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宝玉又闹了起来,忙乱作一团。
正待所有人都围在宝玉身边之际,却闻得一道号啕大哭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扭头一看,却是黛玉正坐在角落处,抱住站在她身边的紫鹃哭的肝肠寸断。
紫鹃也被黛玉哭的心碎,止不住的流泪,怕黛玉哭背过气去,只得用手轻抚黛玉哭的直抽抽的后背,给她顺顺气。
贾母年事已高,刚被宝玉闹腾过,精神难免有些不济,眼见如此情形,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还是王熙凤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黛玉跟前,俯下身子,用手绢细细给黛玉擦了擦额间的汗,安慰道:“妹妹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不仅老太太心疼,我也心疼。”
王熙凤的话提醒了一旁的贾母,贾母这才将注意力移到黛玉身上。
眼见得黛玉哭的如此伤心,不免心疼道:“好孩子,到老祖宗身边来,你哭的这般伤心,可是要把我的心都哭碎喽!”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黛玉哭的愈发凶了。
哭到最后竟“哇”的一声,把刚刚午时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紫鹃见状忙用帕子接住,还不忘给黛玉捶捶背。
贾母也没料到黛玉的反应如此过激,心中自责不已,忙命王熙凤把黛玉带到别的屋子去好好安置一番,另外让人去请大夫。
不过一个中午,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林如海刚刚到京,贾政便派人送去了问候,并邀他过几日到贾府参加接风洗尘宴。
林如海自是应允的,这十来年他奔波在外,不曾和贾家时常走动,这回进了京,确实该联络一番。
更兼之贾母是敏儿的亲娘,且年事已高,敏儿又早早没了,他理当替她多多承欢膝下。
贾政这头刚得到林如海的回信,不免有些喜不自胜。
他自幼好读书,风声清肃,对同是读书人且为探花出身的林如海一直很有好感。兼之林如海如今掌管江南盐政,是圣上的心腹之臣,更令他对这个妹婿要高看几分。
欣喜之余,不免爱屋及乌,想起了尚在府中居住的外甥女儿。
于是问道:“林姑娘的病可曾好些了?”
仆从听了,忙点头道:“只听说这几日林姑娘在院子里养病,不曾见人,想来是好些罢。”
贾政闻言,点点头,没再作声。
只是另寻人,把前些日子别处送来的上等燕窝匀出一些,让王夫人送到黛玉处。
晚间贾政到贾母处请安,贾母深知贾政为人刻板严肃,对宝玉亦是严厉非常,故而早早就勒令众人不许在贾政面前透露半个字。
故而贾政虽在贾母处走了一遭,却并不知晓中午发生了何事。
可话说回来,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不,贾政刚从贾母处归来,便看见贾环带着贾兰,还有几个同龄的宗族子弟在路上疯跑疯玩,一点大家公子哥的规矩都没有。
不免大声喝道:“环儿!你跑什么?身为叔叔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还带头胡闹!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贾环也有意思的紧,看他父亲怒了,心里虽然害怕,却悄悄想着祸水东引,他好趁机脱身。
于是暗戳戳道:“不曾跑哩!只是今日宝玉哥哥又发疯病,没有上学堂,我和众人心里都担忧的紧,故才急着跑去瞧他。”
贾政听了,忙问缘由。
贾环便乘着这个机会,把方才中午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一番过后,再说与贾政听。
贾政气急,不禁怒发冲冠,恨恨道:“这该死的畜牲!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女人堆里闲逛,不曾见他干过半点正事。这回更是罔顾伦理纲常,丝毫不知羞耻与礼数!”
说着,就从里屋拿了鞭子,气冲冲的往宝玉处走去。
身边的仆从见了,忙偷偷报告给王夫人。
王夫人刚从宝玉处回来,得了消息便立刻又赶了回去,怕到时自己劝不住贾政,便又忙令人去跟贾母说。
这一下子,就有三队人马冲向宝玉处,真是好生热闹呀。
不过王夫人毕竟是妇人,比不得贾政步伐矫健,所以最后还是贾政先到。
这时宝玉已经被贾母与王夫人安抚好,正躺在院里的榻上,不言不语伤春悲秋呢。
晴雯见外面天寒地冻的,便想劝他进去,谁知宝玉理都不理她,依旧仰着头看星星看月亮。
晴雯也是个有脾气的,见自己好话说了一箩筐他还是不听,也就不管他了。
其他小丫鬟见晴雯都劝不动宝玉,便也都歇了劝诫的心思。
正待宝玉恍惚间,却依稀瞧见贾政提着鞭子怒气冲冲往他这边走来,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于是结结实实挨了贾政一鞭子。
“哎哟!”贾宝玉惨叫一声,赶忙滚下了榻。
一旁的侍从见了,忙一个二个的冲过去死死抱住贾政,不再让他动分毫。
“孽障!”贾政瞋目竖眉对着宝玉大喝道。
“你竟敢做出这般不知礼义廉耻之事,今天我要不打死你我便不叫贾存周!”
说着,又要挥动鞭子,谁知却被赶来王夫人一把拽住,随即抱住贾政哭求道。
“老爷手下留情!宝玉固然有错,可还望老爷顾及老太太的身子,打死宝玉是小,可届时若让老太太不自在了,岂非事大?”
王夫人不劝还好,一劝更是提醒了贾政,宝玉而今成了这番模样,与旁人的娇纵脱不了干系,于是愈发气急,狠狠把王夫人往旁边一推,就要继续抽。
得亏身边的丫鬟手疾眼快,接住了王夫人。
“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话刚说完,贾母便颤巍巍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扶着丫头来到宝玉身边。
贾政见他母亲来了,又急又痛,连忙迎接,赔笑道:“母亲何故亲自来?有话只叫儿子过去吩咐便是。”
此时宝玉早就被扶到一旁。
贾政方才那一鞭子不偏不倚,刚好抽到宝玉脸上,于是原本“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脸被活生生抽破了相。
嫩白的脸蛋从额间经过鼻梁再到嘴角,甚至脖颈处都有一道长长的血肉翻红的鞭痕,瞧着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只是此时正值冬季,穿的多,故而这脖颈处的伤痕较之脸上的浅不少。
贾母一看宝玉伤的如此之重,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搂着此刻快要吓傻的宝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贾政见状赶紧跑过去跪立在贾母跟前,用手轻抚贾母的背给她顺气。
待贾母缓过来后便一口“啐”了贾政满脸,“你好狠的心呐!竟下如此毒手。常言道: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的心,可真比那石头还硬,比毒蛇还毒!”
说着,又要哭的死去活来。
贾政见状,急的不行,怕今天的事收不了场,于是便附在贾母耳边耳语了一番。
贾母听了,虽还在哭,但较之最初明显冷静不少,只哀叹道:“虽如此,可你下手也太狠了!宝玉自小被我养的精贵,如何禁得起你这般搓磨?”
贾政见贾母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忙道:“儿子到底是宝玉的亲爹,下手如何没有分寸?只是若不如此,怕不好交代啊!”
贾母听了,默然不语。
她虽早已退居幕后,可年轻时却是比王夫人和王熙凤还要爽利灵巧之人,方才是爱之深责之切,故而心里犯了糊涂,而今有贾政提醒,自是理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旁的我不管,只是你这段时间别再拘着宝玉儿读书,万事都让他养好伤再说。”
贾政听了,连道几声“那是”“那是”。
饶是如此,贾母却依旧止不住的埋怨贾政心狠,贾政也为了让老母亲消消气,只能在旁陪着笑脸。
这几日,贾母怕黛玉因着宝玉的事心中不痛快,故而每晚都让黛玉同她一起睡,想着抚慰她一番。
黛玉也只是闷闷的,话也比原先少了不少,看的贾母直叹气。
终于到了接风洗尘宴,林清早就迫不及待了。
话说他刚到京城就想把黛玉接回来,可也只能想想,林如海不会同意的。
林清跟着林如海来到了贾府。
林如海是客人,又是手握实权的红人,因此这欢迎仪式办的尤为隆重,引得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出来观看。
林清把这与书中“元春省亲”对比了一番,发现除了没有修建大观园,规模其实差不多。
由此可见,这贾府可真是下了血本呀。
林清跟在林如海身边,见了贾赦贾政,二人都免不了夸赞林清“少年英姿,一表人才”。
又得知林清而今不过十七岁,却已经中了举人,马上要到国子监读书,更是由衷的赞叹道“年少有为,前途似锦”。
林如海听了也十分之高兴,口中虽说着埋汰林清的话,脸上的笑容却灿烂至极。
到了贾母跟前,贾母和林如海寒暄一番过后,便拉着林清不肯放。
贾母是个情趣品味都十分高雅的人,喜欢一切美好的人与事物。故而见到林清这般“清俊秀逸、品貌非凡”,不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与她的宝玉儿不相上下,所以爱的不行,一刻也不让他离开。
其实不止林清,就连年近半百的林如海,此刻都依旧是一副雅量端方的君子模样。五官虽稍显苍老,眼神却依旧清明,不知年轻时又是何等风姿。
不过话说回来,就贾母那个资深颜控,如果林如海年轻时相貌不出众,她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亲亲女儿嫁给他?
只是这时贾宝玉被贾政关了禁闭,脸上又破了相,不好出来见客,要不见到林如海和林清,又要发痴说:“怨不得林妹妹天仙儿似的,缘是这林家个个都是谪仙般的人物。”
席间,林如海见众人都在,独不见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便问及此,却被贾政含糊带过,说是病了,在养病,不宜见客,林如海听了,也只得作罢。
林清和林如海分开坐的,女眷又不和他们在一处,故而林清是既没见到黛玉,又要独自一人与众人寒暄应酬。
天知道他有多厌烦这种场合了!
贾琏作为目前荣府第三代最长者,自是有照应林清的责任。
林清初初见贾琏还有些吃惊,虽不及老版红楼梦里贾琏扮演者俊美,但长相也颇为俊秀,人也随和周道,时时刻刻顾着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轻浮放荡。
或许是因为他是客人的关系?
林清吃到一半,尿急,便想着去解手。
贾琏便让身边的小厮陪着林清。
可这最近的茅房离席间也有一段距离,且还是下人专用的茅房。
林清憋的不行,让小厮在外头等他,他一个人在里头上。
谁知他刚解完手,却闻得隔壁传来窃窃私语声。
想来,是几个闲着的下人在八卦嚼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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