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羁坐在里边,从门那边看过来刚好被帘子遮住,他能看到门口的少女,但少女看不到他。
没看着人,林玖又叫了声:“沈羁?”
沈羁起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单手撩开帘子,身子露出来,身后金黄色的圆盘也露出来。
少年逆光,身体周围圈了一圈新鲜的黄色光圈,将他的轮廓映射出一种朦胧感。
他与少女对视,微弯唇,神色温柔,他道:“这呢。”
林玖笑意漫上眼底,从门后面走出来,将棉袄递给他:“穿衣服。”
沈羁刚想拿过,林玖就缩回手,她蹙眉,语气不太好:“你没有涂药么?”
沈羁意识到她忽然来脾气的原因,抬了抬手,说:“这没事的。”
林玖才不管怎么多,她扯住他的手腕,往里面的床边走:“要涂药的,万一就感染了呢?”
沈羁被她拉着手,他低眸看扯着他手腕白嫩的手,无声笑开。
他没再拒绝,听话地跟她走到床边。
床上放着碘酒和一包棉签,林玖利索地抽出一只棉签,染上碘酒,细心地涂在他的手肘上,轻轻吹了吹。
“疼吗?”林玖问
沈羁张了张嘴,闭上,盯住她翘翘的睫毛,把“不”咽回去:“疼。”
语气还有些委屈,林玖连忙放轻动作,又往他伤口处吹了口气。
冰冰凉凉的,挺舒服。
林玖再问:“现在呢?还疼吗?”
沈羁笑着摇摇头:“不疼了。”
林玖给他涂完药,又四处张望。
沈羁问:“找什么?”
应该是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扭回头,给他抖了抖衣服:“想找纱布的,但没找到,那算了,你先穿衣服吧,小心点伤口。”
“好。”沈羁应。
他人高,手臂也长,穿衣服时,林玖下意识往后坐,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巨响。
林玖低头看,是那瓶碘酒。
她俯身去捡,细嫩的手指与另一只手指相碰。
她一愣,对方也僵住,她抬眸,撞入他灼热的目光。
鼻尖与鼻尖相碰,林玖瞳孔放大,无意识屏住呼吸,往后仰了仰。
只见他喉结滚动,在咽口水,气息滚烫,似乎还有些不太稳。
两人纷纷起身,白皙的脸和耳皆熏上红。
最后还是沈羁起身时,带上碘酒。
他将碘酒放至一旁桌子上,空气逐渐凝固,只有空调还在运作,发出机械摩擦的声音。
这会,只有空气吹出风的声音,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安静了半分钟,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的氛围——包装撕开的声音。
这声音本不会引人注目,但在这安静的时候安静这声音意外显得很清晰。
似乎撕包装的人也意识到了这点,她堪堪转头,手上还拿着刚撕开的饼干,一些碎末因为撕开的力度太大,喷洒在了她的手上。
他们对视。
尴尬的,窘迫的,总之,现在林玖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都要丢脸死了,早知道就不撕饼干吃了。
静了几秒,沈羁嗤笑出声。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上,肩膀一抖一抖的,鼻腔发出闷闷的笑声。
林玖眨巴了下眼,没一会,也笑了起来。
她笑点低,很容易被逗笑,但也只一秒,她又严肃了起来,她恼羞道:“哎呀,别笑了!”
说着,她把饼干送进嘴里。
反正都被看见了,也没什么的了,那就吃了吧,别浪费了。
她把嘴巴塞得很满,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递给了沈羁:“你也吃。”
沈羁接过,没有先吃,而是放在手心里,让它躺着。
他的手很大,这包饼干在他手心里显得很小。
沈羁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撑在身后,发着懒懒的气息。
他没拉拉链,外套敞着,身上穿的短袖很薄,他这么一动作,使他的身线体现的淋漓尽致,再薄些,估计还能看见他的腹肌。
“怎么还随身带零食?”他问。
林玖抹了抹唇边,将饼干碎末抹掉,回答:“怕饿了。”
但刚刚纯属是嘴馋。
他们没说话,还处在尴尬的时候,她手伸进口袋里,意外发现自己还带了饼干,没忍住,拿出来吃了。
谁知道撕包装的声音这么响……
说着,她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低头认真撕。
身旁的人起身,床架吱吱响。
似有气息涌来,林玖的注意力还在饼干上,并未察觉一侧的人在做什么。
忽然,两只拇指轻轻掐住她的下颌,强劲的,却又是温柔的。
她被那两只拇指带去,头被转了个方向。
她一愣,手指顿住,动作随之停下。
小鹿慌乱地原地跳动,她盯着逼近的脸,下意识闭上眼,唇被她抿得发白。
下一刻,带着温度的拇指捻在了她的下巴,轻轻地擦过。
林玖皱眉,睁眼,沈羁退去,手再次撑在身后,唇角挂着温柔至极的弧度,暖阳从窗户那侧洒来,使他们身边围上毛茸茸的一圈金黄。
他笑道:“下面还有碎末。”
嗖的一下,林玖全身发热,在沸腾,仿佛马上就会头顶冒烟。
她刚刚干嘛了?
居然闭眼了!
太羞耻了!!
可恶!
林玖越想越羞耻。
医务室门被打开,她干脆跳下床,也不忘吃掉手里的饼干,掀开帘子,跑出去。
沈羁低头,哼笑。
帘子外是医务室老师的声音。
她的声音大,沈羁听得一清二楚,相比起来,林玖声音很小很小。
但大概,他还是听得出来。
估计是刚刚那会,林玖脸红了,太红,医务室老师以为她发烧了,在询问。
沈羁起身,正准备撩帘子出去,林玖就先撩开进来。
手里拿着的不是饼干了,是纱布。
沈羁明白她的意思,道:“不用,这伤不深。”
林玖才不管这么多,朝他眨了一下眼:“只是你自己看起来不深而已,”话锋一转,她道,“坐下。”
要是是别人,沈羁还不会听,但面对她,他很听话。
他乖乖地回到床边,脱下受伤手臂的衣袖,等她来给自己绑上纱布。
沈羁的伤口确实不深,但容易出血。
林玖剪下一条纱布,细心地给他绑上。
医务室老师就坐在外边打电话,倒也没进来瞧瞧。
林玖给他围了好几圈,给他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她轻轻拍了下蝴蝶结,道:“我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好的蝴蝶结。”
沈羁弯唇笑:“那谢谢林玖了。”
林玖心满意足地收拾东西,她把剪废的纱布都捡起来,揉成一团。
沈羁垂眸看着她,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弧度。
似乎,看着她,哦不,只要看到她,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弯住唇角。
她起身将那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把纱布,碘酒还回去,就和沈羁出去了。
外面不比开了暖气的医务室,外面冷嗖嗖的,林玖已经换好了衣服,倒不怎么冷。
她斜眼瞧了眼沈羁,他还是没有拉拉链,衣服敞在那,下面依旧是短裤,这么个穿着,在寒冷的冬天,得被冻死。
林玖偏头说:“等会去把衣服换掉吧。”
沈羁笑:“好。”
耐力跑测完后,果不其然,这是最后一节体育课。
接下来的体育课都被其他主课占了。
大家进入了繁忙的期末复习。
这几天都是林玖和沈羁两人走。
有时候,路灯会不太争气的闪几下,然后灭掉,林玖永远都会被吓一跳。
这时,沈羁就会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自然的,不动声色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继续给她讲题。
沈羁给她讲题,她也只会去听题,并未注意牵着她的手。
这天,沈羁送林玖回到家,一转身就撞见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的常故渊。
他半倚着门口,像是在等他。
沈羁走过去,看见他眼里稀碎的星光。
他问:“怎么?”
常故渊从门上起来,骄傲的扬了扬眉,一字一顿道:“哥们我,脱、单、了。”
“……”沈羁无言,默默地盯着他,听他下文。
常故渊又努了努下巴,朝着林玖家,问:“你什么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啊?”
沈羁安静了两秒,忽地低头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哦对了,”常故渊也没觉得沈羁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他说,“我们老班给了我两份竞赛卷,我去给你拿。”
沈羁和常故渊是全校唯二进入了全国竞赛的人,全校老师都很关注他们两,所以不管是哪个班的班主任有了竞赛的卷子,都会准备两份,让其中一人带给另一个人。
沈羁接过试卷,抬下巴:“行,谢了。”
他将试卷卷成筒,准备离开,身后有人叫住他。
“沈羁。”林玖叫他。
常故渊挑眉,识趣地走开。
路灯又是在闪,不过这次它迟迟没有灭。
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少女扬着笑,望着他。
她把手里的垃圾袋扔进垃圾桶,朝他走过去。
她还是穿着校服棉袄,没换下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棒棒糖,边朝他走边撕糖纸。
到他跟前,刚好撕开。
她把糖怼进他嘴里,笑盈盈地说:“草莓味的,请你吃。”
沈羁愣怔片刻,将糖含在一侧腮帮。
林玖眼睛亮亮的,似乎星星也比不过她,她问:“甜么?”
沈羁垂下眼帘,草莓味在口腔漫开,甜味缠绕在舌尖。
甜腻甜腻的,但他舍不得拿开。
他注视她眼里的璀璨星光,须臾,他回答她的问题——
“甜。”
不止糖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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