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几个吃罢了早饭,就都靠在穆老太太屋里的塌上歇息,穆老太太今儿个心情也很好,还跟她们一起玩了会儿五子棋,正玩儿着呢,她身边的管事嬷嬷李嬷嬷就进来回禀,
“太太说给几位小姐裁春裳的锦绣坊送了料子来让挑选,问是领到这里来,还是去她屋里?”
穆老太太就随手丢了棋子,打乱了棋盘,说道:“就领到这里来吧。”
对面马上就要赢了的斐嫣然……
……
锦绣阁的掌柜的孙大娘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侯门贵胄里的夫人小姐们就没有她不熟的,一进屋就未语先笑,
“给老夫人请安了,老夫人瞧着红光满面的,是不是大小姐给您填了个大胖重外孙,您老给美的?!”
上个月,嫁给周尚书家嫡次子的大小姐斐嫣红生了周家第三代的头一个长孙,这件事很是让永宁候府欢欣鼓舞了一阵子,孙大娘子这时候提起这个,穆老太太自然爱听!
听了就果然笑起来,
“可不是,生下来整整七斤九两,前几天满月酒我去看,小脸都长开了,那眉眼跟我们大姐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得。”
孙大娘子听了就笑眯眯的附和道:
“哎呦!大小姐那人才相貌,全京都比都数一数二的,小少爷要是像了娘,那赶明儿个长大了还不知要勾的多少小娘子掉了魂喽!”
说的旁边站着的身为小娘子的斐嫣然几个都扭捏起来。
只有斐嫣波听到夸她大姐斐嫣红人才相貌的话时忍不住撇了撇嘴,
穆老夫人听她说什么勾小娘子魂的话,就笑骂道:“当着孩子们呢,说的什么话?!”
孙大娘子这才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几位小娘子,才好像恍然大悟似得打了自己嘴巴两下,
“呵呵,瞧我这张嘴!”
打完又马上拉了几个小姐中为首的的斐嫣波,又笑着对穆老太太说道:
“老夫人怎么这么会调养女娃儿,大小姐先不说,那是出了名的有才情,二小姐也嫁到江南名门李家,奴还以为大小姐二小姐就是顶顶好的派头了,可今儿个瞧见这几位小姐,啧,啧!这通身的气派,比她们姐姐也不差什么啊!…”
孙大娘子夸张的摇摇头啧啧出声,一副羡慕的模样,
“老太太,莫不是天上的七仙女都托生在您家了不成?!”
斐嫣然几个都被她逗得开怀,就连还没长开的小豆丁斐嫣朵都觉得自己要变成仙女了,开心的咯咯起来。
“你这张巧嘴啊,”
穆氏见几个孙女都被她哄得美滋滋的,就笑骂道,
“就你会说,怪不得你家赚的盆满钵满!
赶紧莫贫嘴了,快把你家最好的料子拿出来给我看,还得算我最低的价钱,要是被我发现哪个府里比我低了,明个儿就去砸了你家的招牌!”
“你放心,保管让您老满意!”
孙大娘子听了就笑着让跟着的媳妇子把带来的料子抬进来排列整齐放在厅里长条大案上,让众人挑选,
穆老太太一看果然很满意,
就跟孙大娘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挑拣起料子来。不时的拿着料子在斐嫣然几个身上比划。
最后给斐嫣波挑了一身珊瑚色的,斐嫣思挑了身蔷薇色的,斐嫣然是丁香色,斐嫣朵挑了身桃粉的。
又让她们几个自己一人又挑了一身自己喜欢的颜色,都量好了身,孙大娘子才带着跟来的人走了…
就这样,几人在穆老太太屋里磋磨了一上午,又吃了午饭,穆老太太要午休,斐嫣然就被斐嫣波拉着去了她的院里。
两人自在的歪在斐嫣波屋里的罗汉床上一边闲聊一边养神。
“过了重阳节假,就又要上学了,”
斐嫣波边吃着塌上小桌子上摆的栗子,边发愁的唉声叹气道,
“听说学里新来了位女先生,是前朝慧明居士的女弟子,很是凶恶,这回我去了怕是又要没好果子吃了!唉!”
斐嫣然知道这位女先生,据说是稷山书院柳先生颇费了些功夫才请来的,在女学里专教书法绘画。
前世里她是一年后才去的女学,她去的时候,这位先生不知怎的已经不知所踪了。
大朔朝相比前朝开放不少,先帝马上得天下,萧皇后当年也曾跟着先帝戎马征战,屡立战功,巾帼不让须眉。先帝向来看重皇后,建国后,萧皇后摒弃前朝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陋习,大力兴办女学,先帝也下旨大力支持。
女学涉及广泛,不止女德,琴棋书画,针织刺绣,算学骑射,都有专门学科分请名师教导。
因着萧皇后推崇女学,大朔朝女子地位得到显著提高,使得大朔朝比起前朝民风开放许多,男女大防也没有那么严苛。
女学里的才女们更是成了名门望族,皇亲贵胄挑选当家夫人的首选。
不过这些高门大户看重的是这些才女的才学;还是培养这些才女背后的家族势力;亦或者是女学里的同学将来几乎都是各府当家奶奶夫人的这份人脉,就见仁见智了。
也因此,久而久之后,如今高门显贵家女子莫不为成为太学女学的学生为荣。
斐嫣波是去年考取的女学,当年为考上很是头悬梁,锥刺股了一番才将将合格,如今在女学里属于排名后几的差生,
所以每每提起女学,斐嫣然都得听她抱怨,每次抱怨斐嫣然除了劝导几句,陪她叹几声气,也没有别的话说…
“好不容易考进去的,你可加把劲吧!当年大姐姐学的好,得了伯祖母多少赏?你就算不如大姐姐,好歹别总挨先生训,回来还得挨罚啊!”
斐嫣波对于上学这件事很没兴趣,每次学考考的都实在是太惨了些,不但在学里挨罚,气的她娘永宁候夫人回来也没少罚她抄书。
斐嫣红作为她们这一辈的大姐姐,又因为在女学里成绩优异使得被周家看上如愿的嫁进了尚书府,就总是被拿来作为标杆使。
尤其是家里不争气的翘楚斐嫣波的标杆。
斐嫣波听最好的朋友斐嫣然也推崇这个大姐姐,立刻反驳起来,
“你可别跟我娘她们似得总提大姐姐如何如何了,不去上学光咱们家里比着,倒是显得她聪明绝顶的,上了学才知道那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学里那些翘楚哪个拿出来都能把大姐姐比的渣都不剩,她那几个咬牙考的前几也就能在咱们家里显摆显摆!”
斐嫣波满脸不屑,对于一母同胞的这位大姐姐,她就只有从小到大被她拉来当椽子对比着,显得她多有才情的坏印象,并不与她有多么姐妹情深。
“就拿新进学的吕相的孙女吕如霜来说,你知道吕如霜么?”斐嫣波问斐嫣然。
斐嫣然如何不认得她?左相吕公权的嫡孙女,父亲吕无忌后来成了神机营的指挥使,颇得今上信任。
宣武十二年,宣武帝前往围场狩猎,皇后当时微样,跟去服侍的是淑妃。
半个月后,原本照顾皇后的福康公主夜闯围场,控告皇后娘娘行巫蛊之术诅咒今上,欲扶持二皇子登基。
宣武帝大怒,当夜就命令吕无忌围了皇宫,责问皇后。
吕无忌阳奉阴违,逼得皇后娘娘连同二皇子双双自尽。
等今上回来看到皇后惨死,想起与皇后的点点滴滴,对皇后是否会行巫蛊之术有所怀疑时,已经死无对证了。
所以吕氏一族的才女吕如霜她怎会不识。若是没有意外,三皇子登基,坐上皇后之位的就应该是这位吕如霜了。
但是这会儿她自然不认得,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
斐嫣波对吕如霜却很是推崇,
“吕小姐那才叫真正的才女呢,刚入学岁考就得了三个榜首,除了骑射和算学,估计也是人家嫌粗鄙不屑学,要不…”
“这位吕如霜就这般好?”斐嫣然问道。
“嗯,要是才学好我也未必看的上她,只是这吕小姐不光才气斐然,性子也是顶顶好的,对学里的同窗不管身份地位,都是客客气气的。
学里有一位,是庶女不说,姨娘还是那里出来的,班里的同窗都不爱和她玩,只有吕小姐每次总是唤她一起,…”
斐嫣然静静听着斐嫣波滔滔不绝对这位吕如霜的赞美,心道:
“一边嫌弃骑射算学粗鄙,一边又不在意人的身份高低,这般矛盾的一个人,到底哪一面是装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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