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庐的嘴唇哆嗦着,突然跪在地上捂脸恸哭,音调也逐渐变得正常,他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真是一个软弱卑鄙的人,我恨我自己,原谅我吧,茵娘。”

    邬寐和林樊都震惊得嘴都合不拢,苏问秋微笑道:“心魔走了!”

    苏异停止了问话,收起伶俐的目光。

    苏问秋走到祁庐面前说道:“你为何会认为是霍珏虐待了茵娘,因为你看见他杀了茵娘,对吗?”

    祁庐一边哭一边点头。

    苏问秋叹息道:“事已至此,把你当时目击到的一切告诉我们吧!”

    祁庐吞吞吐吐地说起来,三年前他在父亲的绣庄结识了茵娘,两人聊得非常投机,后来祁庐回了书院,两人还有信件往来。

    祁庐渐渐对茵娘产生了好感,可是他一直以来都不自信,知道茵娘肯定不会喜欢自己。

    后来茵娘说自己被一个富商派去接近某个人,当细作,祁庐对她担心得不得了,不止一次劝她不要再过这种生活。

    但茵娘却已经回不了头了,因为她每天都有漂亮的衣服穿,有美食,有体贴的爱人陪伴,这是每一个底层姑娘都向往的生活!

    茵娘渐渐爱上了自己本该欺骗的对象,还傻乎乎地把一切和盘托出,霍珏一怒之下给了她银子叫她离开。

    茵娘心灰意冷地对祁庐倾诉了许多,祁庐误把这种倾诉当成好感,鼓起勇气向她表明心意,却被拒绝了。

    就在祁庐打算不再与她有所牵扯的当晚,茵娘突然给他送了最后一封绝笔信,祁庐去她的住处,抓狂地问她身边的下人,她在哪儿?最终他看见了一辆马车,跟着马车一直跑,但是他身体胖,跑得也不快。

    当他赶到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正用脚狠狠地踩着茵娘的喉咙,祁庐吓呆了,他躲在草丛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亲眼看着茵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个男人往茵娘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便把她的尸体埋了。

    等男人走了之后,祁庐趴在草丛里哭了很久,他想过去报官,但是最终并没有去,因为他不敢!

    他不敢得罪自己想象中那个有钱有势的人!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祁庐都活在深深的自责中。一年后他跑去刨开茵娘的坟,当看见下面严重腐烂的尸体时,吓得赶紧把尸体掩埋了,继续缩回自己的懦弱中,逃避这一切。

    在这种自责的煎熬中,他开始做奇怪的梦,梦见全身腐烂的茵娘来找他,梦越来越频繁,最后他连清醒的时候都能看见茵娘的影子,听见她的声音。

    再后来,他自己就变成了茵娘,那个自称自己本名叫宣楚楚的女人!

    听完之后,苏问秋虽然已经猜到当晚杀死茵娘的人是霍珏,但还是确认了一下。

    苏异把手上那张霍珏的画像递过去:“凶手是他吗?”

    祁庐哭着点点头。

    林樊和邬寐呆呆地看着他们。

    林樊结结巴巴的道:“问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完全反了。”

    苏问秋冷笑连连:“听我在这里解释,还不如听霍珏本人说更精彩。”

    邬寐兴奋地问道:“现在就去吗?”

    苏异难得置喙,他摇头道:“耐心点,他可以等两年,我们也可以等,等他以为自己高枕无忧的时候,我们再去戳穿他的嘴脸!”

    苏问秋安慰了祁庐几句,老实说他对祁庐这种极度懦弱的性格真是又同情又鄙夷,但祁庐的状态刚刚好转,他也不能说太重的话。

    祁庐对案子意义重大,能否给霍珏定罪全靠他的证词了!

    双苏把祁庐送回书院之后,苏问秋急不可待地要去找霍珏,以问秋的性格怎么能容忍一个凶手逍遥法外,一天都不行。

    苏异说道:“明天我再陪你去见他,难得清闲,我们去西泠好不好?”

    苏问秋皱眉道:“心里装着事,我今晚肯定睡不着。”

    苏异凑过去说道:“去西泠买荷叶糕来吃?”

    苏问秋忽然笑着看他:“好敷衍的安慰。”

    苏异红着耳朵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样呢?还敷衍吗?”

    苏问秋嗔道:“好啊,你现在会偷袭了!你还是我那个正人君子,不苟言笑的族兄吗?”

    随即苏异直接把人扑倒在马车里,一翻身压到他身上,苏异那散发出淡淡香草味的身体压在他身上,让苏问秋的小心脏又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这时有两个学子从外面经过,其中一个探头探脑地想往马车里面看。

    外面的人问道:“不会是哪位浪子在里面潇洒?”

    另一个学子叫道:“非礼勿听,坏了人家的好事,人家是要出来揍你的,赶紧走吧!”

    这个小插曲差点把苏问秋吓得不敢乱动,等两个学子走开之后,苏异笑盈盈地问道:“继续?”

    苏问秋答道:“不要!”

    苏异还是凑过去,亲吻的感觉令苏问秋满心甜蜜。

    苏异还是低着头,抵着他的额头:“由不得你,我的少主。”

    隔日一早,双苏来到霍珏的铺子,其实苏问秋本来赞同苏异的想法,想再晚一点找他,但终究是没忍住,没有能成全苏异的恶趣味。

    那天商会之后,广陵府的所有商圈都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情,霍珏很快拿回了所有产业。

    苏异的想法是想让他以为自己赢了,再狠狠地把他拉下来,这对于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无疑是最好的打击。

    可是苏问秋却一天也不愿多等。

    管事的带双苏见到霍珏,他穿着华贵,气色也红润,举手投足都是深沉谋算,见到双苏之后,他起身相迎:“二位找我有何贵干,是需要我做认证,供词?”

    苏问秋说道:“是的,需要你上堂,不过是,作为人犯!”

    霍珏微微扬起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杯:“你在说笑话吗?”

    苏问秋冷声道:“要我把整个事件从头说一遍吗?”

    霍珏耸耸肩膀,虽然他的肢体语言很丰富,眼神却格外紧张:“洗耳恭听!”

    苏问秋开始诉说,整个案件的前半段和他之前说的是一样的,柳林说他把人丢在郊外之后,霍珏赶来,发现茵娘还活着,岂止是活着,她当时根本没有生命危险。

    望着被人糟蹋和虐待过的茵娘,霍珏突然产生了一个扳回一局的主意,茵娘活下来没有太大意义,让她去死却能给自己带来更多好处,于是他毫不留情地杀了茵娘,然后把一枚金戒指塞到茵娘手中。

    之后他开始暗中布局,想方设法让那家首饰铺子成为柳林的产业,如此一来,有朝一日官府查到戒指这条线索,自然而然地就会认为是柳林想毁掉线索。

    霍珏等了两年,当他发现官府开始调查这桩案子的时候,便开始摘取胜利果实,在商会上公然演了一场戏,让所有人知道柳林当年干的事情,就连柳林自己都以为是办事不利的手下害死了茵娘!

    两年的等待并非没有意义,原来的小商号在柳林的经营下已经变成了一家大商号,最巧妙的是,那份致命的契约是柳林逼迫霍珏签下的,当柳林的伏法之后,这份契约便不再成立,霍珏又拿回了自己的产业,而且得到了比原来更加庞大的商号。

    柳林固然是个卑鄙小人,但他却远没有霍珏高明。

    霍珏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为了利益可以轻易杀掉一个自己喜欢过的女人,然后巧妙的顺水推舟,便成了最后的赢家。

    苏问秋说完之后,霍珏慢悠悠地鼓起掌:“很精彩,但这些只不过是你们的臆想罢了,你们有证据吗?”

    双苏相视一笑,就料到他会说这句话,苏异说道:“官府有人证,目击了你的杀人过程!”

    霍珏咬牙道:“这不可能,那天晚上……”

    苏问秋说道:“你不知道茵娘有个朋友吧,他那天晚上跑去救茵娘,正好看见了你的行凶过程。”

    霍珏瞪大眼睛:“不不,这绝不可能,你们在诈我!”

    林樊却不耐烦冲进来,直接掏出逮捕令:“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吧!”

    霍珏被下狱后,祁庐已经上书了供词,虽然这个案子过程相当曲折,但最终还是给霍珏定下了谋杀罪名。

    苏问秋试图揣测霍珏的心路历程,爱妻死后,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冷血无情的人,为了出人头地可以不择手段,茵娘在他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她仅仅是一枚棋子而已。

    站在茵娘的立场上,这实在是一个悲剧的故事,她以为自己会得到幸福,会像折子戏上那般美满,虽然有曲折,最后一定会是完满收场。

    可是双方都仅仅是在利用她而已,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上人跑来找她,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然而看见的却是一张阴险算计的面孔,以及一只狠狠踩住她喉咙的脚。

    案件结束后,双苏去了西泠游湖吃荷叶糕,他俩心里都有太多感慨,苏问秋说道:“鬼附身的事情好解释,但茵娘托梦又是怎么回事,巧合吗?”

    他摇着头道:“我很想认为这只是巧合,可又衷心希望她的亡灵是存在的,知道自己的冤屈被洗刷了,可以安心去投胎!”

    苏异静默不语,显然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苏问秋又叹息道:“有些人把爱一个人当做生命最重,但是有一些却永远却把追名逐利放在第一位,也许这才是悲剧的根源吧!在你心目中,我占多少份量呢?”

    问完之后,苏问秋立马后悔,摇摇头:“算了,我不想知道答案,这种问题我似乎自己都回答不了。”

    苏异捧起他的脸,笑着刮刮她的鼻子:“不啊,你是我的指责,我的全部,我的一切!我的少主啊,你忘了我为你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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