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秋又盯着光溜溜的尸体看来一会儿:“腹部似乎被人踹过一脚,但是被水浸泡过一段时间,痕迹已经不明显了,唉,还是试试看吧!”

    苏异递给他透骨伞,又把向阳的窗户打开,在透骨伞下方,腹部的位置果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脚印,凶手应该是一个身高在六尺左右的男人。

    苏异道:“想必林捕头最苦恼的是,他为何会在屋里溺死。”

    苏问秋淡淡一笑:“这本不是什么难题!”

    他转过透骨伞,地上出现一些相似的脚印,那串脚印比较重,似乎是扛着重物走进来的。

    他走到门外,循着脚印一路走,最后它消失在大街上,那里有一个不太清晰的辙痕。

    苏问秋解释道:“死者被人袭击,掉进水里溺毙,然后又被搬运回来!”

    苏异沉吟道:“这人看着不清,凶手为何要大费周章地把他从水里捞上来,再搬回家里?”

    苏问秋道:“问到点子上了,这才是疑点所在,或许这个地方离凶手的藏身之地很近,活着案发地有一些清理不掉的痕迹。”

    林樊急问道:“能确定案发地吗?”

    苏问秋答道:“凶手有马车,这下范围不小,早起来要大费一番周章了,还是得从尸体上找线索。”

    他们折返回去,再死者的家里检查了一下,再抽屉里找到一些银票、一把匕首,另一个地方还有些女子的东西,颜色鲜艳。

    除此之外,屋子里比较凌乱,这男人似乎很爱喝酒,屋里有好几个空酒坛。

    这人也不像是做什么正经生意的。

    苏问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死者的外衣和随身物品呢?”

    林樊说道:“没找到!”

    苏问秋想起前一晚死者穿的衣服,如果案发在两个时辰前,死者大抵没有时间换衣服,是凶手把他的外衣脱了下来,这说明外衣上留下了什么线索。

    他又看了一下尸体,发现他的后腿根有一道平行的伤口,是生前留下的。

    苏异闭了眼,试图帮苏问秋还原案发时凶手和死者的站立位置。

    睁开眼,他道:“是凶手一脚把死者踹进水里的。那么头上的打击很可能是死者浮出水面呼救时,被凶手伸手补的一下,死者浑身痉挛之下沉入水底,如此彻底淹死。”

    苏问秋沉吟:“这么说的话,落水点和水面的距离不会太大,最多只有一臂,而且水很深,足以淹死一个成年男子,水深至少能够让他全身浸入。”

    苏问秋思索了很长很长时间,最终睁开眼睛道:“案发地应当是一个淘沙池,但是应当废弃了,周围都沙石,落水点距离水面不足两尺。”

    林樊立即叫人按照那个特征去找案发地,一个差役拿着几张纸走进来:“头儿,死者的身份查到了!”

    死者叫黄浒,时年四十六岁,谋生手段说起来令人不齿,就是诱拐一些良家子去做暗娼,也为此被关了几年。

    林樊挑挑眉:“竟然是这样的败类。”

    苏问秋回想前一晚的一幕,估计他当时也是在准备做生意,他问苏异道:“江湖上这种整日鬼混的人想必结过不少愁吧?”

    苏异点头,苏问秋得知死者的身份之后,他长松了一口气。

    大抵是前一晚的原因,他还隐隐觉得会不会和那艘鬼船有关。如今看来只是一桩普通的命案罢了。

    林樊吩咐下去:“去查死者素日里有接触的人。”

    苏问秋补充一句:“特别注意有债务关系的,看他有没有欠了谁的印子钱。”

    随后他们出了门,林樊摆摆手:“行了,这案子你们不用费心了,应该只是一桩普通的命案。”

    苏问秋摇头:“摆尾我们还是来帮忙吧,这两天还是不在家的好。”

    林樊问怎么了,他把乔涟和祁萱只见的事情告诉他。

    苏异也笑着调笑苏问秋:“问秋怕乔公子三不五时来找他诉衷肠,我们问秋自己的事都难得明白呢。”

    林樊也大笑:“我回头跟陆大人告一状,这小妮子走南闯北,跟谁都不见外,总让人误会。”

    苏问秋无奈地叹口气:“主要还是乔涟那厮不专情!”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要告我什么状啊?我又干什么了?”

    陆倾云笑嘻嘻地出现,说道:“出来办案怎么不叫我啊,现在又不是晚上!”

    林樊板着脸道:“你上早工又迟了吧?”

    “怪我喽,昨夜睡得太晚了嘛,林大哥……你扣我月例呗,反正不扣也不够花的。”陆倾云吐舌头跟林樊撒娇。

    林樊板着脸:“你小时候脸皮可没有这么厚!”

    林樊说着准备收队,路过酥心斋的时候,陆倾云非要跟着苏问秋和苏异一起去买点心,被林樊提着领子带回去了。

    “办公期间,目无纲纪,白日里你可不是陆大小姐!”

    陆倾云临走前还扯着嗓子对苏问秋喊:“帮我买一份招牌的酥饼!晚上就没有了!”

    苏问秋微笑地对她挥手目送。

    他们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乔涟果然闷闷不乐地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

    苏问秋问道:“祁姑娘呢?”

    乔涟说道:“没找到!她都说要回家了,大概已经上路了吧。”

    苏问秋想说一句活该,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叹息道:“早点把人找回来,好好解释清楚,很多人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来,你老惦记着我姐有意思吗?”

    乔涟矢口否认:“我没老惦记着陆姑娘。”

    上午时光大好,苏问秋想在院子里晒太阳补眠,就叫苏异把乔涟打发走。

    正所谓,醉卧美人膝,到了下午他就躺在苏异的腿上看书,难得好时光。

    谁知,林樊又找上了门,他叫道:“问秋,又有案子了。”

    苏问秋哭笑不得:“这么快的吗?”

    林樊道:“这案子怎么说呢,也有普通,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来看一下比较稳妥。”

    苏异已经拿好了验尸箱,他叹气说道:“那走吧!”

    三人又是匆匆赶去提刑司,尸体被放在堪骨寮里,陆倾云已经等在那里了,陆倾云还是头一次来,十分赶兴趣。

    木床上并排躺着两具尸体,从体形上瞧是两个女人,苏问秋问道:“在哪发现的?”

    陆倾云答道:“还是在家里,是药馆的药童送药的时候发现的,那药是准备给他们留在乡下的夫婿带过去的。”

    苏问秋掀开裹尸布,发现死者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陆倾云也露出同样的目光,她猛然“咦”了一声,用手指指着那个死者,欲言又止。

    苏异却直言:“竟然是她俩!”

    林樊惊诧道:“你们又认识?”

    苏问秋说道:“昨晚在鬼船上,这两个女人和黄浒在一起!”

    他们脸上素面朝天,所以当看见第一眼看见死者的脸时,苏问秋和陆倾云只是觉得眼熟却没有马上认出来。

    然而苏异常年行走江湖,慧眼如炬,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死者全身赤裸,皮肤苍白,身上有一些水渍,头发上也有一些水草。

    陆倾云惊恐地道:“难道这三起命案和鬼船有关,昨夜上船的人会依次被杀掉!”

    苏问秋摆摆手:“不要先入为主,上午的案子一看就是人干的,这个也是。”

    仵作已经做过了初步的堪验,禀报道:“死者年纪大抵在二十四岁左右,从瞳仁的混淆程度和尸僵情况,断为死亡时间为两个半时辰之前,身上无明显伤痕和强迫迹象,嘴角有蟹状泡沫,手足呈浸泡褶皱状况,死者应该是溺毙……不过,如果是溺毙的话,死亡时间还要往前推一个半时辰。”

    苏问秋说道:“先不急着下结论,第二具尸体呢?”

    第二名死者年龄偏大,大概二十七八岁,死亡时间也是两个半时辰左右,死因同样是溺毙。腹部有一个青紫的痕迹,呈点状,像是被戳伤的,是死前留下的,除此之外,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和强迫的迹象。

    苏问秋想起黄浒的尸体,用手摸了下两名死者的后脑勺,皮下有软软的淤血。

    两名死者后脑上的伤,位置、大小都差不多,这说明凶手是一件包裹着柔软的钝器击打死者的后脑,造成强直状态,然后再进行溺毙。

    苏问秋沉吟道:“钝器,会是什么呢?铁棒?木棍?”

    他从工具架上拿起一根短棍,屋子里他安置了一个半身的假人放在堪骨寮,方便推演犯罪过程。

    他手持短棍做挥击状,却被苏异截在手中,摇头道:“不可能是棍子,棍子是笔直的,不可能只打中一个点,肯定会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耳朵、侧脸都会留下伤。”

    苏问秋依旧比划着:“面对面,却打中后脑,这家伙不简单,有这种武功吗?”

    苏异帮他分析道:“能形成这种伤痕,凶器似乎是个小锤子,从外面包裹着皮革。”

    苏问秋问道:“你是说那种金瓜小锤?”

    苏异点头:“是,锤这种兵器在十八般兵器里本就是用来破防的,不管多厚的铠甲都抵挡不住,一锤打在脑袋上几乎是致命的,要比刀剑更厉害。被刀捅了的人还会挣扎反抗几下,但是被锤子打中脑袋的话会立即全身僵直、痉挛,倒在地上嘴角流口水,完全丧失行动力。这个凶手,了解很了解人的弱点,也许是个杀人老手。”

    苏问秋也认同:“确实后腰的延髓是控制全身行动能力的地方,这个位置的颅骨比正面要脆弱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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