
“行行!”大师傅连连点头。
陆倾云要过苏问秋的令牌看了一下,羡慕道:“问秋,你很厉害啊!可惜姐姐学的是毒术,不然去医令那边也讨个闲职当当。”
苏问秋笑道:“我可不是官儿,狐假虎威罢了。”
她不忿道:“你都破了那么多案子了,还没给你安排官职吗?我回头给我爹说一声,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这是看你是个孩子好欺负么!”
苏异冷冷说道:“凡事莫张扬?提刑司千金,很多事情你远不知道,现在的问秋和苏家都不能太露锋芒。”
三人走进后厨,大师傅领着我们到处看,里面堆的都是一些蔬菜、肉和米面,苏问秋注意到旁边有扇小门,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大师傅道:“一个小茶室,我平时不用的。”
“那谁在用?”
大师傅解释道:“这店本不是我的,老板娘来上工时,平时在这里面换换衣服什么的,她每天都过来,不过她今天没来,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苏问秋叫大师傅把门打开,大师傅说钥匙不在他这。
于是还是依靠着苏异和他身上那两根长针,三下五除二地将锁打开。
把陆倾云都看呆了:“江湖盗圣是你师父?”
苏异并没有理会,当他拉开门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嗡嗡的声音,叫所有人退后。
打开门的瞬间,一大片青头蝇嗡嗡飞出来,他下意识地把苏问秋的脸扣在自己胸前,然后用后背去背对那群苍蝇。
然后听见大师傅尖叫一声。定睛一看,窄小的休息间有一具全身赤-裸的尸体,身体完全是皮包骨头,皮肤已经变成了棕褐色,它面朝下倒在地上,一只手向前伸着,但从发髻来看,是个女人无疑。
本以为陆倾云会吓一跳,可是她竟然很冷静,就是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
倒是苏问秋特别不淡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苏异那样下意识的保护让他的脸红扑扑的。
陆倾云虽然表现的冷静,舌头却依然打结地道:“这……这是僵尸啊!”
苏异用机关雀给邬寐和林樊传了消息,叫他们马上到这里来。
然后苏问秋问大师傅:“这是不是你们的老板娘?”
结果发现人理他,一回头人也没了,四下看了下,才发现原来他倒在一堆大白菜上,直翻白眼,完全吓晕过去了,从这个反应看他跟这桩凶案应该没有联系。
苏问秋的验尸箱还带在身边,准备先验尸。
他看向陆倾云:“你要不要去外面等会儿?”
陆倾云摆摆手:“我会怕这些?我也要跟你一起验尸!当年苏爷爷跟我们讲什么苏家绝学,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这个机会我怎么肯放过?”
她不愿意出去苏问秋也不强求,陆倾云的性格他了解,这事竟然让她撞上了,那他肯定赶不走她。
验尸的原则是尽量不要搬动尸体,但茶室面积狭窄,光纤不足,是以只能找来一匹白布先把尸体搬出来,特意注意不要破坏尸体的姿势,搬运的时候二人发现尸体非常的轻。
陆倾云看了一下尸体的腐烂程度道:“皮下肉质已经溶解了,这得死了三四天了吧。”
苏问秋立马摇头:“大错特错,死亡时间不到一天。”
陆倾云大惊:“可是你看尸体都成这个样子了?”
苏异道:“适才大师傅说她每天都来,只有今天没来,死亡时间如何能有三、四天?”
苏问秋来回在尸体上观察尸斑等特征,最后得出结论:“死亡时间为十到十二个小时。”
苏异说道:“可尸体为何会出现这种溶化的情况”
苏问秋答道:“这是个疑点,应该与死因有关,要再仔细看看死亡原因。”
苏问秋反复检查尸体,但他今日并没有结髻,而这尸体皮质溶化,恶心不已,苏异怕他的头发沾到尸体,叫他等等,依旧用那根束袖上的发带将他的头发绑上,苏问秋灿然一笑:“谢谢阿异!”
陆倾云看着这一幕,做了个吾家有弟初长成的痛心疾首的动作,苏问秋装作没看见,扎个头发还大惊小怪的?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陆倾云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而是仔细观察尸体的皮肤外表,最后垫着布在尸体表面按了几下,脸色十分郑重道:“这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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