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秋活动了一下死者的手腕,注意到两个手腕皆有明显的拉伤和脱臼,脱臼的位置和手臂呈锐角,他一时间不知道这是怎么造成的。
又看了下死者的腿,腿部没有受伤,但是左右大腿内侧有一块整齐的压痕,像是受到巨大冲力撞出来的,淤血严重,看样子也是死后造成的。
他站起来思索了一阵,林樊问道:“查出是怎么死的吗?”
苏问秋点头道:“被人用棒子之类的凶器反复击打左右太阳穴致死的。”
陆倾云咬紧银牙骂道:“真是渣子!”
苏问秋对苏异道:“找把椅子过来。”
他把聆木抵在死者的四肢关节上,慢慢活动死者的四肢。
一会儿功夫,苏异拿了把椅子过来,苏问秋抬头仰望上方,陆倾云问他看什么呢。
苏异也寻这苏问秋的视线望过去。
他指着那里的房梁:“这里曾经系过一根绳子。”
苏问秋点头:“对。”
陆倾云皱眉,拿火把照了照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苏问秋把椅子放在那根房梁正下方,背着手坐在上面,模仿死者生前的样子,分析道:“死者是被反绑着双手坐在椅子上,双脚也绑了起来,但他坐得很不平稳。”
苏异在他后面推动椅子,把椅子举起来一些,又调整到一个角度,接着苏问秋的话分析道:“凶手在房梁上甩了一根绳子,一头拴住椅背,一头系在死者双手上,使他像这样,身体与地面倾斜,悬吊在半空中!粗浅的机关数术罢了。”
听到这里,官差们个个皱眉。
苏问秋示意苏异调整着椅子的高度,继续说道:“根据凶手击打的部位,死者当时是被吊在这个点上。”
苏异放下椅子,往平行方向走,果然在梁柱下面看见一个脚印。
苏问秋道:“当时两名凶手手持凶器,分别站在两端,用棍子奋力击打死者的太阳穴,让他荡过去,再被另一个凶手击打,荡回来……这简直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吊打!”
“死者总共挨了大约十四下,直到颅骨破裂而死!然后凶手解开绳子,死者重重摔在地上,造成了腿部的压痕以及肋骨骨折,断骨插进了肺里。”
苏异紧锁眉头,骂道:“简直毫无人性!”
大家都在谴责凶手的凶残,苏问秋不想把氛围变得太过沉重,于是道:“我接着验尸。”
这次他没使用透骨伞,因为死者身上并没有被殴打过。苏问秋在他身上撒了一把海草灰,也没有留下掌纹,他对着死者已经腐蚀的面部闻了闻,没闻到迷 药的气味。
重新在死者身上反复寻找,终于在侧腰上找到一个针眼,针眼有些异常,微微发红。周围的皮肤起了一些红疹,筋脉有一处蚯蚓状虬结隆起,似乎触碰了什么致敏的东西。
苏问秋推测死者中迷针的时间大概是十八个时辰之前,具体时间还是要依靠陆倾云才行。
男死者交给陆倾云,他走过去查看女死者。
女死者年龄十六岁左右,体型偏瘦,死亡时间和男死者几乎相同,死因不太明显,因为身上没有明显外伤。
她全身赤裸,手脚都有捆绑痕迹,手腕下面的印痕较重,上面较轻,似乎也是被吊在半空中,手脚发红,捆绑部位周围的血管隆起,似乎被吊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她脖子上的勒痕,从形状看好像是一个绳结套在上面,勒得比较紧,都勒出了一道血痕。
苏异问道:“她是被勒死的吗?”
苏问秋摇摇头:“还不确定!”
他用聆木听了一下死者的内脏,内脏基本完好,心脏略有些异常,似乎曾长时间处于激动状态,但死者身上的汗渍残留不多。
死者的肺部无淤血迹象,但是喉骨断了,脊椎也有拉伸、脱臼迹象。
掰开口腔看了一下,喉管里没有淤血,这证明死者并非窒息而死,脊椎脱臼和喉骨骨折应该是死后造成的。
死者全身上下都没有太严重的擦伤,苏问秋不禁有个疑惑,男死者被折磨致死之后,被粗暴地放了下来,为什么女死者是被轻轻地放下来的呢?
这四个禽兽绝对不会因为对象是女子而温柔以待!
苏问秋盯着尸体发呆的时候,苏异推推他道:“我发现一些粉末!”
苏异指给他看,原来死者周围的地面上有一些粉末混在地上的灰尘里,十分不起眼。
苏问秋问道:“你觉得这是死因?”
“区区五石散,难以毙命。”
苏问秋下意识地朝死者的脸看了一眼,可惜死者的眼睛已经被腐蚀没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苏问秋一言不发地用聆木对着死者的胸膛又仔细听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拿起一条手臂,观察上面的筋脉,最后说道:“不,五石散就是死因!凶手给死者灌进了大量的五石散,致使死者处在过分亢奋情况下,最后心脏无法承受药性而停跳。当时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仍有一盏茶的施救时间,不过凶手才不会管这个。”
这一次没有人骂凶手,苏异也只是用无力的口吻说道:“至少死得不那么痛苦!”
苏问秋检查了一下死者的下面,毫无疑问,死者也遭受到了侵害,死者双腿内侧有非常明显的手印,在场大多数人,大致都能猜到死者和凶手的姿势是什么样的。
他用聆木对准死者关节,一边活动四肢一边仔细倾听,之后站起来朝上方的房梁看,说道:“死者是被吊在这个位置上!”
陆倾云歪着脑袋打量:“我还是看不出来……不过这里离男死者只有两步之遥。”
苏问秋解释道:“没错,从年纪上看两名死者可能是一对父女,凶手把女儿吊在这里施以侵害,并强行逼迫父亲旁观!女儿应该死在前面,然后他们才杀掉了父亲。”
说完他又道:“我现在心里只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没能早一点抓到凶手,白白害死了两条人命!”
苏异安慰他道:“这并不是你的错,随机杀人本就没有规律可寻。”
现在不是低沉的侍候,苏问秋不得不抛开那些情绪,和苏异一起继续还原案发时的境况。
女死者是用绳子吊着四肢,双手在头顶,双腿强行分开,脖子上那根绳子系得非常紧,如果下面没有人扶着,女死者就会被吊死。
四名凶手为了助兴,给女死者灌了不少的五石散,他们或许原计划是把女死者吊死,没想到五石散却成了杀死她的元凶!
他们四个轮流从下面,用双手托住女死者的腿实施侵害,男死者被吊在前方,也许被捂住了嘴,只能拼命地发出呜呜叫声,心如刀绞地看着女儿遭人凌虐……
苏问秋站起来,站在门口环顾这个四面开阔的空间,眼前的人似乎正慢慢消失,浮现出四个年轻人在这里进行一场狂欢般的杀戮。
苏问秋在头脑中回想每一个碎片,试图还原他们的特征,他一边走来走去一边说道:“领头的人接近三十岁,身高六尺有余,体型瘦弱,性格阴沉,不苟言笑,在这个他们之中里有绝对的威严,说一不二!可能在感情中受过挫,所以对女人充满仇视。”
“第二个人身高七尺,二十五岁左右,体型魁梧,精力旺盛,对谁都咄咄逼人,充满戾气。是他们之中里最疯狂的人,却没什么脑子。”
“第三个人身高六尺左右,年龄和第二个人相仿,谨小慎微,总是担惊受怕,提出反对意见,但内心却向往着前两个人。”
“第四个人身高不足六尺,可能不到二十岁,性格叛逆,反复无常,不擅长交际,性格刚愎。”
说完之后苏问秋顿了一下,补充道:“四个人的共同特征是,他们都不是家族里的长子,在家族里没有什么地位!身为富家子,内心既自卑又自傲,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自我封闭,内心空虚,所以他们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弥补心里的缺憾,找到一种凌驾于别人,绝对掌控的感觉。”
苏异说道:“其实璇玑阁最近也在调查广陵府富商贾人中符合这个年纪的人,意外地发现……这里的富家子还不少。”
苏问秋问道:“多少?”
“大概有几百人,还不包括一些外室的私生子,和出外游学的。”苏异回答。
这时有一名官差过来,说发现一些东西。众人过去一看,在院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堆烧过的痕迹,灰烬里明显能看见一根椅子腿,还有一些残损的纸包。
苏问秋凑过去闻了闻,凶手用了火油,火烧得挺旺,烟都燎到墙沿。
苏异说道:“凶手竟然想到了集中销毁证物,事情不对。”
林樊问道:“怎么不对?”
“因为这不符合问秋对他的推断,他们都是冲动的秉性,作事不顾后果。而且他们作案的时候很可能是服用了五石散的,神志不清,这样的他们怎么会谨慎到去销毁证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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