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谢淑华设计了一系列的事情,以图在败坏她在高夫人面前的印象。
谢颂华本就不想嫁入皇室,对她这样的行为,明明知道却放任自流,另外又借机暗搓搓地希望连同赵家也对她失望。
小香山里呈上去的点心,她故意加了黄连汁,谁知却没能让众人吃上,反倒被老夫人算在了齐氏的身上。
又在赵老夫人路过的地方安排了婆子造谣,谣言还没传出去,又被申妈妈喝退了。
还有碧桃,她是自己的丫鬟,随便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比旁人的话更可信。
谁知道她才露了个头,就被叫去别处帮忙了。
她心里想着,谢淑华安排了那么多事儿,她已经掌握了痕迹,到时候证据一丢出来,这一切便都在谢淑华的头上。
可是她没有想到,老夫人会这么强势,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谢淑华,直接就定了罪。
那若是她的手段都成了,那些替她传谣言的婆子,在赵老夫人面前张狂无礼的碧桃,又会是什么下场?
是不是也如今日的冬雪一般,轻飘飘的一条人命就翻过去了。
那她和谢淑华又有什么分别?
她甚至没有仔细思索这里头的因果,也未曾细想,自己是否能承担得起这些人命的重量。
“行善论心不论迹,为恶论迹不论心。”
玉如琢的话将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出来,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虚空,看向书案对面无风自动的书页,“什么意思?”
书页翻动停了下来,谢颂华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声音温润如泉,“你并非本意要害人,心里所想也不过挣脱旋涡。你非圣人,也非智者,这个时候你心有所愧,就足以见得你心本善。”
谢颂华未曾想竟得到他一番夸赞,顿时有些脸红。
“倒、倒也不、不是,”她莫名有些磕巴,想了想才认真道,“我就是忽然觉得,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这随随便便,就牵扯上了别人的人命……”
“世间万事皆有它的运行规律,在其位行其事,天道自然,”玉如琢声音郎朗,如他的名字一般,含了几分自上而来的贵气与自如,“此番行事,你虽然有些不妥当之处,却却算不上大错,给你的应当是警醒,而不是惊吓。
若因此而裹足不前,失了斗志,那才是因小失大。今天的事情……你着相了。”
谢颂华只感觉像是被人一把拉出了一团迷雾,让她头脑有些发晕,可意识却又像是清醒了许多,“是吗?”
“若人人都似你这般想,天下无可成之事,万事万物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你要学会的,是趋其利避其害,只要保持你自己的本心,不违背原则,谁又能说你不对?”
眼前的迷雾散去,谢颂华心中一片清明,像是破开了那道缠着她的茧,出来拥抱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如释重负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因而她朝着他的方向,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多谢指教。”
玉如琢没有再说话,那本书也没有再动,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还是回了指环里面休息。
自从宫里出来之后,他每日里只看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谢颂华看都看不懂,还生怕借书出来的时候,会被管着藏书楼的人盘问。
看样子,他像是有了些头绪,谢颂华便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伤口。
若是真的帮着他回去,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了。
谢颂华因为玉如琢的这一番点拨,终于又重新振作起来。
她拿出纸笔,再次宁心静气地练字。
一直将今日的任务完成,才慢慢思索今天发生的一切。
首先,从谢文鸢出现在那个小院里开始,今日这场热闹底下的种种手段,老夫人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
会不会其实已经知道自己也在这里头掺和了?
今日对谢淑华的那幡斥责,是否也有敲打自己的意思?
如今想来,之前姐妹之间的纷争,老夫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这些纷争都在谢家的宅门内,翻不出上头人的手心。
可这一次,谢淑华的动作,威胁到了谢家的利益,关系到谢家的将来,所以老夫人一出手便不留余地。
谢家打定了主意要将两个都送到萧家去,因而不会容许谢淑华破坏谢颂华的形象。
同时,谢家也不会对谢淑华如何,她们两个,缺一不可。
谢淑华经过今日这件事情,怕是被吓得够呛,恐怕短时间里,不敢再做什么了。
按道理来说,菊花宴过后,宫里头就该议起几位皇子的亲事,若是快,恐怕一两个月,也就该有旨意下来。
她到底该怎样避免这样的命运?
谢颂华不自觉地就伸手去摸手指上的指环,刚想问问玉如琢,就忽然想起来,从中秋节过后他再回来,她就与他约定,就寝之后他不许出来。
从前他一直在指环里,谢颂华还不觉得如何,如今他能从指环里出来,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总觉得屋子里像是进了个陌生的男人似的,不管她是从一个多么开放的时代过来,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会习惯。
心中杂事太多,谢颂华也无法成眠,干脆又爬了起来。
今天初十,天上无云,月色竟还不错。
谢颂华坐在窗边,对着月亮看着手上的翠玉指环,月光洒在上面,发着碧幽幽的荧光。
夜风吹拂,有些冷,谢颂华接着月光找了件衣服套上,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皇后赏的东西里头,还有一味香料。
她对于古人的这个高雅的爱好并不热衷,但是入秋之后兰姑姑会在她屋子里燃香,倒没有想象中烟熏火燎的感觉。
从宫里出来的东西,想来不是什么凡品,谢颂华也看不出好坏,照着兰姑姑的样子,取出一块香饼,放到香炉里点燃了。
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香味,并不甚浓郁,只是气味特别,与平常兰姑姑点的味道都不大相同。
谢颂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呆了一会儿,不觉得难闻,便仍旧点着。
及至月轮西坠,困意上涌,她也终于能沉沉入睡。
床幔放下,暗处却有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出来。
已经暗下去的月色里,瞧不清他的容貌,却能看得出他身量颀长,背直肩平,穿一身玄色窄袖常服,襟口绣着细密繁复的纹路,在月光下闪着暗芒。
他伸出手揭开桌上的香炉,手指修长,骨感分明。
只见他捻出那片未燃尽的香饼,放在鼻端仔细闻了闻,喃喃地说出来两个字,“生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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