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史大手一挥:“大家都听见了吧?我崔世宗今天不为别的,就为了替朝廷上的各个衙门的刑狱令史争口气,!”好叫这黄口小儿知道厉害!”
吴捕头小声提醒:“崔令史……”
但他丝毫不理会,这崔令史性格火爆,倒也豪爽,不像刘令史那么阴险,刘令史那种人也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不过一口一个黄口小儿,令苏问秋格外不爽,他回敬道:“官家的令史仵作确实了不起!但你未必能代表他们。”
此言一出,现场不少人偷偷笑了出来,崔令史涨得脸颊通红:“我当了多么多言的验尸令史,就连大理寺的门也是去过的,小子,你说我不能代表官家令史?那你又凭什么与我相比?!”
苏问秋淡淡地说道:“晚辈确实没办法凭依什么,不过就是破过几桩悬案而已。”
崔令史的脸更红了,他大概知道苏问秋不到半年破了四、五桩案子的事儿,这个数字莫说是他,就算往前再算也没有几人能够与其相提并论,于是梗着脖子道:“哼,你今日要在这里栽跟头了,拿上笔墨!”
二人各自取了一支笔,都背对着对方再纸上书写,吴捕头小声嘀咕道:“苏小先生,你不该这么冲动的,那崔令史可是从京城还乡回来的,那也是享誉京城的人物,你若是错了”
苏问秋斜了他一眼道:“吴捕头放心吧,他验的一定是错的!”
吴捕头仍然不放心,可其实在他听说崔令史去验药渣的时候就知道他方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正因为所有人都是对经验先入为主,所以他才信心满满,觉得自己验的是正确的。
写完之后,崔令史亮出自己手上的字条,上面写的是‘阿芙蓉’,他说道:“死者的死因是阿芙蓉中毒!”
随即他挥手示意随从把药渣拿上来。
李三公子立即激动起来:“这不可能,这药我也吃了!那是崔情药而已,我找了大夫特意调制的。”
崔令史指着那盅药渣,问道:“你们喝了多少?”
“我喝了一碗,小庭奴把剩下的都喝了。”李三公子答道。
苏问秋摇头冷笑,真是大错特错!
崔令史说道:“瞧,这下水落石出了,死者就是喝了大量的阿芙蓉药汁,这才毒发身亡的,苏家小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问秋冷冷的问道:“有几点疑问,阿芙蓉的致死剂量有多大?为什么两人都吃了药,一个完全没事,另一个直接死亡?”
“致死剂量是……”崔令史一听,突然流下冷汗,他自己大概都意识到了,药方上的阿芙蓉剂量并不多,根本达不到致死剂量,就算生吞阿芙蓉自杀至少也得吞晒干的二两,而且阿芙蓉确实有壮阳功效。崔令史一定是从药渣里面发现了阿芙蓉的渣子,以为找到了突破口,没有多想就跑来炫耀。
见崔令史半天不说话,吴捕头问道:“崔令史,怎么了?弄错了吗?”
“我……我可能是搞错了!”崔令史话锋一转,指着我道:“不过他也不可能验对,就随便翻开了尸体几下,我不相信他能验出来。”
苏问秋摊开纸条给众人看:“其实真正的死因是矿盐,也就是毒盐,这是一种常见毒素,致死剂量为只需一小撮,能溶解于水,因为矿盐粉末的口感和外形都与粗盐极其相似,所以曾经发生过不少将矿盐当作粗盐误伤中毒的事件。如今不少的百姓会因矿盐便宜而买下自己回家制为粗盐食用,是以误食的例子不在少数。”
众人同时一惊,崔令史仰天大笑:“你咋验的,用嘴尝的?”
苏问秋淡淡地解释道:“毒盐的中毒迹象的一般表现是,尸体的脉络会变成暗褐色,嘴唇和指甲附近出现紫疳,另外会有少量尿液渗出,你可以自己看看尸体,用你的经验去判断。”
崔令史突然间冷汗直流,苏问秋相信他作为一名资格老成的验尸官,这些体征不可能没注意到。但许多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仵作验毒并非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查看死者吃过的东西或者银针刺一刺,加上死后尸体腐烂形成一些毒斑就万事大吉了。
验毒可以说是一项十分精密严格的流程作派。
崔令史吃亏就吃亏在他的豪迈性格上,他当验尸官可能很称职,但验毒就不怎么行了。
吴捕头问道:“那这毒是怎么进入死者身体的?”
苏问秋踌躇了一下,脸红着脸道:“床上那盒香膏!”
“什么?”在场众人同时一阵大惊。
苏问秋依旧红着脸说道:“凶手把毒混在做那事时候用的香膏理,悄悄卖给二人,女人那处里面的内壁是可以吸收药物的,所以在他们行房的中途就突然毒发身亡了。”
吴捕头朝床上看了一眼:“可如果去买的话,铺子里必不会只有一盒,凶手若是每一盒都动了手脚,那这就相当与屠杀无异。”
苏异却先开口问那李三公子:“你当时为什么会挑这一盒?”
李三公子一脸震惊,半天才恍过神来:“我只是在附近临时买的,附近也没什么正经的铺子,这东西都是陈货,我记得当时其他的要么周身脏污,要么瓶身有些破损了,我当时没想太多就拿了这一盒。”
“这就是答案,凶手心细如针,故意布下这样一个局,让李三公子下意识挑中下过毒的那一盒!”
吴捕头皱眉道:“也就是说,凶手故意要设局陷害李三公子,可是有一点说不通,假如他从别处买来这东西,计划岂不是就失败了?”
苏问秋还是把这个问题抛给王公子,他回忆道:“我今天没打算找这小庭奴的,结果她突然打发了侍从说思念我得紧,如今在云来客栈等我,我就匆忙赶过来。我当时还纳闷,咋跑这破地方来见面?然后我们就叫了厨房随便送了点酒菜,吃完就开始后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儿”
苏问秋突然有一个猜想,死者之前会不会是打算跟别人有鱼水之欢,但不知因为什么没约成,就把李三公子叫来作为替代,一个能在进门前便与人苟合的女子,多了些恩课也是正常的事儿。
苏问秋问道:“你是准备把小庭奴收房的?”
李三公子尴尬地答道:“不过是随便说说的。”
“嗯?”
“这么说吧,这个女人虽是戏班子的台柱子,却基本与身在娼门无异,风骚的紧,我不过是她入幕之宾中的一位罢了。”李三公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苏问秋还是听得稀里糊涂,苏异冷冷解释道:“姘头!”
苏问秋才恍然大悟“哦”地拉了个长音。
苏异不屑道:“商贾富户,向来靡靡之风长生于此!”
苏异的声音不小,搁在平时,李三公子这样的纨绔公子哪会容忍一个江湖人对他的作为评头论足?
但在这种境况下,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这案子苏问秋本不想牵扯太深,既然大方向都已经指出来了,就让吴捕头自己调查吧!无非是取证卖香膏的商铺,以及调查死者跟什么人有过节。
苏问秋摆了摆手:“香膏可以带回却好好查验,我与阿异便现行告辞了。”
见二人要走,吴捕头主动要送他们一程,苏问秋婉言拒绝了,回头去看苏异却没动。
苏异冷然道:“还有一件事,你忘了?”
苏问秋叹了口气:“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苏异说道:“君子言必出,行必果?”
苏问秋道:“不过是意气之争罢了!”
然而二人刚走出云来客栈,崔令史便追了出来,大声叫道:“苏小先生,之前多有得罪,请受我一拜!”
他猝不及防地就要跪下,云来客栈外面还围了不少百姓,苏异赶紧拦住他:“我家少主不与你计较,你这般不是与他难堪!”
苏问秋也上前扶了一把:“前辈,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吗?不过是几句说笑拌嘴的话,怎生认真起来了。”
崔令史脸颊羞红地说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这家传的绝学真是厉害!其实之前老刘跟我说你是如何刁难他一个老人家,我这才先入为主的以为你不是啥好东西,现在看来,老刘的话真不能听啊。真是真是羞煞老朽!”
苏异依旧冷然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家少主何时没刁难过那刘令史,一把年纪竟然连个赌注也输不起!”
崔令史连连点头:“经过今天的事,我彻底服了,心服口服,还请苏小先生和苏少侠莫怪?”
苏问秋淡淡地笑道:“崔老前辈言重了,日后若有机缘再向先生讨教,我二人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之后,苏问秋丢下一脸震惊的崔令史转身离开。
苏异和煦笑道:“不骄不躁,不知不愠,我的少主啊,果然君子!”
说话间便走出了人群,苏问秋停下脚步,眼睛晶亮地仰头看着苏异的眼睛,手抬起轻轻抚上男人的脸,笑弯了眼:“孤清凌然,不苟言笑,可是我的阿异啊,果然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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