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唐思璇有点发愣。
自从穿过来这之后,她就没打算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心底那股执念一直催促着她去竭尽全力。
现在却忽然发现,好像直到现在,自己的吃喝住行都……
挺好的。
她眼神波动,看向那个看似悠哉的人。
是玉天恒。
少年瞅了瞅有点呆滞的唐思璇,刚想出去又折回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坏笑。
“傻了”
唐思璇思绪回拢,拍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
“哦。”
玉天恒眉峰轻挑:“就这反应”
唐思璇点头:“是啊。”
行。
玉天恒扫一眼桌上的东西:“先吃东西。”
他转身轻松翻了出去,没了人影儿。
唐思璇顿了顿,还是吃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屋里人微微抬眸:“谁啊?”
那声音散漫而懒惓,清晰平缓:“芜老。”
芜云律动了动,起身开门。
“来您这蹭点吃的。”
玉天恒很自在地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下。
芜云律暼了他一眼:“老妪要不是知道你小子,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
“哎别,”玉天恒眼里带了点笑意,嘴上不忘开玩笑,“我可不就是吗?”
“玉家玉槟晨先生的公子玉天恒玉少爷,是吗?”芜云律面无表情。
玉天恒扯唇轻笑:“可以,这介绍不错。”
“行了,别贫了。”芜云律抱怀看他:“你去哪了,当时在红尘蝶恋怎么跟我说的”
玉天恒正色了一些,脸色淡了淡:“唐思璇怎么了”
“昨晚我刚从柳山麋鹿湖那边过来,就撞见她们两个人在村边,谙泯家族的人差点发现我们。”
芜云律继续说道:“村里人被毒香熏倒,他们的目的是她们两个,领头的那个让一班人留着守村子,然后带一班人去了天颈湖,八成是去筌幽谷。”
“之后思璇撂倒了剩下的那些人,留了个活的问话,只是,”芜云律眼底划过一丝阴沉,“那个人趁机对她动刀。”
周身的气压莫名降下来,内敛的寒气从脚底冒出,玉天恒眼里裹着一团黑云。
“不过还好,那孩子提前动了手,那人断了气。只是,她当时的情况……气场很强,脸色清冷,好像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爆发一样。”
芜云律现在回忆起来,有些感慨。
可怕。
“戴伊说不是病,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芜云律微微蹙眉:“我也想不出个所以。”
难怪……
所以今早去找她时,会察觉到那种残留的戾气和情绪。
玉天恒眼眸似水般透彻,此刻却平淡至极,目光深沉。
他不在时动人,要讨还代价的。
“那领头的,交给我。”
他目光含笑地开口,懒散又冰冷地开口,语气带着点孤傲不屑的猖狂。
芜云律睨着他:“别看着我,我不跟你抢人。”
“不对,你一来就问唐思璇,你见过她了”
芜云律眯了眯眼,眼底的光芒露出一时。
玉天恒看了一眼桌上的吃的,拿起吃了一口,没立刻开口。
“我见到您孙子了。”他淡淡道。
“他在哪”
“别急,他现在是许候府许家公子许少爷,而这许家,”玉天恒慢慢瞭起眼皮,薄唇牵动,“背后是暗夜军团。”
芜云律手一颤,有些不稳。
“你什么意思”
“许家跟暗夜又是什么关系”
玉天恒嘴边的顽劣半分不减,笑得明亮。
这会,敲门声礼貌有序地响起,玉天恒微不可察地皱眉。
“芜老,是我。”女声冷淡平静。
开门,果然是戴伊。
看到玉天恒,她看了一眼,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
“丫头,现在村里什么情况?”
戴伊淡淡地敛眸,听到这个称呼轻轻蹙眉,最终没说什么。
“村里人都醒了,村长请我们到他家做客,还免不了送礼。”
“那夜龙草呢,谙泯已经比我们快一步了。”
玉天恒说的是事实。
戴伊按按眉骨:“我也是这么想,但有位老人死拉着思璇不放。”
“”
玉天恒长眉轻挑,唇间漫着浅笑:“难得她这脾性。”
芜云律面无表情:“你再贫给我回去。”
“那老人是村里人?”
戴伊轻轻摇头:“不知道,只听村长提及时很尊敬,在村里威望很高。”
芜云律皱眉不解:“她拉着思璇不放干什么?”
“去看看。”
清新雅致的四角小亭,老人脸上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五官却端庄大气,眼神沉寂舒缓,气质绝佳。
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个风华绝代的名家小姐。
她目光紧紧攥着对面的女孩,抿唇,半天不吭声。
女孩依旧披着那件蓝色微绒披风,笔直地坐着,身姿高挑,两手肘抵着桌面,玩着皮筋,悠然自得。
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眼尾微勾,嘴唇弯了个弧度,偏偏没给她一个眼神。
“你说,你叫唐思璇,”老人终于动了动,语气分明带着审问,“你姓唐”
唐思璇只是应道,眼皮都不抬一下:“是。”
“你……”
一众人忽然走来,村长带头向老人微微鞠躬,极其恭敬:“沈大师。”
老人转眼看了看,眸色深了深,“嗯。”
“冒昧打扰您,这三位是唐小姐的朋友,她们来找唐小姐。”村长忙介绍。
“这是戴小姐,芜老,玉公子。”
唐思璇看到三人,轻笑,声音慵懒:“来得挺快。”
老人目光偏了些,从唐思璇身上移开,竟极其自然地打量着三人。
芜云律脑中掠过什么飞影又泯灭无踪,想抓住却没来得及,她眯眼看着老人。
“沈大师,我是芜云律。”
老人在芜云律身上顿了顿。
“你好。”
村长面露纠结:“沈大师,我还要去安抚村民,我就先走了……”
却见老人突然站起,几部跨出,来到三人面前,目光穿透,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最后的玉天恒。
“沈大师“……”村长吓了一跳。
“他叫什么?从哪里来的?”
老人问得连串,语速很快,脸色也有一瞬间的崩溃。
“不用村长介绍了,怪辛苦。”
“玉天恒,晴天的天,永恒的恒。”
玉天恒邪气一笑:“至于哪来的,你可以问问那位小姐。”
玉天恒目光径直望向亭里,唐思璇百无聊赖地撑着脸颊,没想到玉天恒会看向她,玩皮筋的手微一顿,差点掉了。
他掠过老人,来到唐思璇身边。
“吃完早餐了”
唐思璇没想到他问这个,愣着“啊”了一声,后才否认:“没。”
“那怎么不吃,饱了”
“就,大早上的被这老太太请来了。”唐思璇补充说:“没来得及。”
垂眸下出现一只好看的手,掌心上放着两根棒棒糖。
阿尔卑斯,可乐味。
抬起眼那双眼睛明眸似海,微微勾唇。
“吃点糖将就一下。”
唐思璇也不客气接过:“谢谢。”
后又有些随意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甚至是什么味道。
“我猜的。”
唐思璇挑眉,完全不信。
“噢,好像是蕾姨说的。”玉天恒漫不经心道。
唐思璇眼睫轻动,心湖荡漾起浅浅的涟漪。
晚宴的那件长裙,也是她喜欢的蓝色。
又是蕾娜吗……
“玉公子,唐小姐,我想单独跟你们谈谈。村长,芜老,戴小姐,还请你们回避。”
老人说话并不遮掩,直白且嚣张,眉眼淡淡,目光深远似井。
戴伊蹙眉,嗓音低冷:“沈大师。”
“姐,许忱言和秋水已经进村了,还需要你。”唐思璇看了戴伊一眼。
“行了,丫头,担心则乱,走了。”芜云律拉着戴伊,低声摇头。
“她的情绪不可控。”
“有玉天恒,没事。”
戴伊眼里泛光,有什么疑惑慢慢化开,她脸色好些,点头。
“你真的姓玉”
老人看向玉天恒,抓着衣角的手指攥紧。
玉天恒轻轻挑眉,故作谨慎道:“那要不您上我家祖坟看看”
唐思璇清冷的眉动了下,忍住没笑。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们还有事。”玉天恒敛了敛,淡淡开腔。
唐思璇目光微妙。
她没阻止,同意老人这么做。
但找到夜龙草始终是迫切的。
而玉天恒,也没说什么。
老人过了几秒,神经忽然松弛下来,轻轻扬唇,脸上带笑,沉吟着说。
“夜龙草,没有人可以找到。”
她话落的那刻,两道锋利的目光直接落到她身上。
“沈大师,说话要说完。”唐思璇眼里寒凉。
沈大师缓缓起身,却是朝着与门相反的方向走出亭中,回头。
“二位借一步说话。”
唐思璇只是犹豫了一秒,便起身。
“你真的要去”
那道声音低沉清朗,如清水流进心里,又莫名透着孤冷。
唐思璇脚步顿住,低了下头。
“你怀疑她”
“她不值得怀疑吗?”
玉天恒眼眸里有一团黑雾,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唐思璇忽然淡笑,眼底藏了什么。
“可怎么办,我就是喜欢往阴沟窄巷里转,独木桥上走。”
“玉天恒,我们的立场,可能不对等。”
唐思璇眼里一点点冷下来,眉眼肆意,声音却放轻。
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那双黑眸紧紧盯着她。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唐思璇抬手褪去他的手,能感到他手的力道,还有那一寸的冰凉,但也只是一触之间。
“谢了。”
一片静谧的林子里有一块大石,老人坐着,眯起眼:“那个小伙子呢?”
唐思璇抱着手臂,静静看着她。
“您要是想套话,不是得先套我的关他什么事。”
老人恍惚间思路回归,眸色清明。
“你在保他”
唐思璇摇头:“我自己的事,没必要。”
“也好,”老人笑了几声,才缓缓发问,“你是唐家哪一代”
唐思璇懒散地盯着她:“确定要问”
“你不可能是唐家这一代的大小姐或者嫡系。”
唐思璇眼皮抬了抬,无所谓一笑:“为什么?”
“唐家禁行,与玉家人不能有任何瓜葛。”
老人起身走近,一字一顿:“而且你身上的气场,也不属于这一代的唐家。”
“怎么说”
“我还不清楚那贱人养的什么狗东西,唐家后代能不死就不错了,丢人。”老人语气平平,偏偏带着暗讽。
唐思璇琢磨着,半晌眼底擦亮:“您果然是唐家的儿媳。”
老人身上出现低气压,却还含笑着问:“你想表达什么”
唐思璇抬了抬下巴:“您还想把面具带多久,沈蝶恋”
老人定在原地,沉寂似死潭的心翻起了波澜。许久,她抬手,''“唰”地一声甩出一张面具。
雪从未停过,丝丝缕缕也在飘着,天色格外透亮。
那张隐秘多年的脸露在光下,眉眼还存有淡淡的嚣张冷艳,杏眼里是藏着看透一切的世态炎凉,眼尾陷了些,皱纹细微,因为肌肤白皙所以较之前那张面具的脸较年轻。
唐思璇没料到她会直接这么做,目光触及身子狠狠一颤。
脸型,五官,眉眼……
像,太像。
沈蝶恋直直地盯着那双清冷肆意的黑眸,两道目光不可避免地对视。
心底的某处发生磕碰,颤抖着,震撼着。
一道好像隔着空间的时差,跨过长远的时空,形成对视,久到一世纪都有所不及。
心灵,碰撞。
沈蝶恋有点嘶哑道:“你是,唐家后世之人”
唐思璇回神,毫不犹豫地上前,直接朝她跪下,磕了个头。
“唐家第十九代,唐晟终之女唐思璇。”
“拜见先祖。”
一世一百年,一百年就有四代人。
唐家按照唐思璇这一代来算,就已经存在了快一千年。
“你是我的,唐家和沈家的,后代……”沈蝶恋一瞬间眼里噙满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连忙扶起唐思璇。
沈蝶恋止不住地说个不停:“那就是说,我的儿子活了下来呜呜呜……”
唐思璇起来时眼角泛红,黑眸水润,声音很郑重:“是的。”
沈蝶恋抱着她不放,好像要大哭一场,那种感动盈面的神色绷都绷不住。
“思璇,思璇……”
“我在。”
“好孩子,你记住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一定给我好好活着回去……”沈蝶恋说得很激动。
原本有些严肃的氛围被她这一说都变了味,唐思璇哭笑不得,泪珠笑了出来。
“您这话像是托付遗嘱您知道吗?”
沈蝶恋这会儿也哭不出来了,慢慢重新坐下。
两人都静下来没说话,任由耳边风声拂过,雪水滴落发出“嘀嗒”地声音。
“孩子。”
“嗯。”
沈蝶恋缓了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唐思璇僵住,面部表情下意识地恢复清冷,好像所有情绪都没流露过。
沈蝶恋面色凝重:“昨晚我没被毒香熏到,我看到了你出手,也看到了你差点遇险,还有看到最后。”
“当时那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唐思璇沉默了一会儿,弯唇笑了笑。
“没,就是单纯的,情绪不好而已。”
殊不知这会儿的她,垂下的眼睫没有彻底掩盖住神色,一切都没有伪装的,落入不远处的少年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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