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凌晨卯时,苏问秋也没有睡着,苏异索性把人拽起来,决定不再等了,带他单独去调查。
苏问秋迷迷糊糊的被披上衣服,上了马,赶去案发现场。
赶到提刑司衙门口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街上没什么行人,昨天衙门门口被扔燃烧的火油坛子的地方还残留着一大片焦黑痕迹。
他们站在这里回忆昨天的情景,衙门正面冲着一条繁华的大街,如果说这是一桩有预谋的嫁祸,凶手要怎么控周靖安和许德昌,走到嫁祸林樊的地点?
他们在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一遍,始终想不通这个问题。
他们去了案发地,为了避免行差踏错,苏异带着他贴着墙壁游走,苏问秋这会儿没工夫感叹他这壁虎游墙样的功夫,紧锁着眉头思索。
周靖安被枪杀的地方是巷子尽头,他攀着苏异的肩膀朝四周看,旁边院子里二楼有一个屋突的阁楼,那应该是一户人家的杂货铺子。窗户纸破了,上面满是灰尘。
林樊当时的位置差不多就在飘窗下面,假如要嫁祸,那个飘窗是最好的埋伏点!当时穿进周靖安身体的确实是林樊的刀鞘,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件事情他想不通,苏异抬眸忘了过去,那旁边的书上有一道被丝线缠绕的痕迹。
“这是断魂丝,有一种人可以用丝线自如地控制想控制的东西,想必嫁祸的就是这种人了。”苏异如是说。
苏问秋是头一次听说,不知道提刑司的吴捕头他们有没有发现这一点,可如今他不能去告诉他们。
但苏问秋想,偃师这样高明的手段和头脑不会放任这样的线索不管,他或许有特别的手段瞒天过海。
现场没有太多线索,苏问秋想去阁楼看看,如果那里是凶手的埋伏点,这个院子肯定是空的!
他们绕到附近那栋宅子门前,飞身跳过围墙,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落地,每一步都是那么小心翼翼,推门进去。
令苏问秋大吃一惊,这个家有人居住,卧房里传来两个人熟睡的鼾声,院子里还晒着刚洗过的衣服。
他们二人这行为已经算得上是私闯民宅了,在门口犹豫了一阵,他们轻手轻脚地找到了阁楼。
作贼的感觉果然特别提心吊胆,苏问秋让苏异在阁楼外帮他放风,自己独自上去。
苏问秋每一步都不敢有太大动静,心中打定主意,万一把主人惊醒,或是苏异一个不留神,让他被人发现,他就用瞳术瞪他,然后迅速离开。
他用很慢很慢的上了楼梯,阁楼上尽是蓑衣和积压的布匹之类的杂物。
屋里很暗,但这对他丝毫没有影响,院子确实像一对夫妻长期居住的环境。
然后他来到那扇可疑的窗户旁边,也就是可以俯瞰案发现场的窗户,他在那扇破损的窗户上反复地看,还把鼻子凑上去闻,并没有任何异常。
他油在阁楼里四处检查,没注意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四处都是灰尘,只要挨上一点,必定会留下痕迹……
于是他悄悄上了楼梯,准备去三楼看看,三楼的栏杆处也是一个埋伏点,虽然不是最好的地点。
当我捅开三楼的房门时,屋里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惠珍,你回来了?”
然而就在他往上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三楼的楼梯上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手里拿着一样东西。白光豁然慌了一下
他们苏家人,眼睛最大的弱点就是怕光,苏问秋的视线一片模糊,隐约看见那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袍,两手隐匿在袖子里,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苏问秋迅速追出去,来到阁楼门口环顾四周,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好啊,苏问秋小公子,我是偃师!”
苏问秋猛的一回头,看见一个中年男子靠在墙上。
他的长相极其普通,就像一个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大叔,只是眼神格外冷峻。
他没料到偃师会这么轻易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冷冷地质问:“为什么要嫁祸林捕头?”
偃师冷笑道:“我嫁祸他了吗?明明是他自己一时冲动打死我的主顾,你想想,我干嘛要自己杀掉自己的主顾,你知道我因此损失了多少银子吗?”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格外平静,完全没有撒谎的迹象,但苏问秋不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此人应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可以面不改色地撒谎,然而苏异此刻不在,他没法确切地判定真伪
苏问秋问道:“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在替四大恶少洗罪?”
说着,苏问秋把袖袋里的一只怪异机关雀放了出来,悄悄放飞在空中。
那是破获从极园的时候缴获的会画画的那种机关雀。
偃师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伎俩:“小子,出于对你的欣赏,我才亲自见你一面,你竟然妄图用那东西记录,这太没诚意了吧!”
苏问秋叹息一声,把机关雀召回,当着他的放了回去。
“这还差不多。”偃师冷笑。
“接着说刚才的事情!”苏问秋厉声喝道。
“不好意思,我没有必要回答你,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别的事情。神殿授命我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你,可你知道,我是一个爱才的人,如果你能加入我们……”
“你作梦!!!”不等偃师讲完,苏问秋就怒吼一声。
偃师把手缩回袖子道:“小子,别这么冲动,我给你一个选择,加入我们,林樊就可以无罪,而且这对你有好处。”
苏问秋冷笑道:“说来听听。”
“我花了大量时间了解你,甚至不惜损失一些宝贵的棋子……”偃师娓娓道来。
听到这话苏问秋心里一惊,原来陈霖的袭击是他安排的。
偃师继续往下道:“越了解你,我就越欣赏你,你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才,若是我说什么给你荣华富贵,那简直就是在污辱你!其实内心深处,你我都是一路人,我们都不受规则束缚,渴望黑暗,只不过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替他人作嫁衣,你感到满足吗?你不觉得这个人间已经腐烂堕落了吗?想必你早就感受到,朝廷的软弱无力,正义只是慰藉自己的谎言,这个人间从来都是若有强食。”
苏问秋咬着牙道:“收起你那套歪理邪说吧,我没那么多耐心。”
偃师慢悠悠直起身子:“你可以暗中加入我们,此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仍然在提刑司当差,神殿可以给你许多资源,让你官越做越大,你破的案子会比以前还要多。更重要的是,你可以亲手把握自己和别人的命运,那种感觉就像神一样,一旦品尝过你就会上瘾!”
苏问秋心里蹿起一阵无明业火,叫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了,在我看来,你们才是这世上最大的祸害,我是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
“这种话,苏家不止你一个人说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们苏家早已有人入了神殿,否则苏家怎么可能一直存在。”偃师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苏问秋激动地吼道:“你说谎!”
“我为何要骗你,其实那个人就是……”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苏问秋的嘴,他抬头一看,当看到苏异那张冰冷的脸时,顿时如遭雷击,这怎么可能。
苏异的手上沾着一些细细的粉末,苏问秋拼命反抗挣扎,他知道一旦落入偃师手中,就会万劫不复。
苏异忽然冷冷命令道:“吸下去,问秋,你中毒了。”
苏问秋一愣,深吸一口气,一股清凉顿时直透脑髓,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波动得有点反常。
苏异把他拽到身后,腰间的环首刀微微出鞘了寸许道:“他的袖子里藏了一支葬魂香!”
苏问秋在书上看过那东西,那是一种无色无味,可以自行挥发的香料,吸入的人会心跳加快、情绪激动,进而失去理智和判断力。
偃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竹管,正在往外冒着白色的烟,他笑道:“苏家武曲一脉果然名不虚传。”然后将竹管盖上了。
苏异锵啷啷地拔出刀,冷冰冰的道:“我很佩服你的胆量,希望你的身手也一样的好。”
偃师摇着手指道:“你们不能杀我,因为我有人质!”
苏问秋说道:“我不信!”
偃师慢慢地数起来:“一、二、三……”
突然远处扑棱棱飞来三只鸽子,不是机关奇巧,而是活生生的信鸽。
苏问秋打开信鸽的来信一看,那是三张画,其一熟睡的乔涟,睡在他家的客栈,手边是昨天晚上去他家借的防身匕首,画中一只手握着刀,刀尖离他的脖子只有几寸。
其二,就是陆倾云,她也在睡觉,屋内摆设刚好是陆家的别院。
其三是陆拾,他正坐在提刑司衙门的桌案前,一边喝浓茶吊着烟袋,手上拿着张纸在看。
这一看就是他们如今的状态,偃师派了人在他们,竟然准备动手。
苏问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人简直深不可测,他早料到双苏会来现场,提前布署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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