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太医说什么您还记得吗?寒气过重,这寒气从何而来,旁人不晓,你我还不知吗?凡有不顺,我便被您罚跪,三九天也不例外,就在那不见天日的屋子里。”滕雪手指向门外,未央宫重重宫墙里极不显眼的一处宫舍。

    “明明没有窗,却哪里都透风。若您想得起我,宛娘夜半三更方会将放我出去。若您想不起,菲衣赤足地熬到通宵达旦,于我而言也早是家常便饭了。恐怕您都不记得了,有一回夜里我高热不退,生生挨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夜里,我才被陌岑阿姊背回去。”

    “仟心在我耳边说,她将殿内所有的炭炉都点上了,可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气,整个人都还是僵的,毫无知觉。您却不曾来看过,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吧?还是陌岑阿姊和仟心两个小姑娘哭着跑到御药房求药,可没你的命令,他们不给。”

    “仟心定然来求过你,然而你将她拒之门外罢了,甚至把她关起来,因为你不愿让人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滕雪已经开始哽咽,“最后,陌岑阿姊和仟心只能半夜跑到御药房,偷药!她们被打得遍体鳞伤,还都死死地护着药材,便是这偷来的药,才救活了我。”

    “至今我都不明白您为何那般待我?而那时候,您可曾想过,我是您的孩子?”

    贵妃被刺到痛处,盯着滕雪,面色不善。“放肆,几时轮得到你来质问我?一个贱婢,也配你阿姊阿姊地叫!”

    “如何配不上,除了一句阿姊,其余的我也没机会给了。”两年前,陌岑死了,是滕雪心里永远的噩耗。

    “我上官滕雪,爱憎分明。有人倾其所有地待我好,我自然要记三生三世,衔草相报;若有人对我弃如敝履,我自然也要记恨到九泉之下。”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满心失望和委屈,对着她的母亲说出了这番话。

    “今日,你我母女,也算是撕破脸了。”滕雪张了张嘴,已不想再多费口舌,“早些歇息吧,母妃。”

    滕雪走出德贵妃的殿门,已是南宫八月,竟还是彻骨的冷呢!

    次日,去国子监的路上。

    “昨夜我笑的睡不着,一想到那礼嫔吃瘪的模样,我真是恨不得冲到云阳宫去,大笑她几百个来回。谁叫她平日那副难登大雅之堂的做派!”沂花跟着皇后,却养的大方随性。马车里,只管大声说笑,但滕雪知道她有分寸,也就说给自己听,于是她就听沂花说了一路。

    两姊妹先后下马车,“怎么觉得,你今日没什么精神啊?”

    “是吗?该不会是叫皇姐瞧出来我怕夫子又突然课考了吧?”滕雪说笑。

    冷歌已经下马,等在原地。她清脆的笑声轻叩着听者的心,她昨夜,当真没事吗?还是,她早已习惯了伪装?

    “瞎说什么,你满腹诗书,会怕?休得这样逗我取乐。”

    冷歌走在后头,跟在上官廷和沂花滕雪身后进了“枕书阁”,刚坐下,廷尉李佑峻的妹妹李采颜也来了。冷歌座位近门,那李家小姐的衣袖吹起,打到了冷歌案上红木笔架上头的毛笔,几支狼毫前后晃悠了几下。

    李采颜反应过来,羞中带怯,“采颜失礼了,还请世子海涵。”

    冷歌手指停住狼毫,客气地说,“李姑娘言重了。”

    一向同滕雪和沂花交好的袁艺来了,在窗口就向滕雪招手,滕雪朝门口看去,只看到李采颜含羞跑进来。再一看,她瞄着冷歌,滕雪的嘴角顿时就压不住了,那羞答答的李采颜明摆着的少女怀春,滕雪抿唇傻笑着。

    这世子,不俗啊!滕雪顾着看热闹,一时忘了收敛。

    西窗外头的名木枝叶繁茂,绰约间还能依稀望见莲池里盛放的几株荷花,靠近窗边几步,少女偷偷笑着。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人间最上乘!

    冷歌意识到她盯着自己好一会,恰逢他转头,二人视线不偏不倚撞上。滕雪的笑霎时便僵住,转眼又回到正襟危坐。

    冷歌宛如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在笑什么。

    不过,虽不知道她是为何事开怀,但却是自己头一回看到她这样没有拘束,自在地笑吧。冷歌心想。

    滕雪对他所想全然不知,佯装淡定的外表下,滕雪眼睛四处乱转,似乎只要瞟向别处,方才失态的就不是自己,滕雪内心不住地后悔:

    自己怎么,啊啊啊啊!这也太丢人了!

    他该不会还在看我吧?不是吧?

    他刚才那什么眼神啊?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

    别看了!别看啦!

    他看滕雪又很快收起笑容,便也转过头来,不再看她。

    滕雪窘得不行,看夫子还未来,同时立刻转身背对他的目光,插进了袁艺和沂花的谈话。袁艺正要问她今日怎么有兴致谈起这胭脂妆粉了,滕雪又瞥见袁艺身后依旧羞涩的李采颜,忘了方才的尴尬,又忍不住乐了出来。

    “公主笑什么?”

    沂花顺着她的视线,探过脑袋朝后看,“是啊,时安,笑什么呢?”

    滕雪轻咳两声,“待会下了学,再同你们说。”

    两人正埋怨她卖关子,夫子便进来了。

    这堂课习字,沂花实在好奇,不时便要瞧滕雪两下,谁知滕雪心情大好,全心习字,根本不看她。

    而冷歌那里,一篇帖愣是摹了半晌,脑海里挥之不去全然是她的笑靥。冷歌嘲笑自己,真是魔怔了。有一会儿才定下心来安心习字。

    课堂上便是这样,有人全神贯注,自然也有人坐如针毡。

    项义咏已险些将砚台打翻三回了,宣纸上也不少墨团黑迹。王夫子看盛将言今日倒是不错,虽比不上傅余少微、裴易那样能写出一笔矫若游龙,行云流水的字来,但也进益不少。

    这样需要静心的事,若是投入,便觉得日若悬河;若是浮躁,自然只能望眼欲穿而不得果。

    这不,钟方敲过,夫子也放了人,那些儿郎少年便撒开腿往外跑。

    而滕雪,则被沂花和袁艺团团围住。傅余少熙也凑过来,“啧,你一个小孩懂什么,快跟上你阿兄回家去,瞎凑什么热闹。”袁艺将她打发走,对滕雪闪着大眼睛。

    滕雪让仟心几人将东西收好,“你们几个先收拾东西,快,不然要错过了!”果然,那李姑娘站在冷歌案边几步,却害羞不敢上前。

    滕雪下巴朝他们扬了扬,袁艺和沂花就懂了。

    三个女孩咬着唇看着。李采颜像是鼓足了极大勇气,叫住冷歌。

    这下袁艺的眼睛瞪得更大,刻意要听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一起出去后,三个女孩拉着彼此立刻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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