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跟祖父学习的时候,苏放让苏问秋蒙着眼睛把一具打乱的人骨复原,所以他对人体骨骼的形状和结构了若指掌,很快就把半个人型拼凑了出来。
每经手一个尸块苏问秋都要仔细观察一遍,每观察一遍,就离他心中的结论更进一步!
但眼下尚不能做断言,在看不到尸体全身的情况下,他唯有依赖陆倾云的结果。
众人一直忙到天快黑了,是邬寐叫了登临楼的几个伙计送了简单饭食,然后一张张热大桌子被小心翼翼地摆在现场外围,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品被摆上去,所有人都对林樊和邬寐感恩戴德。
苏异找了水盆和皂角给苏问秋净了手,帮他擦手说道:“对着尸体吃饭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苏问秋笑笑,眼睛盯着笑靥如花的邬寐道:“被叫声嫂子,邬姐姐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男人也要被叫嫂子吗?”
苏异摇摇头:“以后绝对没人叫你嫂子。”
苏问秋哼了一声,就去饭桌前吃饭了。
正吃着饭,陆倾云终于出了结果,穿着一件大罩衫,像个老气横秋的大夫,一身是那药粉的味道。
她把那浸泡的碎尸块儿递给苏问秋看,说道:“问秋,你看这药液没有起变化。”
苏问秋接过去一看,说道:“这是蓝珏草和马钱子的炮制药液,如果死者是被烧死的,体内残留有烟毒,药液会变化成透明色,否则便不会有变化,这说明死者不是被烧死的。”
林樊惊讶道:“不是被烧死的?”
苏问秋松了口气,看来他的结论是对的,他说道:“这就对上了,死者是被活活烫死的。”
天色已黑,苏问秋放下筷子,在苏异手上夜明珠的光辉下,他小心翼翼地分离一个尸块的表皮,露出下面的肉给他们看。
死者的皮肤被烤干,颜色发白,呈羊皮状,上面凝着一层油脂,下面的淤血呈玫红色,这是被高热烫伤的。
“这种体征和烧死的尸体是可以并存的,如果在大火中,被整面墙倒下来压在身上,也会出现这种状况。”苏异道。
“就算是这样,或多或少死者会吸入烟毒,可是通过药液的变化来看,几乎可以排除死者是被烧死的。”苏问秋答:“而且从一些特征判断,烫死死者的物体是金属物!”
苏问秋首先想到的是一块大铁板,也许凶手故意折磨死者,把一块铁板烧得烫滚,将死者扔上去。
苏异却说:“所有的尸块上面都有均匀的烫伤,如果是铁板的话绝对会有死角。”
苏问秋确实疏忽了这一点,如果加上这一点,那么结论只有一个,死者当时身上包裹着一个巨大的高温金属物,这个金属物和人体的形状很相似,会是什么呢?
听苏问秋和苏异说完结论,陆倾云一脸震惊:“这种死法未免太残忍了吧!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案件。”
林樊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死者当时不能动弹,凶手用烙铁或者碳熨斗一块块烫伤死者的表皮?”
苏问秋摇头否定:“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死者怎样不能动弹呢?无非是三种可能,迷药、捆绑、重伤,我刚刚检查尸体,并没有发现捆绑和受伤的痕迹,至少在已经找到的尸块上没有发现。”
苏问秋道:“至于药姐,这个是你的术业有专攻”
陆倾云就要走,却被苏异拦住:“不可能是迷药,没有哪种迷药能做到被烫全身都不醒的,如果加大剂量到一定程度,人立刻就会死。”
苏问秋忽然也想到了问题:“还有一点,如果是用烙铁或者碳熨斗一块块烫,会因用力的轻重,烫伤程度不均,会在死者身上留下一道道烧焦的边缘,但是这具尸体并没这种特点,死者全身被烫伤都很均匀,唯一一处烫得最严重的地方是脚掌。”
陆倾云心服口服的翘起大拇指:“两位苏大神捕,你们就直接说结论吧!”
然而苏问秋却仍然是没有想到到底死者到底是被什么烫死的,苏异沉思了良久,说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从问秋所言的种种迹象看,唯一的可能是,死者是穿着一副滚烫的盔甲,被活活烫死的!”
此言一出,苏问秋豁然开朗,其他三人却异常惊讶,愣了足有十息,林樊才开口:“这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双苏没接话,案情还没明朗,他们也不好妄下断言。
尸块已经找回来八成,剩下的实在找不到了,时间已经是二更天,苏问秋说道:“天不早了,大概剩下的尸块都在石堆下面,暂时别找了。”
林樊点点头:“行,我叫他们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去局里申请立案。”
陆倾云问我:“问秋,要怎么确定死者身份,你有什么高招吗?”
死者面目全非,最关键的颅骨也没找到,而且宅子也没了,苏问秋想了想道:“找家人用骨血的办法验亲吧。”
陆倾云说道:“这个主意好!”
林樊叫人把现场收拾一下然后收队,他叫一个差役送苏问秋和苏异回家,以免跟宵禁巡城的官兵发生冲突。
陆倾云回家跟苏问秋二人能一起走一段时间,路上苏问秋问她:“陆伯伯还没从京里回来啊?”
她答道:“可能是临时有公事,一直没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
苏问秋笑道:“那你这段时间不是比游历江湖还自由了,父亲师父都不在,没人管你。”
陆倾云撅起了嘴:“有他没他一个样,还不是我自己在家吃饭,对了,你们要来我家玩吗?”
苏问秋说第二天还要去书院上课,不方便。
第二天一早,林樊就给双苏传了消息,叫他们巳时到衙门里整合线索,是以苏问秋又没有去书院上课,气的白须的老夫子浑身发抖。
吃完早饭双苏一起去了提刑司衙门,一进门就见到邬寐对着林樊又搂又摸的撒娇撒泼,看得二人都震惊了,这大概就是断袖穿女装的特权吧。
苏问秋调笑道:“邬姐姐起这么早,也是少见了。”
邬寐叹气道:“我就是想再去现场找找东西,我不相信有人能让璇玑阁眼下毁灭所有的蛛丝马迹,我觉得线索还是现场,可你们的你大哥不让我去。”
原来是璇玑阁没查到东西,自尊心受挫,今天才早起亲自跑一趟的。
前一天还在现场找到了一堆零碎的东西,邬寐都没有仔细看,在苏问秋的劝说下,他和苏异陪着邬寐先去查看那些未来得及分类的证物。
他在那堆零碎里面找了半天,翻出一根装订线来:“瞧,我就说吧!”
那是前一天发现的一根钢线,苏问秋问这线怎么了?
邬寐说:“江湖中有一种流通神秘的刑罚和特殊武器的书录,就是用的这种特质的线,发行的书局神秘异常,就算是我们璇玑阁也没有找到幕后之人,不过让璇玑阁能够频频折损暗探的不用说,大概也能猜到”
苏问秋说道:“说说你的猜想!”
邬寐推测这或许是那本书录神秘发行商的素材,或许不久以后就能看见新的书录上市,说完就回去部署任务去了。
林樊看了下天色,说道:“离其他差役回来还得有起码半个时辰,你们俩要不出去吃个早饭?”
苏异说道:“吃过了,为什么把时间定这么晚?”
林樊微微叹了口气:“因为我感觉这次会是一个大案子,让大家今天好好睡一觉吧,之后恐怕就没时间休息了。”
苏异点头,他们感觉这些细节的地方无不体现出林樊粗犷又细心的人情味。
苏问秋说他想趁这时间做个尝试,林樊点点头:“行,那我先忙别的去了。”
苏问秋和苏异先找到陆倾云,她正在忙活着,苏问秋问她在做什么,陆倾云说道:“验一下死者体内有没有毒素残留。”
苏问秋让苏异去帮他找一块新鲜的五花肉,陆倾云吐槽道:“你的验尸手段越来越像做饭了,这次连五花肉都用上了。”
苏文秋嗔道:“姐,那一会儿你预备吃吗?”
陆倾云赶紧噤声。
苏问秋其实就是想做一个尝试一下简单的烫伤状态,他问陆倾云这里有没有铁片铜片之类的,她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些铜、铁、铝都有,说是想沁毒之后做毒针防身的,还没来得及弄。
说话间的苏异就回来了,从厨房拿了一块五花肉,这厢陆倾云也得出结果,她兴奋地拍手道:“问秋,死者体内有迷药毒素痕迹,你们昨天得出的结论是错的!”
苏异接话道:“离开剂量谈药效,你师父是这样教你的吗?”
陆倾云哼了一声,苏问秋苦笑:“你是骗不了阿异的,姐,说说剂量吧。”
陆倾云道:“小剂量的忘忧散,刚好能中度迷昏一个壮年男子。”
苏问秋点点头:“那应该是凶手绑架死者的时候,用忘忧散把人迷昏了,对了,阿异帮我点一盏蜡烛。”
一切就绪,陆倾云看着那块本来应该出现在中午餐桌上的五花肉,笑道:“你这要炒还是炖啊?”
苏问秋神秘的答道:“烧烤!”
他把五花肉放在桌上,从自己的验尸箱里拿出镊子用镊子夹起一块铁烧红了之后放在五花肉上,五花肉立即冒起一阵烟来,发出香喷喷的烤肉味。
苏异和他一起依次尝试了五金中每一种的烫伤效果,铜的烫伤程度和死者的烫伤是最接近的。
苏异说:“铜的导热效果仅次于银,巴蜀一带的寿喜锅的锅就是铜铸,而且可塑性极强,也广泛用在军中将士的铠甲上。”
苏问秋说道:“铜片应该不太可能,那样的话会有一些烧焦的边缘,但是死者全身没有这种痕迹,应该是连成一片的铜器,完美地包覆住全身,应该真的是铠甲!”
陆倾云震惊得嘴都合不拢,虽然前一天就已经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这个可能性,可如今确认仍旧是难以置信。
她说道:“死者全身穿着铠甲被活活烤死的?这难道是什么部族的神秘仪式?”
苏问秋解释道:“死者的脚掌是烫伤最严重的地方,他应该是穿着一副沉重的铜铠甲,走在火上面,最后全身烫伤,被活活烫死。”
苏异接话:“所以这不是什么仪式,而是一场酷刑!”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