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哲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十四岁就被他爸给扔到部队去了。
耽搁了这么久,面对着不知真疯还是假傻的女人,加了开了十几个小时车的疲惫,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接道:“人民共和国已经建国31年了,要演戏也去别的地儿,你现在可以选择还是老实交代,或者,我把你带到派出所。”
景芫:“什什么共和国,什么派出所?你到底在说什么,现在不是民国17年吗?”
沈明哲默了默,“行,咱们还是上派出所去吧。”说着就要上手抓景芫的手臂。
哪知景芫却一个闪身迅速退开,“阁下还是不要太过分了!”
可她这一闪,却使沈明哲眼神瞬间凌厉,“你到底是什么人?”普通女人哪有这个身手!
景芫却差点没被气笑:“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房子里,还敢问我是什么人?”
沈明哲决定不再废话,这个女人贸然出现在这里,还有这样的身手,还是查清楚的好!
随即一记擒拿便朝景芫冲了过去。
景芫随即反手格挡,小臂马上传来一阵钝痛。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可那勃朗宁偏偏在口袋当中,这人步步紧逼,自己竟是连掏枪的机会都没有!简直可恶至极!
“等等!”景芫慌乱避开,立刻喊停。
沈明哲见已经把人逼进了屋子里,便也从容收手,示意她开口。
景芫伸手:“你说这房子是你的,你把房契给我看看。”
沈明哲:“嗤,凭什么!”
景芫咬牙:“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就跟你走,去那什么派出所。”
“嗤,”沈明哲笑了,“行!”
说完沈明哲便从文件袋里拿出今早刚办好的过户文件,递给她时还不忘警告:“看归看,可别撕了,撕了我就直接把你当特务抓起来,到时候进的可就不是派出所了。”
听到特务二字,景芫眼神蓦地变了,极冷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翻看起来手中的文件。
地址还有房子编号,正确;卖方姓陈?对,这房子当初是挂在于妈名下,于妈丈夫姓陈,可这房子怎么会等等,日期是:1980年1月18日。
1980年!
回想起方才发生的诡异现象,还有方才这人说的人民共和国、派出所,景芫不得不相信,自己估计,不,是正在经历一场匪夷所思的事件!
拼命地压下心头的那股子慌乱,景芫竭力稳住身子,保持平静地往外走。
沈明哲果然出手阻拦,“去哪?”
景芫瞥了他一眼:“让开!我要去看门牌号,我记得这房子的门牌号不是你这过户文书上写的这个!”
沈明哲眯了眯眼,也不追究她这个可笑的理由了,“行,你去。”
景芫瞪了他一眼,步履平静地往外走,却在跨出门口时,突然一个回身一脚踹在沈明哲下盘,同时将手里的文件劈头盖脸狠狠砸在沈明哲脸上,而后头也不回飞快地往外跑了!
“你你给我站住!”沈明哲条件反射地捂住下盘,涨红了脸喊出声,可景芫早就没影儿了。
一口气窜了三条巷子的景芫才敢停下来换口气儿。
缓过神来才觉全身乏力得很,忍不住整个身子都软在旁边的墙上。
这可真的是荒诞!
这怎么可能!
可朝巷子外看去,街道依稀还能看出是原来的街道,可道路干净整洁,街道上面没有顶着寒风拉活的人力车夫,也没有衣衫褴褛在街头乞讨的老人。
所有人都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虽然不知颜色为何都差不多,但面上都是有说有笑的,甚至还有许多人骑着自行车从她所在的小巷子前经过。
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民国百姓脸上不会有的安稳从容。
直到旁边一辆汽车的鸣笛声,才把景芫惊醒了过来。
看到不远处有座白色的亭子,前面还摆着书报在卖,景芫快步走了过去,拿起一份报纸,不死心地看了眼上面的日期,还是1980年1月28号。
顿了顿,问:“老板您好,请问去颐和路那片该怎么走?”
记得以前是有电车能到那附近的,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胖老板打量了下她,“小姑娘是外地来的吧?你这身可真是稀罕了,跟拍电影似的!就顺着这条道直走,然后右拐,就能看到公交站了,21路车就能到。”
“好的,谢谢您。”
“嗐,不用谢!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会折腾,还专门穿成这个样子过去。那一片的房子倒是都还在,可哪还有以前那年头达官贵人云集的景象哦,现在不是空着就是政府的办事处,去了也白去。”
景芫听完心里又是一抖,“那以前在住哪儿的人呢?”
胖老板睨了她一眼:“也就现在我敢跟你说,要是搁前两年,你敢穿成这样来问我那些坏分子试试?为了自保我也得把你给举报出去!都是以前旧社会的官僚主义坏分子,不是打仗的时候没了,就是逃了或者被抓了呗!”
景芫一颗心只不停往下坠。
按照老板说的路线往公交站走去,可到了才发现,她没钱。
她堂堂景家大小姐,景氏的掌舵人,竟然没有钱!
无奈又得折返回来,一路顺着热闹的街区走,走了不知多久,才看见一家写着“当”的铺子,摸了摸手腕,景芫伸手拨开那外面挂着的帘子,走了进去。
景芫敲了敲坐在高高的柜台后只顾埋头算账的掌柜,“老板。”
“哎哟,我可不是老板,您叫我赵经理就行。”戴眼镜的老头上下看了景芫好一会儿,越看越惊奇:“您这身旗袍做得可真好呀,像是旧时上海滩那些个老师傅做的,现在啊,可不常见喽。”
“嗐,扯远了,您要当什么?”
景芫从手腕上摘下一串颜色极润的蜜蜡珊瑚手串,“这个。”
赵经理惊奇地扶了扶眼镜,“哟,您这手串有些年头了吧?瞧着珠子的色泽,这是实打实的鸡油黄呀!且瞧这年份恕我眼拙,具体瞧不出来,可大几十年应当是有的。等等!”
赵经理睁大了眼睛指着手串末端垂下来的一个小小的印记问:“这这这这可是前朝皇室的印记?”
“嗯。”景芫只是淡淡点头。
赵经理颤着手,赶紧将手串放到一旁:“您要死当,还是活当?”
这手串只是无意中所得,景芫并不是很在意,淡淡地问:“死当多少,活当多少?”
赵经理拿出把精致的小称,称完有些为难道:“客人,我实话跟您说吧,现在老蜜蜡这东西,稀罕是稀罕,可有价无市,这样吧,您要是死当,按这克重,我就给你算二千五百块钱,活当的话,就看您当多久了。”
景芫又问:“二千五百块钱,能在这块买栋小洋房了么?”
闻言赵经理倒是笑了起来:“您这话说的,颐和路那边我不敢说,可这片的老小洋房,要是小点的,两栋都够了!咱们这可是国有经营,童叟无欺!”
国有经营?
景芫敏感地捕捉到这几个字,“那您一个月薪水多少?”
赵经理瞪了她一眼,“你这姑娘,也就是看着这珠子的份上我才跟你说,你别看我这个年纪,可是每个月工资可是60块钱,可相当于高级工人的工资呢!”
六十。
景芫敲了敲桌面,“行,就两千五百,给钱吧。”
“哎哟,您说笑了吧,我们店里哪有这么多现金!”赵经理把手串放到一旁的绒布上,“我这儿就给您开支票,您后续带上您的介绍信去银行提现就行了。”
景芫:“介绍信?”
赵经理:“可不就是介绍信嘛,没有这东西,哪能证明您的身份,银行可不敢给你钱。”
那就是身份证明文件了。
哎。
“赵经理,”景芫为难道:“实不相瞒,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父母死得早,从小在叔叔家长大,现在婶婶为了帮叔叔讨好上司,顺道霸占我爸妈留下来的家财,要把我嫁给那上司的傻儿子!我这才从逃出来的。”
“这怎么可以!这可是自己亲侄女啊,怎么忍心哦!”
“这样,赵经理,”景芫擦了把挤出来的眼泪,压低声音:“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您看,您帮我个忙,给我支现金,作为感谢,我给您两百块钱,您看怎么样?”
赵经理迟疑:“这”
景芫:“三百!您看,我也是没办法了,您就当救我一命!”
赵经理咬牙:“行,我可不是为了这三百块钱啊!我是看你可怜才帮你的!”
景芫:“我知道的,都因为您仁义。”
有赵经理带着,找了在银行工作的熟人,不用排队,不到一个小时,景芫当珠子的钱就到手了。
摸了摸兜里的钱,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景芫看向一旁铺子里的时钟,才发现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
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叹了口气,钻进了旁边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小饭馆,还是先解决温饱问题吧。
边吃,边在心里一步步地打算该怎么走。
经过掐自己以及吃东西的真实感来看,自己无疑结结实实地不知怎地就到了50多年以后。
首当其冲当然就是要找到回去的方法,小侄子自安还小,在乱世中失去双亲又失去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姑姑,该怎么活下去?
可当下要做的就是要先安顿下来,再就是要确定这个五十多年后的时空,是不是与自己所生活的是同一时空。
如果
如果回不去,那也要找到自安,或者找到景家的人!
填饱了肚子,无视店里来来往往的人看向自己那惊奇的眼神,景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衣食住行,还真是样样都得重头再来啊。
摸了摸口袋,幸好,自己身上还带了点值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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