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
一旁的嬷嬷和小丫头正极力阻拦着他,不让他进得黛玉所在的里屋。
“罢哟!二爷,姑娘正在里面小憩,你这会子可不能进去!”
然而混世魔王如宝玉,哪听得进这些婆子的话?立刻面色一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喝道:“你是个什么物件?哪里敢拦我!”
说着,就要硬闯。
正当外面闹的不可开交之际,黛玉的声音却从里面传来:“让他进来。”
外面一众丫鬟婆子听见了,也只得给宝玉放行。
宝玉一进门,便见着黛玉坐在书桌前,正安安稳稳的临摹书法。
“你且停下,我知你不愿见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便撂开手。”
黛玉闻言,只得停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说下去。
“当初姑娘来了,我哪日不曾陪着姑娘玩笑?你我自小一同吃一同住,情份不比那些后头来的姊妹,连在老太太眼中,我们也是一处的。我原以为姑娘是懂我的心的,不会把那劳什子的宝姐姐贝妹妹放心上,只将顾着我一人,却不曾料到,姑娘竟如此多心?对我更无半分信任!”
黛玉何等玲珑之人?自是听出了他话里的责怪之意,不由得冷笑道:“哪里来的一处?我何曾与你一处过?如你所言,我是从林家来的,并非你们贾家的人,将后也是要回林家的,与你住不到一处去,哪里就要将顾着你一人了?真真好没道理!”
这宝玉本就比黛玉年长几岁,更兼之不久前刚与袭人行了云雨之事,已然初通了人事,更明悟了心之所属,故一听黛玉要与他撇清关系,心里是又急又痛。
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说出些伤人的话。
“好好好!缘是我一人痴傻,比不得姑娘你洒脱?说翻脸就翻脸,这些年的情谊是一点不顾!自那日后我便一直牵挂着你,不曾想却是我一人自作多情了!”
宝玉越说越急,浑身热汗不止,更甚者眼珠也直了起来,口角边也流出了津液,只立在那呆呆的看着黛玉,也不作声。
黛玉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于是别过头,坐在那,也不说话。
袭人在外听得宝玉的叫喊声,便知他又发疯了,怕他气急了又摔玉,故而趁丫鬟婆子不注意,一个闪身溜了进来。
怎料一进门,便瞧见宝玉痴痴傻傻的立在一旁,只顾对着黛玉傻笑。
暗道一声不好。
袭人赶紧过去拉住宝玉的手,发现他双手冰凉,眼神呆滞,问他话他也不答,倒像是失了心智一般,把个袭人吓的三魂没了七魄。
情急之下,不由得满脸泪痕对着黛玉哀求道:“好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快别跟我们爷一般见识。他就是个呆子!平常就疯言疯语的,为这事没少被老爷训斥,可心却是不坏的。”
“有哪里得罪你的地方我在这替他给你赔个不是,只求你快快与他说几句软和话,别让他气出个好歹来,届时我当牛做马也一定报答姑娘你的恩情!”
一旁的紫鹃见宝玉痴痴傻傻的,袭人又这般着急,也不由得上前一探究竟,却发现宝玉竟真连眼珠子也不动了,不禁大惊失色。
忙与黛玉说了。
黛玉闻言也不禁担心起来,便走到宝玉跟前,预备说几句好听的话,安抚一下他。
谁知黛玉刚一靠近宝玉,便被他抱了个满怀,搂着黛玉痴笑道:“好妹妹,这回可让我抓住了,我再不放手了。放手你就要与林姑爷家去了,再不放手了,不放手……”
众人一看,这还了得?
大庭广众之下,表兄妹公然搂抱在一处,成何体统!
就连还哭着的袭人此刻都顾不得哭了,跟着一众婆子丫鬟要把这二人给分隔开来。
虽说宝玉还是个孩子,但到底是个男的,气力方面,又岂是那一众小丫鬟可比得了的?
再一个,纵使那些嬷嬷们孔武有力,可无奈宝玉把黛玉抱得死死的,她们也怕用力过猛伤了二位金贵的小主子。
于是,场面一度焦灼不堪。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之际,王熙凤却正往这边走来。
“里头是怎么了?怎的这般嘈乱?不是说林丫头在养病吗?”
王熙凤站在院门口,皱着眉,示意一旁的平儿过去问问。
平儿意会,便找到正站在外头值日的丫鬟问道:“里头何故这般吵闹?”
小丫鬟见是平儿,忙答道:“是宝二爷和林姑娘在里头呢。”
平儿闻言,立马领会,忙回去告知王熙凤。
王熙凤听了平儿的描述,一双柳眉愈蹙愈深,听到最后,竟是恨铁不成钢的道:“真是冤家!没一个省心的。一天天的,净整出这些个小孩子的把戏,也不知这一个二个的都把书念到哪里去了,一行一言,哪里有什么大家的风范?怕是连街头巷尾吵架骂街的泼妇都不如!”
平儿在旁听了,也不敢作声。
这几日林姑爷要进京,老太太特地吩咐下来要好生操办届时的宴会。
时间又匆忙,财政又紧张,故而二奶奶这几日急得嘴角都冒出了泡,性子较之原先更是急躁不少,连日来被寻着错处的丫鬟不在少数,都被狠狠责罚了一通,便是她也少不得被骂。
而今见王熙凤的火气又冒了起来,平儿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就怕王熙凤把这火烧到她身上。
王熙凤几步便走向里屋,外头的丫鬟婆子一个也不敢拦她,都识趣的让开了身子。
“宝玉!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放开妹妹!”
王熙凤一进门,便见着宝玉死死搂着黛玉,口中还不住的痴痴笑着,把个黛玉吓的梨花带雨,泣涕涟涟。
王熙凤一瞧他这副痴傻模样,便知他疯病又犯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没见着妹妹哭?还挺尸一样干看着不拉开!”
众人见王熙凤满面怒容,不禁吓得两股战战,都不敢答话,还是黛玉身边的王嬷嬷开口道:“奶奶,不是我们不拉开,实在是二爷抱的紧,我们怕硬拉伤了二位小主子。”
然而王熙凤却并不听她的解释,反而恨恨道:“都是没用的东西!这点子小事都干不好,白白浪费了府里的粮食,真是晦气!”
说罢,竟直接撸起了袖子,预备亲自上阵把两个玉分开。
要不说这王熙凤是女中豪杰呢?有勇又有谋!
只见王熙凤扮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对着门口喊道:“二老爷来了。”
也不知这宝玉是真傻还是假傻,听到这一声喊叫,竟不自觉的把搂住黛玉的手松开了些许。
王熙凤眼疾手快,立马趁这个档口死死拉住宝玉的手,不让他再用力收紧。
王熙凤虽说也是个女子,可到底比宝玉年长许多,自己也是主子,所以不比那些嬷嬷畏首畏尾,故而竟真让她硬生生拽开了宝玉的手。
旁边的平儿也机灵,见状立马把宝玉往后一扯。
黛玉便稳稳的摔到了王熙凤的怀中。
宝玉眼见的手里空空,情急之下,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如三岁孩童般,哭天抢地不管不顾的哭闹起来。
任凭旁人如何劝说他就是不起。
王熙凤把黛玉安抚好后,看着哭闹不止的宝玉也没了法,只得让人去报告给贾母,自己在这好生看着宝玉。
贾母正拉着鸳鸯等人玩牙牌呢,听得来人说明情况,牌也不打了,急慌慌的就扶着鸳鸯往黛玉处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不住的捶胸顿足道“作孽的畜牲,一刻都让人省心不得!”
到了地方,见到宝玉躺在地上打滚,又哭又嚷的,不由得又是一番“心肝儿肉”的疼惜。
王熙凤见贾母伤心至此,忙去安慰。
谁知却被贾母“啐”了一脸,“我可算看错你了!你既眼见得宝玉躺在地上,为何不去扶他?如今天寒地冻的,他又自小被我养的娇贵,若是受了寒可怎么办哟!”
说着,竟又是要哭将起来。
王熙凤被贾母这一声“啐”的好没脸。
她们都是女子,力气本就比不得男子,宝玉虽说尚未成年,但半大的小子最是闹人,便是刚才,她还是使了计策才把黛玉从他怀里夺过来。
这些嬷嬷也是中看不中用,用到她们时便一个个推三阻四的,生怕万一伤到宝玉老太太要揭她们的皮,因此都不肯尽心,白白让她在老太太面前失了脸面!
贾母忙叫人把宝玉抬到床上,那些嬷嬷见是贾母亲自开的口,这才肯尽心。
贾母坐到床边,拉着宝玉的手,看着他如今痴痴傻傻的模样,不禁老泪纵横,“心肝儿肉”的喊个不停。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着宝玉一人转,竟把才受到惊吓的黛玉给撂到了一旁,只有紫鹃一人陪着她,细心安慰。
里屋是闹的一团糟,却忽而闻得外头来报,说是林姑爷提前到了京,现下正在京中林府宅院处安歇呢。
那床上的宝玉听了一个“林”字,便满床闹起来,“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她来了,快发出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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