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慢悠悠走过去,那犯人躲在被子里偷听,听得不太真切。
两人交谈的意思大概是,对方叫百鬼假如一个江湖势力,说那势力的龙头看中了他的能力,如果他答应,最迟一个月就能把他捞出去。
百鬼拒绝了,那人冷笑:“你刻意再考虑一下,我的最后通牒是明天下午,如果你答应就将囚衣领子上第一颗盘扣拽掉,否则……”
后面的话,人犯并没有听清楚,之后那人就走了。
由于他跟百鬼平时不说话,也不敢问,再说他自己本身就是囚犯,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不管别人的事情。
百鬼一直没有摘下自己的盘扣,没想到第二天做工的时候,就被人杀了。
苏异问道:“对方说什么势力了吗?”
人犯摇摇头:“没有,他只说这个势力非常强大!能够把他捞出去,前几个月就把一个犯人捞走了,听说还在外面干了票大的。”
苏问秋一下明白过来,那个深夜访客正是神爵殿的人,看来他们在大狱里安插了眼线,遇到能力出众人犯就会想方设法拉拢,如果拒绝就杀掉。
林樊叫他先回去,走的时候这犯人反复提醒减刑的事,叫他们别食言。
林樊叹了口气:“神爵殿真是无孔不入,简直太可怕了!”
“哼!”苏异攥紧了拳头:“他们的底蕴远不止这样。”
苏问秋对百鬼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在他心里,始终没有把他划分进恶人那一边,他是个不善不恶的人,就好像行走在行走在世间的鬼魅一样。
他死在神爵殿手中,着实令苏问秋感受到惋惜,同时也庆幸,他没有变成敌人。
林樊咬牙道:“老子现在就把所有犯人召集起来,把那个家伙揪出来!”
苏异阻拦道:“不行,你们都大狱之中有上千号犯人,依照神爵殿的行事风格,和我苏家千百年与他们打交道的经验来说,他们在这里安排的眼线绝对不止一个人,若是贸然行动,会引起他们注意的,我不能让你拿我们苏家少主的命当儿戏。”
林樊气愤:“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了?!”
“阿异说的有一句话在理,他们都眼线在暗处,若是打草惊蛇,往后难再有入手之处。”苏问秋道:“为今之计,若是再遇上有特殊能力的人犯,我们一定要让他们被单独羁押,不与任何人接触。”
林樊叹息道:“我现在有种无力感,神爵殿每次出手都能成功,我们到现在确是连他的全貌都不知道。”
苏问秋说道:“不用妄自菲薄,我们不也粉碎过他们几次阴谋了吗?”
林樊不语,苏异却盯着他胸口,也就是上次被刀子捅的部位,笑道:“只是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从提刑司回家之后,苏问秋一直闷闷不乐,苏异递给他一串糖葫芦:“还在想百鬼的事儿?”
苏问秋点点头:“神爵殿想要百鬼的能力,说明他们打算嫁祸某个人,我担心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阿异,从现在开始,我们俩无论去哪都要尽量挑人多的地方,也尽量不要一个人独处,敌暗我明,万一最坏的事情真的发生,我们也有不在场的人证。还有就是,嫁祸你们这种江湖中人,无非就是你们的独门兵器,你的刀和暗器一定要保管好!”
苏问秋看了一眼手中的刀:“放心,还没有哪个人能在我手里拿走我的刀!”
苏问秋眉头一皱:“大言不惭!昨天我还拿它……”
自知失言,苏问秋赶紧捂住了嘴。苏异挑眉看他:“昨天怎样?”
“没什么!”
苏问秋赶紧跑,跑出五六丈远,苏异纵身一跃赶上了,直接将人提着后领子带起来。
“我招!”苏问秋可怜兮兮:“昨天没找到西瓜刀……”
“我说为何擦刀的时候上面那么粘!今日不许吃瓜了。”
苏问秋面色一变,蹬腿:“我是少主不是吗?侍卫可以对少主颐指气使吗?”
苏异面不改色:“今日我是你兄长!”
“是是,我知道了!”苏问秋就真的像是一个挨了批评的小孩一样点头,委屈巴巴。
第二天晚上子夜的时候,苏家的门第无数次被林樊叩响。
“问秋,发生了一桩案子,你跟我去看看!”
依旧是三人两骑赶到案发地。这一次的地点竟然是在距离官道不远的山坡下。
苏问秋走过去一看,空心的巨大石碾子里赤条条地躺着一具女尸,旁边大约两三丈远的草丛里还有一具男尸,男尸只穿着一条囫囵裤,上半身赤裸着。
林樊走过来解释道:“我们也是刚接到巡防营的消息,发现尸体的是一个半夜想借职务之便回家送银子的小兵。”
林樊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
苏问秋点头,跟苏异来到男尸旁边堪验。
死者年龄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材偏瘦,身高不足六尺,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淤青,有几处非常明显的骨折,可谓是遍体鳞伤。
苏问秋皱眉:“这是被马匹撞伤,踩踏而死的!”
林樊惊讶:“你这手段越发高明了,摸都没摸一下就知道了?”
苏问秋淡淡地将手一指:“你瞧,胸口的骨折,像不像关节一样弯折,这个高度刚好是普通马匹扑人时落下的位置,还有马蹄的形状。死者身上有许多擦伤和撞伤,方向基本一致,显然实在地上剧烈翻滚留下的,这些都符合被马匹撞击踩踏的特征。”
苏异道:“所以是一起意外?”
苏问秋摇头:“现在不急着下结论,我再仔细看看。”
他走过去,发现死者由于受到严重的撞击,双眼已经充 血,一边的角膜已经脱落,鼻梁骨也折断了,牙床松动,牙齿却了五六颗。
摸了摸死者的胳膊和脖子,发现尸僵尚未形成,但是身体已经凉了。
苏问秋分析道:“这人刚死不就,最多一个时辰左右。”
他又拿出聆木开始听死者的内脏,听到腹腔里有大量积血,死者的横膈膜已经破裂了,所以内出血就直贯而下,全部积在空隙较大的腹腔中。
死者的直接死因是颅部落地受到的巨大冲击力,内脏几乎没有完好的,肋骨断了十几根,脊梁骨也有两处骨折。
他听到肺部有一些异常,但是由于内脏严重受损,暂时无法判断是撞击前造成的?还是撞击后造成的?
辨音的时候,苏问秋注意到死者皮肤上有一些极小的白色颗粒,他拈在手上看了看,又对着皮肤嗅闻了一下,说道:“是汗!”
“什么,汗?”帮忙苏异愣了一下。
苏问秋解释道:“死者生前排过大量的汗,体表甚至有排汗之后凝结的盐粒,这个排汗量相当惊人,估计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湿透的,就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
苏问秋又在死者的裤子布料的缝隙里找到几根黑色的毛发,他放到苏异手上的托盘里:“得找个懂行的人看看是什么东西的毛。”
然后他用一把剪刀,将死者的裤子剪开,内裤上面的汗渍还没有完全消去。
随后苏问秋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死者胫骨的骨折是反方向的,也就是说,马是从后面撞上他的,再踩踏上去的。
他朝那条空荡荡的路面看了一眼,林樊立即反应过来:“这条路没什么行人,村里的壮劳力大多进城做工了,老弱妇孺入夜了也不出门走动。”
苏问秋下了判词说道:“死者被撞的时候大概是戌时末到亥时初,一个时辰的功夫,弃尸有点仓促,我想案发地就是这条官道,又是从后面撞上的,感觉这不像单纯的意外!”
他指着死者身体说道:“擦伤这么严重,说明当时没有衣服保护,他当时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众人讶异道:“光着膀子?”
他捏了下死者腿部的肌肉,道:“对,而且还在奔跑,跑得全身大汗!严重透支体力,使得肺部出现一些拉伤。”
“肺部拉伤?”苏异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苏问秋解释道:“气力活动过大的话,肺部肌肉也是会拉伤的,就是平时说的岔气。一般人岔了气马上就会停下来,可死者还在拼命坚持,所以拉伤相当严重。”
苏异突然看见一样东西,道:“你看死者的脚面!”
苏问秋过去一看,发现死者脚底板上全是血和泥,几乎脱了一层皮,看着十分渗人。
他猜测道:“死者光着脚在路上狂奔,从他的身形看体力应该并不好,这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极限,我猜他是被什么在后面追……对,一匹马!或许不止一匹!”
苏异接过话头:“你的意思是,有马匹在后面追赶死者,当他跑不动的时候突然将他撞死。”
“差不多是这样!”
苏问秋拿出一瓶药水,和苏异一起用布巾清洗了一下死者躯干部位的泥沙和血迹,这样一来伤势就非常明显,众人在黑暗中看得很吃力,林樊问道:“拿个灯笼过来耽误吗?”
苏问秋答道:“不用,我们看得很清楚……”
苏异却道:“不耽误,你拿吧?”
苏问秋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其他人看不见。
林樊叫人在旁边点了火把,强烈的火光下,死者的皮肤被照得苍白,那张瞪着眼睛的脸似乎透着惊恐和愤怒,给人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苏问秋指着胸口侧面的一些伤口说道:“这些伤不是撞出来的,尤其是这里,非常明显是一个鞋印,那种皮底的鞋。”
苏异盯着那个部位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这种鞋子并不常见。
二人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被踢出来的伤不止一处,方向各不相同,当下推测道:“殴打死者的不止一个人!应该是四个,足印大小和鞋的材质都不同。”
林樊微微一惊:“竟然是合谋杀人?”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