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泰和楼,马车直接驶进了泰和楼的后院,斐嫣然一下马车,就看见宁总管已经在后门院子里迎着她了。

    宁总管宁忠是斐嫣然的曾外祖父在做生意的路上捡来的,当年被他曾外祖父捡到的时候只有四五岁,一家子都饿死在了逃荒的路上,就剩了宁总管一个…

    宁老太爷收留他的时候,宁总管也饿的就剩下一口气了!

    宁老太爷请医问药又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他三天,才从阎罗王手里抢回了宁总管一条命,但宁总管病好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叫什么都说不上来,宁老太爷就让他跟着自己姓了宁,取名宁忠。

    等宁总管彻底好后就让他做了自己的独子也就是斐嫣然外祖父的书童。

    后来斐嫣然的外祖父因为家里变故弃文从商的时候,宁总管也开始跟着学做生意,且很有天赋。

    慢慢的,外祖父成了江南第一首富,宁总管也就成了他外祖父生意方面的大总管。

    听冯嬷嬷说外祖父当年本想给给宁总管一家都脱了籍,好让他的儿子也能读书科考有个好前程,可他死活不愿,

    后来还是他外祖父坚持他才勉强同意把小儿子的籍脱了,而他跟大儿子依旧把身契留在了宁家。

    斐嫣然的母亲宁氏婚后刚一年,她外祖父就因病去世了,偌大的财产大部分都留给了宁氏这个独生女儿。

    宁总管就带着老伴和大儿子进了京,开始帮着宁氏照管起产业来。

    后来,宁氏也去了,死前把斐嫣然又托付给了他。

    ……

    宁总管今年六十一岁,须发都已皆白,身子骨却很硬朗,站在后门院子里亲自把斐嫣然迎下马车后,斐嫣然就朝着他甜甜的叫了声宁爷爷。

    宁总管脸上的褶子就挤作了一团。

    然后斐嫣然就带着冯嬷嬷白薇跟着宁总管,熟门熟路的进了后院的一间厅堂,厅堂里靠窗是一个九尺来长的红木大案,案上笔墨纸砚皆以备好。右边是一排几张圈椅,圈椅后面的墙上挂的是前朝郭熙的山水。

    圈椅旁边是一间半开的隔间,里面放着张架子床,作为斐嫣然的休憩之所。

    这屋子是宁总管专门收拾出来,供斐嫣然过来时用的…

    照着前几次的例,宁总管这次依然是先给斐嫣然讲了一个时辰的生意心得,又拿出几本京郊庄子的账目细细教了她如何通过账目看一个庄子的盈亏,产出等等。

    然后又看着斐嫣然练了一会儿算盘,自己学着盘了一本账册……

    等两个时辰后,学习告一段落,宁福媳妇就给斐嫣然端了一碗杏仁酪过来,斐嫣然这才同宁总管坐在大案旁的圈椅里,一边喝着杏仁酪一边与同样端着一碗茶的宁总管商量起自己脑海里的规划来。

    “这些日子我细细想来,母亲的嫁妆繁巨,但大都是死物,我小小年纪,身背如此巨富,早晚也要惹人惦记。

    怀璧其罪的道理宁爷爷应该比我还懂!

    虽然我也还没想好以后应该怎么办,但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就想着要不先试着开几间铺子?

    也好让自己练练手,将来等我及笄后执掌起我娘的嫁妆来也不至于慌手慌脚的…”

    宁忠这几年夜夜不能寐,殚心竭虑的就是这个,但是斐嫣然毕竟还小,这些担忧他怎敢告诉她,没想到大姐儿自己已经想到了。

    想起前些日子大姐儿因为听见他大儿媳和冯嬷嬷说的话而大病了一场,好了后就吵着要学着管理铺子田庄,这会儿又要开铺子,就觉得大姐儿这是想明白了,知道自己身背的财富招人觊觎了,且觊觎这些的首要之人还是她的亲身父亲,这是被吓得啊!

    想到这儿,宁总管就又狠狠地瞪了在一旁伺候的冯嬷嬷和自家大儿媳一眼,都是这俩货说话不知道节制,让大姐儿这么小点儿就知道了这些!

    对于一直盼望也有父亲疼爱的大姐儿来说,知道这些一定很伤心吧!?

    冯嬷嬷虽然已经三十好几了,但因为当年小时候就是被宁忠挑选进宁家做的丫鬟,后来嫁了宁府的一个小管事,生了孩子后才又被宁氏选为了斐嫣然的乳嬷嬷,

    再后来自己的女儿和丈夫都因为一场病去了,冯嬷嬷才将所有寄托都放在了的斐嫣然身上,把她当成自己亲闺女般的疼爱起来!

    所以这会儿冯嬷嬷看宁忠的眼神就跟半夏看她似得,宁福媳妇儿更是怵这位严肃的公爹,俩人看宁忠瞪过来吓得都不敢抬头了。

    “宁爷爷快别怪奶娘和福婶子了,”斐嫣然见了就苦笑道,只好像当初安慰冯嬷嬷一样安慰宁总管道:

    “早知道了他们的心思也好,起码也能早做些准备。”

    宁忠听了就又怜惜的望向她,担忧道:“大姐儿,您……?”

    他想劝大姐儿不要太伤心,可谁碰到这样的事儿会不伤心?想伸手摸摸小丫头的头安慰安慰她,可他一个奴籍的糟老头子,想想又不妥,憋了半天不过憋出一句,

    “您莫怕,还有老奴呢!老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您的!”

    斐嫣然听了就又泛起泪来,上次冯嬷嬷也说会拼了老命,这会宁爷爷也说会为了她拼了老命,她何德何能让这些忠仆为了她拼命,不过是因为她是外祖的外孙女,是母亲的女儿罢了。

    “做什么要拼了老命,您也好,冯嬷嬷也好,都得好好留着性命,”

    她故作轻松的站起来,走过去坐在了宁总管的旁边,一边挽着宁总管的胳膊,一边如个小孙女似得把头靠在了老头的肩膀上,

    “您们都要好好的活着,看着我越过越好,看着那起子人都得了报应才行!”

    “好,好,”宁忠因小丫头娇憨的朝他撒娇美的不行,忙保证道,

    “老奴一定好好活着,好看着那起子畜生遭了报应,看着我们大姐儿平安长大,嫁人生子……”

    一旁的冯嬷嬷也感动的带着哭音附和道:

    “咱大姐儿一定会嫁个如意郎君,到时候跟郎君一块儿孝敬您老人家,你老人家可得好好保重!”

    “对对!就凭咱们大姐儿的人品相貌,那如意郎君还不得排着队的由着咱们大姐儿挑!”一旁的宁福媳妇也跟着凑趣儿道。

    斐嫣然……

    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她嫁人上去了?还嫁个如意郎君?

    您们几位是真没看到母亲嫁人的下场么?!

    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场,才不会让自己重蹈母亲覆辙,这辈子她除了为母亲报仇,就是尽力护着眼前这群人,至于嫁人?

    还是再说吧!就算将来身为女子不得不找个归宿才能立足,那她也不会付出真心,落个像母亲一样的下场!

    不过斐嫣然觉得自己这心思还是不要跟眼前这些人讲了,免得吓着他们!

    于是就咳嗽一声,打断宁伯和冯嬷嬷两个越飘越远的话题,说回正事,

    “所以我才想着咱们不能总这么下去,得先发展自己的实力…”

    宁忠这才也抹了把脸,将刚感动的眼眶泛红的自己抹去,恢复了自己作为宁家大总管的威仪,才朝着斐嫣然问道,

    “大姐儿打算怎么做?”

    “我觉得,与其将钱放在那里平白惹人觊觎,不如利用起来,母亲明面上的陪嫁我现在还小不能动,但是旁的那些我们不妨拿些出来,做些生意。”

    母亲留给她的嫁妆明面上都造了册,锁在母亲生前安排的专门的库房里,钥匙由长房老太太拿着,库房却由宁伯派的人守着。

    不过还有很多私下的东西都被母亲放在了密室里,除了她和宁伯,别人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前世她就是用这些财物把斐君川夫妇引进了密室,同归于尽了。

    其实除了宁大总管,所有人都不知道,从她的屋里其实也有一个密道不但可以直通那个密室,还能直通府外的。

    当年宁氏大兴土木修葺西府的时候,不但重修了库房,还专门找了信得过的人修了这条密道,其实本意是怕永德侯府重蹈覆辙,万一有一天如老侯爷被夺爵的事再发生,大祸再降临时,府里人也能有一条退路。

    但宁氏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斐君川。

    “比如在京里再开几间酒楼,或者茶点铺子?”斐嫣然看着宁总管笑道:

    “咱们江南茶点铺子里的茶点这京都鲜少有卖的,就算有,也没咱们铺子里的好吃,我觉得一定会好卖!”

    宁忠听了,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但是又不想打击斐嫣然的积极性,所以试探的问,

    “咱们家以前京都里的铺子有不少来着,后来小姐去世前大都卖了,大姐儿可知道为了什么?”

    斐嫣然又笑着点点头,

    “当年母亲把京里铺子都卖了折现,一是铺子不比庄子,除了灾年,盈亏都有据可寻。

    铺子的运营却跟主家识人用人有很大关系,母亲生前尚能控制,但我年纪太小,长大的时间太长,难保那些铺子掌柜不生二心。

    二是以前京里那些铺子斐君川都知道位置,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年纪小,如若他拿着父亲这个身份要替我管理这些铺子,你们的身份未必拦得住他。”

    宁忠点点头,心里想,大姐儿果然聪颖,想的这两点都正在关键处。

    当年可不就是因为小姐当时要与斐君川那畜生合离,他才提议小姐这么做,好到时候跟那斯一弄清,他们也好尽快脱身么?

    京都毕竟是那厮地盘,他们卖了铺子舍些钱财,也省的与他扯皮!

    谁想到那厮就是个畜生,竟然拿大姐儿做要挟,要他们小姐将所有嫁妆都留下,要不就不肯让小姐带走大姐儿!

    大姐儿是小姐的命根子,小姐想合离跟斐君川好聚好散也都是为了大姐儿,当年他们也打算好了将府里所有产业都留给那畜生,再给他点钱财好带走大姐儿,却没想到那畜生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他们小姐所有的陪嫁。

    他们小姐本来就是个骄傲性子,为了大姐儿才忍气吞声受那畜生的气,却没想到那畜生变本加厉,对亲生女儿也没有半分怜惜之情,简直不是个人!

    他们小姐后来孤注一掷走了那条路,都是被那畜生气的、逼的!

    宁忠从思绪里回过神,看斐嫣然正看着自己,先肯定的冲斐嫣然道:

    “大姐儿说的这些都对,不过当年小姐这么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京都不比别处,是皇亲贵胄扎根的地方,做些小本生意或许还行,但要想做大一点的生意,没有后台根本不行。

    就拿咱们这泰和楼来说,若不是小姐生前拖了东府老太太照看,怕是早有人惦记了。”

    “嗯,”

    斐嫣然也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听了宁忠的话就点头道,

    “所以我想,要是开买卖我们也只能借力,且前期也不能光以赚钱为目的。”

    “如何借力?”斐忠问她,一双老眼紧盯着她,一连串的道:“为何前期不急着赚钱?目的是什么?”

    斐嫣然见宁忠梗着腮帮子瞪着她问,面部紧绷的花白胡子都跟着直抖动,

    她前世又没做过生意,心里就有些没底,顿时也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道:

    “我们手里有银子,如今之计只能我们出银子人手,然后找个有权势的人合伙?为的就是借他的力,

    至于为何不赚钱,我觉得我们现在的首要的目的是结交权势为我所用,目的是尽快找出一个可靠的能依仗的靠山出来,好把京都的买卖先立起来,好让那些人忌惮我们,

    不先花钱让咱们的靠山挣钱?咱们如何立的住脚?”

    “大善!”

    斐嫣然还没说完,斐忠就激动的一拍面前的大案,其实他更想把眼前的大姐儿抱起来转两圈,要不是她是个女娃娃的话他就真这么干了。

    才十一岁啊,就这么敏锐,从来没有沾过生意,却把做生意的窍门看的这么通透,不愧是宁家的后人,宁家后继有人啊!

    老爷,小姐,你们看看啊,大姐儿跟咱们宁家人多像啊!

    惹得斐嫣然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是不是她说错什么了么?这些都是她这段时间自己琢磨的,她也不知道想的对不对,所以今个儿她才过来跟宁爷爷商量的。

    她说的对不对的,您老指教就是,这又拍桌子又瞪眼的怪吓人的!

    宁忠不知道斐嫣然正在腹诽他,他偷着擦了擦因为激动流出来的眼泪,强忍激动假装镇定的又问斐嫣然,

    “那依着小姐,这合作的人选?”

    斐嫣然也有些发愁,叹了一口气,道:

    “如今除了伯祖母,我们又认得谁?可伯祖母为了我娘的临终托付,把那人早就得罪狠了,

    如今若是还让她老人家跟我们合伙,怕是将来那人听到风声更是得排喧她老人家,说她贪图我娘钱财才把我笼络在身边故意让我与他父女离心之类的话…”

    “所以,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让伯祖母家参与进来的好。”

    “除了伯祖母家,也就只有赵家了,伯祖母与赵家老夫人素有交情。

    赵家老夫人也对母亲颇为怜惜,对我也一直很照顾,想来我若是通过伯祖母求她帮忙,或许可以…”

    前世她也是通过赵家联系上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与母亲小时候就相识,母亲当年能嫁进斐家就是赵老夫人给做的媒。

    因为母亲惨死,赵老夫人对她一直很愧疚,觉得要不是自己做媒,宁氏也不会嫁给斐君川,她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皇后娘娘对她也很是怜惜,更是经常把她接进宫去,因为皇后娘娘抬举,前世她很是过了几年的舒心日子。

    可是今世她是真不想再走前世那条老路了,不是怕皇后娘娘败给淑妃最后会牵连于她,相反这辈子,皇后娘娘也是她立志要护住的一个人…?:

    她只是再也不想跟淑妃母子粘上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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