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裴语慌张地把手移到秦深大腿上。
臊得他都忘记应该怎么呼吸了。
他居然不小心按到秦深的……
尽管只是无意间几秒钟的接触,可那种温热却好像黏上了他的手,甩都甩不掉,酥酥麻麻侵入骨子般烫。
“表哥?!”
“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大晚上的还不开灯,很吓人好不好!”以为家里进了贼的秦毅阳关掉手机手电筒,抬手打开照明灯开关。
以前老宅安保不够,家里也不是没发生过被盗窃的事。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秦毅阳还以为又是那个贼打爷爷收藏品的主意。
“没什么事,就是把爷爷送给小语的汝窑放回来。”秦深小幅度地理了理浴袍。
“汝窑?”秦毅阳被惊得猛咳两声,那可是爷爷最喜欢的藏品之一。
他暗暗感叹着爷爷对裴语的大方和喜欢,瞥见裴语双颊通红,就连耳朵也是红的。
夏季夜里的温度比白天低,可还是闷热,热风吹拂脸颊,黏糊不透气。
“裴哥你的脸好红。”秦毅阳说,“外面这么热,快回房间吹冷气休息吧。”
裴语脸更烫了:“……”
跟在秦深身后,完全不会说话了。
走到房门前,秦深瞥了两眼少年余红未消的脸。
“明明是我被按着了,看你比我还臊?”
裴语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直接越过这个话题:“没什么事的话,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不给我按腿了?”秦深笑问。
裴语连忙摇头:“换个时间,换个时间。”现在他哪里有什么心思再给秦深按腿,再和秦深多说两句话都能要人命。
秦深眸色微动,不紧不慢地说:“也行,明天见。”
裴语抬手小小地挥了挥:“明天见。”
深夜的走廊又重归于宁静。
回到房间的裴语像歇了一口气,放松身体地坐在床上,摊开手心看了一会儿。
热着脸去盥洗池洗手,白色泡沫和水流顺着指缝滴落,经过冷水的冲洗,裴语热得不正常的手心和心脏才慢慢凉下来。
他一抬眸,就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耳垂红得能滴血的程度。
“你又不是没有,要不要反应怎么大!”裴语指了指镜子中的自己,下定决心不再去想这件意外。
回到床上,他拿起那串浅粉色的玉石手串,每一颗珠子在灯光下都泛着莹润清澈的光泽。
手串有点松紧,戴在手腕上刚合适。
他拍了一张图片,想发给秦深看看,记起来没有他的微信,在列表里找到秦毅阳,下午玩游戏时他们交换了微信。
【裴语:我还没有秦深的微信,你能把他的名片推给我吗?】
秦毅阳有点奇怪,一见钟情连微信都没加啊?
他把秦深的微信甩了过去。
秦深的微信号昵称很简单:【qs】
头像是漆黑的夜空挂着一片繁星,像是站在高处随手拍的,没有加奇奇怪怪的滤镜,更显星空的璀璨、寂寥。
没几秒钟,好友申请便通过了,裴语备注上秦深的全名。
想了想,拍了一张戴着玉石珠链手腕的照片。
裴语:【我很喜欢这件礼物,明天我一起床就给爷爷说!】
另一边,秦深看着这张照片,点开,放开。
细窄的手腕在桃粉玉石的映衬下,有种难言的美。
他的手很漂亮,手臂纤细白净,骨节明晰,经常兼职的缘故,他的指腹没有手背那么光滑,可也是好看的。
而就是这只柔软温热的手,触碰到他。
秦深呼吸一滞,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在一瞬间渐浓,顿了几秒后,秦深关掉照片,动作略显急促。
保存好后,他才发了句:【喜欢就好,手链很适合你】
消息发出后,秦深又收到一张晚安的动图表情包。
乖乖的猫咪戴着睡帽,睡出瞌睡泡泡。
秦深莞尔一笑,将手机顺手放在床头。
对面屋,裴语退出微信后,才发现就在刚才去还瓷器时,江鹤给他发来了几条短信。
问他住在秦家习不习惯,秦家长辈对他好不好。
裴语慢吞吞地打字:【挺好的,他们对我很好,比住在林家舒服得多】
他以为江鹤这个时间点已经睡了。
没想到她竟然秒回:【那就好,听说秦深得了和我一样的病】
江鹤的病情严重的原因之一就是,她不愿意再尽量找一个和她匹配度高的alpha。但她了解治疗手段,无非就是亲密接触。
她犹豫着问:【那他有强迫你什么吗……?】
裴语瞳孔骤然一缩,先前那种被江鹤不放在心上的感觉如潮水涌来。
要不是他运气好,要不是秦深品性好,他又怎会穿着柔软舒适的睡衣,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裴语快速地回了一个:【没有】
便将手机关掉,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他以为今晚刚来秦家,大概率会睡不着。
当初住进林家,花了一周的时间,裴语才习惯陌生的环境。
可没用几分钟,裴语就有了困意,伴随着床头飘过来的玫瑰香气,裴语渐渐睡过去。
翌日清晨,裴语睡到自然醒。
他轻眨纤细的眼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透过窗户往外望去,天空灰蒙蒙一片,时间还早。
裴语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缓慢起身去洗漱。
走进衣帽间,看着一柜子的新衣服,裴语突然犯了选择困难症,最后挑了一件米白色的短袖和黑色休闲裤。
也不认识衣服的牌子,可手中的衣物面料摸着却很柔软舒服。
他起得早,楼下灯亮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饭菜香,佣人们在做早饭。
裴语隐约听见其他房间有声音。
沉沉的低吼声,一道道听上去就很痛苦的咬牙声,像遭受极刑时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沙哑又浑重。
裴语恍然间猜测到那是什么声音,脚步一点点地循着声源走去。
他站在康复间的门口。
里面传来的声音敲打着他的耳膜,裴语拧开门把手,透过半开的视野往里望去。
和他想的一样,秦深正在进行腿部的康复训练。
尽管裴语有想过秦深复健的场景,可当他直面这一刻,画面仍旧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力。
秦深看上去极其痛苦。
额头青筋暴起,脸颊涨红,他死死咬着牙,嘶哑的低吼声从喉间溢出,就像陷入绝境死死挣扎的凶兽。
他浑身冒着热气,大量的汗水浸湿他的黑发,面颊,脖颈锁骨。
湿透了的黑色运动服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灰色运动裤裤腰那块也洇开一圈深色。
他的体格明明很高大,肩宽腰窄,弓起的背脊轮廓在薄薄布料下隐隐可见,可此刻却无法完全直立行走,像被重重压住,只能弯下腰。
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利刃上。
裴语完全被钉在原地,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这得多疼啊……?
陪同的医护人员紧跟在他身旁,抬起双手,生怕秦深坚持不住摔倒。
裴语在心里默默给秦深打气。
终于,秦深耗费十几分钟,才走完一段常人轻轻松松几步就能走完的五米路程。
裴语不自觉为他高兴激动。
然而就在秦深转身换向的那么一刻,他猛地抬起头,汗水淋漓。
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
像被猎鹰盯上的小白兔,裴语心口一颤,不知怎得,连忙关上门背靠在墙壁上细细地喘着气。
就好像秦深并不想他看见他复健的模样。
裴语后悔地心想,我是不是冒犯到秦深的隐私了?
……
事实也确实如此,秦深并不想让裴语看见自己难堪的模样。
冷冽的信息素伴随着汗液的分泌席卷康复训练室。
陪同的医护人员只觉得冷意一点点将身体麻痹,这就是s级alpha信息素的极强的攻击性和侵略性,待在房间里的医护人员腿都不自觉发软。
就好像被什么猛禽盯着,只要稍微一动,下一秒就会被咬住脖子。
尽管他们知道秦先生并没有信息素闻上去那么可怕。
相反,秦深是他们见过的,在复健训练中最能坚持、承受剧痛的人。这需要极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
“秦先生……”医护人员战战兢兢地喊他。
秦深低声“嗯”了声,收回视线,重新坐到轮椅上,准备休息十分钟再进行下一轮训练。
医护人员给他报告、分析双腿的恢复情况。
从数据上来看,情况并没有明显好转。不过秦深能感觉到疼痛以及能走更远的路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训练进度还有再加快的空间吗?”秦深沉声问。
“这……秦先生,你的训练强度已经比其他人大很多了。”医护人员说,“要是太过急切,身体可能承受不住。”
“我的建议还是循序渐进,相信迟早有一天……”
“我知道了。”
秦深捏了下自己的腿,眸光深沉,抬眸继续道:“你们再讨论下,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再增加一些强度。”
“是,我们知道了,”
医护人员点头,“回去我们会再重新制定调整复健的方案。”他们整理收拾各种检测数据的医疗仪器。
秦深捞起挂在栏杆上的毛巾,擦拭汗水。
收拾完毕的医护人员正要离开,忽地听见秦深问:“复健的画面在外人看来,应该很难看吧。”
“这……”
医护人员有点惊讶,在他心里,秦深并不是会在乎这种问题的人。
他忽地想起刚才误入的少年,心里了然。
“先生,并不难看。”
“我相信外人看见你复健的模样,会打心底里佩服您的。”
“而且刚才那位小少爷还在默默为您加油。”
“嗯,谢谢。”秦深转动轮椅,“下次再见。”
回到卧室,秦深在护工的帮忙下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后下楼。
等他下楼,其他人已经在餐桌上坐好。
秦烁一般坐在长方形餐厅的主位上,此刻裴语坐在他的右手边,低头笑着聊天。
裴语抬起手腕,向秦爷爷展示着那串粉红玉石手链。
灯光的照耀下,少年的小臂纤细净透,白得像没见过光。
不知道说了什么,秦烁被他哄得哈哈大笑。
秦深走近时,秦毅阳正好打趣起昨晚的事情。
“爷爷你都不知道他们昨晚有多吓人,大半夜跑去收藏室那边。”
秦烁:“诶,看来我送的礼物没送对。”
裴语连忙找补:“没有呀,我就很喜欢这条手链,至于那件汝窑就放在展示柜里,我想看也能去看呀。”
“而且,那么贵的东西我真不好意思收下,心理负担就还挺大的……”
秦烁还想说两句,秦毅阳帮忙说:“就是,爷爷你送点学生能用的东西啊,限量版球鞋也行,我看裴哥好像没几双运动鞋。”
秦毅阳倒是有一柜子的球鞋,打心底觉得裴语的鞋不够穿。
“好,那爷爷叫人多买点你平日里能用上的。”
秦烁见秦深过来,“等周末你带着小语去商城再添置点他喜欢的。”
秦深直接帮裴语应下:“好。”
他控制轮椅坐到裴语身边,却只见裴语像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
难道真被他复健的场面吓到了?
秦深紧绷着唇角,接过周姨给过来的牛奶,用余光看着裴语。
他正在剥水煮蛋,蛋壳被一点点剥掉,内里蛋白洁白,可能是有点烫,裴语的指腹被烫得泛粉。
他的手指很白,和鸡蛋颜色快要融为一色,只不过没那么透,更加偏向于初雪实质的白。
裴语捏着鸡蛋,轻轻地蘸了一圈糖。
没送到自己嘴里,反而递到秦深的面前,他小声说道:“吃吗?”
“我哥不怎么吃糖——”秦毅阳忽地提醒,却迎上秦深直直的眼眸。
秦毅阳:?
我靠,怎么突然有点冷。
紧跟着,他就看见秦深就着裴语的手,垂头咬水煮蛋。
裴语看着眼前低垂的头颅,也微微一愣。
他的指尖还碰到了秦深的唇。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可裴语心口还是忍不住一紧。
好软啊……
“什么软?”秦深抬眸,唇角蘸了点白糖。
反应过来后的裴语浑身紧绷,耳根忍不住微微泛红,辩解道:“我是说鸡蛋好软。”
说着还向秦深展示,捏了捏剩了大半的水煮蛋。
“是吗?”秦深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裴语,那双眼睛似乎看透了一切。
裴语:“……”
脸更红了。
他连忙把手里剩下的鸡蛋放到秦深碗里。
“多吃点糖,就没那么痛了。”
小时候裴语每次一生病,被扎屁股针后哇哇大哭,江鹤总会喂他糖吃,甜味就像止痛剂,能降低痛感。
秦深愣了下,明白了裴语的意思。
吃完剩下的鸡蛋,他才问:“不觉得我刚才那样很丑吗?”
“丑……?”
裴语第一秒还没有反应过来,“当然不,很帅气。”
“真的?”秦深心口发烫。
裴语咕噜噜喝了一大口牛奶,唇角还沾着奶沫:“当然。”
“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加我一个啊!”坐对面的秦毅阳咋咋呼呼地说。
“没聊什么。”裴语抬头说。
话音刚落,他的唇角就被柔软的纸巾擦了下。
偏头看,秦深收回胳膊,很自然地说:“沾着奶了。”
裴语愣愣地点头:“谢谢。”
耳边传来一声爽朗的笑。
秦爷爷眯着眼睛看向他们:“不错不错,一会儿上学让阿深陪着你们去啊。”
吃完饭,秦毅阳回楼上换校服,想着自己还有换洗的一套。
于是开口问裴语要不要穿他的校服去。
裴语正要同意,秦深开口:“不用,转校生第一天不穿校服很正常。”
“可是我那里不是有多的一套吗?不穿校服的话一会儿到了学校还要给门卫解释登记,好麻烦的!”
秦毅阳正叭叭说着,忽地对上秦深黑沉的眼眸。
一股凉意从脊背低端往上窜到脑子里。
我靠,我居然当着表哥的面,让他的oga穿自己一个alpha的校服?!!!
回过神的秦毅阳咽了咽口水,觉得表哥的眼神更沉了。
“也是,那就穿着你的校服去吧。”裴语说,“麻烦你了。”
秦深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秦毅阳心虚地眨眨眼。
“啊!我突然想起来昨晚那套校服才让周姨拿去洗了,估计还没干。”
一边默默收拾卫生的周姨:“?”
裴语疑问:“这会天这么热,应该干了吧。”
“呃……好像也是。”秦毅阳顺口道。
他又偷偷扫了眼环抱双臂,好整以暇看着他的秦深。
说话声更加结巴了:“可、可我的衣服你穿着肯定太大。”
“我一米九呢,你应该才一米七几吧。”
身高一直是个痛的裴语倏地被插了一刀。
他瘪了瘪嘴:“……哦。”
心好痛。
上车后,秦深发现裴语心情低落,想起刚才的事。
“不开心?”
裴语摇摇头:“也没,就是觉得alpha都好高,令人羡慕。”
就像秦深,明明只是坐在那里,也能窥见双腿的长度。
“你并不矮,再说你还小,还会长的。”秦深说。
裴语有点不信:“真的?可是我已经满十八岁了。”
“十八岁也能长,这个年龄还处在发育阶段。”
有被安慰到的裴语点点头,垂眸时不经意看见秦深双腿岔开后的西装裤褶皱处。
他看了看坐在副驾驶正在玩游戏的秦毅阳和专心开车的司机。
倾斜身子朝秦深靠了过去。
小声小气地问:“那除了身高,身体其他地方也会再发育吧?和你比我差好多。”
虽然是oga,可同为男性,裴语觉得自己也不能比alpha差太多,这可关乎到颜面。
秦深愣了愣,才明白裴语指的是什么。
想起昨晚的事,秦深耳朵微微发烫。
他轻咳一声,对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说出了违背常识的话:“会的。”
“那就好。”裴语轻笑一声,重新坐回去。
过了一会儿,秦深才说起:“你现在分化成oga了,最好不要在alpha面前聊起这些。”
“啊?”裴语顿了顿。
男女性别是他们的第一性别,abo性别是第二性别。
当了十八年beta的裴语还没能完完全全保持边界感。
经秦深提醒,才红着脸局促地点头。
车里悄然弥漫起尴尬。
裴语干脆贴住车门扭头看窗外快速往后闪过的树。
秦深的目光落在少年泛红的脸颊,再次瞥见裴语后颈被贴得皱皱巴巴的贴纸。
“腺体贴又皱成一团了。”秦深说,“有带其他的腺体贴吗?”
裴语打开书包,向秦深展示:“带了。”
秦深问他要不要再重新贴一张,裴语其实也觉得后颈硌得慌,便点了点头。
等到重新贴好腺体贴后,裴语一张脸完全红了,后颈腺体被触碰的感觉也太痒了,还有点奇怪。
车辆缓缓地停靠在阳深校门口。
裴语下车后,秦深问他:“要不要陪你去见班主任。”
灿烂的晨曦下,裴语精致的脸仿佛镀了层柔光,他扭头,轻轻地扫了眼秦深的腿。
笑着说:“不用麻烦了,我一个人去就好。”
秦深一言不发地看着裴语离开的背影,等他融进学生的队伍里才默默地收回视线。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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