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茹喜欢赏雀。
她不喜欢那些能自由来去的,偏偏喜欢圈养在笼中,不断扑腾挣扎的。
“子茹总是这么坏心眼儿~”
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官,芰(ji,四声)荷,常拿这点笑她,有次问起王子茹原因,她只是淡淡道,“看着有趣罢了。”
转眼过了好多年,身边的人一个个走散,已经很久没人唤她的闺名,七窍玲珑心的芰荷早就改口称她“主子”,再远一些的,只能俯身贴地,口称“陛下”。
此时的王子茹,重华国年轻的女帝,正倚坐在三楼的窗边,安静地观赏着时隔多年,自己笼中的新“收藏”。
院中那人一身青色朝服,挺拔地站在凌霄花下,正和三两朝臣交谈着什么。阳光从花叶的缝隙滤下去,碎成光斑,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他转身向一位老臣做礼,那光斑就从睫毛滑到了秀气的鼻梁上,他什么都没发现,只顾着恭谨地低头附和,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可纵使他如何的谨小慎微,低调谦卑,放在人堆儿里还是藏不住的。
太出挑了。
王子茹无声的叹口气。
这人的五官偏要跟他的性子反着来,生得如此张扬明艳,勾魂摄魄,不只是朝中的达官显贵,连路过的小厮,丫鬟都能凭空生出些胆气来,偷偷拿眼窥他,那是一种毫无自卫能力的美,无端地惹人惦记,又让拥有的人放心不下。
朝臣们低声交谈着走进内庭,那人的轮廓更清晰了,细白的皮肤像是光滑的绸,又像柔软服帖的纱,究竟更像哪个,王子茹回忆着他脸颊的触感,突然有些拿不准了。
早知道应该在主动权被他夺走前,多摸上两把的…
“……子,主子”芰荷凑到她身边又唤了一声。
“嗯?”王子茹舒展着手臂,回过了神。
“主子,您前天叫三部臣子过来议事的,人都到齐了。”
“知道了,让他们等着…”王子茹站起身,踱步回屋。
“主子,您上次命陈大人留宿后,已经一周不早朝了,可有人开始找我打听呢~”芰荷笑着跟进来,捧过一杯茶。
“打听什么?”王子茹捏起茶杯,瞥她一眼。
“还能有什么,宫闱秘事呗~”说完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眼神向窗外瞟,疯狂暗示自家主子。
“胆儿越来越肥了啊……”是她喜欢的淡茶,温度正适口,王子茹端着茶杯,悠悠然在案几前坐定,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旁人见了这种表情早吓掉了三魂七魄,叩头开溜了,但芰荷太了解她的子茹主子了,这表情明显透着魇足和放松,是个求情的好时机。
“臣还记得……”芰荷斟酌着词句,“您上上次,召陈大人进宫夜饮,不知说了什么,陈大人满脸通红地溜了,第二天就递了辞呈,失踪了三个月…”她观察着主子喝茶的表情继续说,“这次最起码人没吓跑,我看,有戏啊~哎呦~”
王子茹拿手里的空茶杯轻轻磕了一下芰荷的额头,笑了出来,“你啊,不了解他……”
陈一鸣会犹豫但不会胆怯,只要关系产生,就有了责任,他会逃避一段可能会发生的关系,但不会逃避已经产生的责任。
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责任感是囚禁陈一鸣最好的牢笼,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根本不用别人提醒,他自己就会时刻暗示自己,约束自己,折磨自己。
思雨啊思雨,你们相恋五年,可你还是不懂他啊,他只是想要你给的一道枷锁,治好对你的患得患失,可你偏偏这个时候对他起疑,把他放生,太蠢了。
怪不得我。
芰荷笑着添了茶,接着说,“主子,自从陈大人从高阳国辞官,北上来我们重华,你就惦记上人家了,这下到手了,之前失踪的几个月就算了,别罚他了,我看小陈大人瘦了一圈儿,想必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
这个见风使舵的丫头,这么快开始攀新主子了,王子茹笑着看她道,“我惦记他的时间,可比你说的久……他要是真的失踪了,怎么礼部刚有空缺,就能接到进宫的诏书?”
芰荷的笑容淡了些,“是臣糊涂了,在咱们重华境内,只要您想找,就没有失踪的人……”
“上次弹劾他的折子呢?”
“臣都处理好了…”芰荷抬眼看着王子茹,“只是……您头一次对一个人花这么多心思,臣怕……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真是那样更好,”王子茹起身让芰荷替她更衣,“真是那样就更有趣了……”
王子茹展颜一笑,转身下楼去了,她要看看,这只笼中鸟,会如何挣扎鸣叫,如何取悦自己,一鸣惊人。
芰荷一脸心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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