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秋接着又问:“你还记不记得,那辆马车往哪个方向去了?”

    路人摇摇头:“这我没有留意。”

    马车应该是被乔装成暗卫的动手带着雇主赶走了,苏异叫老六去挨个盘问暗处的岗哨,结果街头结尾都有岗哨,偏偏马车停下的位置是两个岗哨只见的盲区,根本没人看见。

    这个人简直就像鬼魅一样,总能在遍布全城的璇玑阁眼线中找到方法规避,来无影,去无踪,苏异都不得真心佩服!

    回去的路上,苏问秋又在翻看周蕊以前做的绣样长卷,苏异问道:“你还看这些做什么?”

    苏问秋说道:“我在观察这些绣样绘制的先后!”

    他注意到,那幅关于受辱的长卷绘制时间最早,之后陆续有一些差不多意象的绣样,但都不如那一篇生动。

    后来周蕊又做了一幅大长卷,也是这样描绘一个被压迫受侮辱的姑娘。

    苏问秋想,周蕊一开始是无心而我,但是没有想到博得了织造夫人的同情,后来为了维持自己的谎言,不得不把那一段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经历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

    她并非一开始就打算欺世盗名,而是一步步,在各种原因下走到这一步,变成凶手眼中的“骗子”。

    也许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当年的亲身经历者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所以凶手找到她,提出让他和买凶之人见一面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或许她还抱有从某种意义上补偿的想法。

    没想到来到绣庄之后,看见的是高高在上的买凶之人,凶手也突然开始对她施暴,那个被她盗走了经历和人生的人则冷眼旁观。

    听了苏问秋大概的猜想之后,苏异感慨道:“一个人撒下一个谎,就得不断撒谎去圆谎,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走到一段热闹的夜市时,他撩开马车帘子看向外面,觉得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但是,这家伙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找到。

    苏问秋叹息一声:“线索又断了,而且这次断得最彻底,凶手大抵杀完了所有要杀的人,我们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其实还有一条线索”苏异忽然说道:“这条线索凶手不一定会意识到,你忘了他之前的犯案习惯了吗?”

    苏问秋先是懵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能把所有暗卫召集过来吗?”

    苏异先是对赶车老六喊了一声掉头去秦风楼,才对苏问秋道:“没必要找所有人,今晚出勤的是火字营和风字营的暗卫。”

    风风火火冲进了秦风楼,邬寐听见来人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得知双苏来意,叫老六去准备。

    不足一刻钟,整个秦风楼顶楼站了不少的黑紫衣衫的暗卫。

    苏问秋扫了一眼道:“今天出勤的所有暗卫都在这了吗?”

    老六点头:“都在这了。”

    苏问秋正色道:“现在请诸位配合我做一件事,这件事与如今你们在帮忙追查的案子有关,内情不便言明,不过诸位放心,不是会令大家为难的事。”

    他委实不习惯要求这么多人帮他办事,一席话说的软绵绵,暗卫们还都是一张冷脸。

    苏异咳了一声道:“火风二营听令,唯少主令是从,违者刑堂处置!”

    这下所有暗卫才有所反应,齐声回道:“尊少主、少家主御令。”

    随后,苏问秋叫他们每个人都走到他面前,用平时的口吻说一句话:“绣庄内位都查过了,没有可疑之人。”

    这句话正是当晚凶手在绣庄里对他说过的,当时他和凶手说话的时候,半点没有起疑,甚至觉得有些面善,似乎之前在哪见过。

    凶手可以完美伪装成特定人的秉性、行事风格和说话语气,是以双苏认为他在刻意去学璇玑阁的某个暗卫。

    众人一个个过去和苏问秋说那句话,说完之后就从后门离开了。

    查到不知道第几个人的时候,一位暗卫过去和苏问秋说这句话,他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激动道:“你再说一遍!”

    那暗卫愣了一下,慢慢地又说了一遍,苏问秋点点头:“好了,这位暗卫大哥留一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那暗卫一头雾水,苏异告诉他事情经过,他惊讶地说:“凶手为什么单单要学我?”

    苏异记得这个人,他今晚明明没有进过绣庄,只是在外围放哨。

    他回答道:“因为你不住在暗卫营中。”

    “属下因为之前的任务惹了点小麻烦,故而住在营外,不愿牵连营中兄弟。”

    苏问秋笑道:“别紧张,不过,能把你现在的住址和常去的地方告诉我吗?”

    暗卫说了几个地点,一个是他目前居住的院子,一个是他常光临的云吞摊子,还有暗卫营。

    苏问秋又客气地道谢,苏异挥挥手让那人离开。

    邬寐趴在案几上,手支着头,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问道:“要暗卫们直捣黄龙吗?”

    苏问秋摆摆手:“不要了,现在只有这么一条线索了,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苏异道:“天色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与你亲自去一趟。”

    苏问秋点头:“行,咱俩都穿得不起眼点,你这长刀有点招摇。”苏异张了张嘴,想反驳,不知说什么好。

    ——

    隔日一早,苏问秋穿着一身青麻布衣,千层底的布鞋出来,看见苏异还是劲装长刀一点变化都没有。

    看着那张英气逼人的俊颜,苏问秋问道:“不是说别太招摇吗?”

    苏异拿指关节敲他的脑袋:“这已经是最普通的江湖刀客装扮了,这还招摇吗?”

    然后他注意到苏问秋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说道:“相貌是父母给的,我也没办法,要不我们俩找块布遮上?”

    苏问秋认命道:“不要了,那样更可疑了,唉,长得好看有时候也是一种苦恼。”

    苏异笑着捏他的脸:“你现在怎么也变得自负了,我的少主学坏了啊!”

    苏问秋连声喊疼:“咱们是骑马过去吗?”

    其实那暗卫住的地方离

    他们家很近,他们就先牵着超影走过去,苏异帮苏问秋牵着马,让他坐在马背上,在附近溜达,不少人都朝他们投来目光。

    苏问秋小声俯下身问道:“我们这样很奇怪吗?”

    苏异说道:“我们身上一些特质是改不掉的。若是能和本案凶手学习一下如何隐藏自身,倒是还能遮掩一二。”

    “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个特别多疑,又自我厌恶的人,他或许总是活在别人的评述中,所以内心扭曲了。”苏问秋小声分析道。

    苏异惊奇地看向他:“你是在分析他的脾气秉性?”

    苏问秋点头:“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即便他在不断地变换身份,但在我心中已经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了。”

    苏问秋无法给凶手的疯魔定性,凶手或许自小是个非常自卑的人,但他又渴望别人的认同,渴望找到知己,于是他就去学习别人的言行。

    这种学习模仿让他倍感安心和踏实,久而久之,却连自己都骗过,迷失在这种学习中。

    这大抵就是先贤所说的心学思想,“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外无事”,一切都是通过心的感受而逐渐形成的认知。

    就像孩子在刚刚开始学会说话的时候时候,一般不会说“我”怎样,而是用自己名字或者别人常唤他的乳名来称呼自己。

    而凶手就是这样“复归于婴儿”的人,他在不断学习外人的做法,又随意丢掉外人的做法。

    他们在那暗卫住处附近转了一圈,又找街坊打听了一下这里的租户情况,随后他们还“擅闯”了几户人家的院子,但并没有找到凶手的藏身之处。

    他们马不停蹄地去下一个地方,那是东市的一条街,几户都是小吃摊子,苏问秋噘着嘴摸摸肚子:“阿异,我饿了,要吃炙牛肉!”

    苏异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什么时辰就饿了?”

    苏问秋抱着马脖子撒娇,指着小炙肉的摊子:“就是饿了嘛!早上你煮的粥里面有饭豆,我不喜欢。”

    苏异无奈牵马过去:“那好吧!”

    他们去的那家小炙肉的摊子恰好和暗卫常去的云吞面是同一家人开的,店面连在一起。

    苏异故意叫了碗凉拌云吞,上菜的时候,他问伙计:“是不是有个穿紫黑色衣服的男人常来?”

    伙计应道:“客官说的是风八爷吧,他每日都要来的。”

    苏问秋问道:“有没有什么人经常盯着他?”

    伙计诧异地停了手上的动作:“二位客官的问题好生奇怪,你们到底是何人?”

    苏异赶紧夹了一筷子肉塞进苏问秋嘴里,说道:“哪有你这么问话的,吓到人家了。”

    苏问秋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流转见,突然注意到对面是一个个小院子,立即又追问伙计:“对面的那些小院子是出租的吗?”

    伙计答道:“是啊,那一条街的铺面院子都是何员外家的,主要就是租给我们这些开铺子的收租,客官也是要租铺子吗?”

    苏异问道:“你可知道东家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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