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外的把手日益精进,一点点风吹草低都难以逃脱精密的搜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也能够给残存的将士们,足够的疗养时间。
“公主,能得你亲自给我包扎,卑职真是三生有幸。”
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即使伤势很重,可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苏九熙微微一笑,道:“你不嫌弃就好。”
孩子咧开嘴笑,“怎么会呢?公主堪比天上的神女,既貌美又温柔。”
这几日跟这些伤兵整日接触,一开始与她交谈都不敢抬头,时间久了,便也渐渐露出孩子的本性。
苏九熙用指尖轻弹了他脑门一下,“就你嘴甜。”
擦拭完血迹,苏九熙起身,刚要去寻水盆,一转头,便看见自己被水面晃的清晰的脸庞。
老妇失去孩子,悲痛万分。
苏九熙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老妇竟也能起身帮忙。
老妇推过水盆到她的面前,“公主,用这个吧。”
苏九熙微微一怔,“婆婆,您……”
老妇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公主,当日也是老身情绪太过激动了,我拖着一把老骨头,要杀要剐,你来定吧。”
苏九熙叹了一口气,“婆婆,您儿子战死沙场。尸骨都未曾厚葬,更应该派人给你养老送终。我又怎能行如此苟且之事。”
老妇低下头,道:“公主,老身也是土埋大半截的人。对于很多事情,想必都比年轻人看的更为透彻。”
“当日所言,并非我心中所想。然而这几日,公主日夜操劳,老身自惭形秽。更不能听他人的几句非议,就断定了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苏九熙哑然。“婆婆,我……”
“老身没什么文化,今日在此,给公主道歉。”
说着,老妇双膝跪地,却一把被苏九熙拦住。
“婆婆不必行此大礼!”
苏九熙道:“我身为公主,本就不该是居于温室的花朵,我比将军、将士,更应该承担起守护百姓的责任。”
“皇上驾到!”
话了,一声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苏寒锦示意周围人,无需伤者行礼,他只是来找他的女儿。
苏九熙随着苏寒锦到了营帐之中。
苏寒锦望着她,语气又凌又利。
“你怎么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若是府中丫鬟通报,我怕是现在都不得而知。”
见到了苏寒锦,苏九熙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终于理解了父亲这些年的不容易。
“父皇,对不起……”
苏寒锦怔住,“九熙,你这是……”
话音未落,苏九熙便垫脚,一把搂住他的脖颈。
“父皇,以前是我太过不懂事,竟不知道,你身为一朝之主,要承担的,经历的,都是我远不能及的。”
“别说了……”
苏寒锦心里明白,他对得起一个国家的子民,却唯独对不起他的家人。
他也能感觉到,苏九熙自梧风山回来,虽对他毕恭毕敬,可父女之间,却始终隔着一道心墙。
这样简单的一个拥抱,确实亲生骨肉之间,十五年来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但也是随着这个拥抱,冰封的心墙才渐渐融化。
苏寒锦捧着她的脸,“让我看看我的九熙,怎么瘦了这么多?”
苏九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父皇,我没那么娇气。”
“但是看在女儿这么辛苦的份上,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苏九熙回头望了望那些残兵,缓缓道:“我希望以后能加守兵马在边境,尽量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因为这是一个家,最后的一道防线了。它不是一个人的责任,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
父女关系破壁,苏寒锦都未曾有过这么大的动容。
可当苏九熙说出这话,他却声音颤抖了。
“好!”
中秋节的月亮高悬于空中,家家户户赏灯望月,阖家欢喜。
在众人忙于过节赏月时,从长清殿以来,一把大火纵烧而来,染红一片天。
皇宫中出动所有将士纷纷赶来灭火。
楚丰然在沉睡中被火势惊醒,得身边死侍救出,浑身上下被呛的灰头土脸。
“这是怎么回事?皇朝中的圣物还在宫内,赶紧去救火!”
楚丰然气急败坏的喊着,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众人齐齐望向门口,打算灭火,却隐隐约约在火光中看见了一个向外慢慢走出的人影。
少年身形修长,资质伟岸。
虽背对着火光看不清具体的脸,可凭借这等独一无二的气质,不难知道。
这除了萧小将军,还能有谁呢。
在万千将士的面前,萧涪江端着一个方盒,行礼后递到楚丰然面前,道:
“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当朝玉玺已安然无恙的交于陛下保管,臣这就去带人救火。”
说罢,将士们便随着小将军一同灭火。
楚丰然伫立在原地,失而复得的心情占据了他的内心。他轻轻舒了口气,没有思虑太多,忙着打开盒子。
骤然,他脸色一变,这不是他所试炼魔气的真玉玺,而是他面于世人的假玉玺。
外人可能不知,可他自己,再了解不过了。
萧涪江以火势作乱,真假玉玺狸猫换太子。
面向众人将假玉玺放于楚丰然手中,而假玉玺反而也是人人认定的真玉玺。
楚丰然没有理由多说,也无法追究玉玺的真假。
那个玉玺,不仅承载了他太多秘密,也是他藏匿魔气的最重要物件。
楚丰然脸色不可谓不难看。
人多力量大,火势很快被扑灭,众将士归位。
萧涪江感觉出楚丰然面色的变化,嘴角隐隐的勾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盒子开盖放于楚丰然手中,而他呆呆的站立在原地。
“小将军,拿到这个盒子,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知陛下看如今的当朝玉玺可有异样?”
萧涪江挑眉,虽半跪于当今皇上的面前,礼数足够,可楚丰然明显能感觉到他轻浮得意的心情。
楚丰然宽大的袖口中暗暗捏紧了拳头,咬牙道:
“小将军出手自然没有差错,传下去,萧涪江救驾有功,赏白银一千两,立刻送于府上。”
另一边,萧至玄将真玉玺裹在包袱中,一脸嫌弃的表情。
他捏紧鼻子,只恨自己的手臂不够长。
“什么破东西,这么臭啊。”
楚丰然此次打赏,想必应是借由,来探查玉玺的存在。
区区一千两白银,两人就足矣送来,可楚丰然偏偏派来了一队人马。
萧涪江早早的把狐妖,安顿在山间野外的一角。
那里安置了一个庭院,外面设置了结界,从外面看,与景色无异,几乎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而玉玺也在众人灭火时,引开所有人的视线。
萧至玄则趁此机会,和狐妖一同接应,将沾染魔气的玉玺放在山间的庭院中。
“放下吧,你们可以走了。”
萧涪江抱臂,语气懒洋洋的。
能感觉到,来到萧府的几人,修为不浅,玉玺在不在府上,他们一探便能有所感知。
可如今不在这里,他们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待下去了。
“那将军,我们就先告退了。”
“慢走,不送。”
萧涪江勾唇一笑,带上房门,设置了一层结界,防止隔墙有耳。
萧至玄道:“哥,玉玺已经到了狐妖的手中,打算怎么处理?”
“送到敬南城中,必须保证让狐妖当面交于苏九熙手中。”
萧涪江擦了擦枪尖,枪光浮现出他冷冽的眼神。
“证人证物都在,我倒是要看看楚丰然还能坚持多久。”
楚丰然找借口去各个方向搜寻无果,恨萧涪江恨到牙痒痒,可却万般无奈。
狐妖按照萧涪江所说,来到了敬南城之中。
苏九熙同样也收到了萧涪江的书信,楚丰然怎么也不会想到,玉玺会从东汉城运到了敬南城中。
苏九熙拿到玉玺心中惊喜,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吗……
与狐妖窜好口供后,苏九熙在铜镜前,重新上了一遍妆,浓妆淡抹,嘴唇染上了鲜艳的颜色。
一如那血淋淋的过往。
她涂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嘴唇在镜子面前露出一个完美弧度。
早朝之中,重臣皆在殿内,太监拔高嗓音道:
“宣,敬南公主觐见。”
苏九熙缓缓拾级而上,侍卫跟在身后,端着那龙族沾染魔气的玉玺。
狐妖也默默的跟在身后,众臣不知所云,只静静的观摩着。
苏寒锦坐于高台的龙椅上,在众人目光不所及的地方捏紧了袖口。
苏九熙:“参加皇上。”
苏寒锦:“平身。”
苏九熙在所有人面前拿起龙族玉玺,尽量压抑自己忐忑不安的内心,道:
“这是东汉城当今圣上的玉玺。”
说罢,所有臣子脸上都浮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苏寒锦派来鉴定师,细细勘察了一会,脸色一白,回过神来才缓缓点头。
“陛下,材质符文,通通一致,确实是当今的龙族玉玺才是。”
苏寒锦不由得一惊,此事苏九熙从未与他提起,没想到她竟如此莽撞行事。
苏九熙莞尔一笑,“这不仅是龙族玉玺,更是楚丰然炼制魔气的器皿。”
话了,苏九熙渡入一道金光,里面的魔气缓缓外溢了出来。
魔气车载斗量,数不胜数的拥挤在狭小的空间内,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狐妖上前跪于地面,拱手道:
“我便是前阵子拾取孩童灵气的狐妖。”
此话一出,周围侍卫的手掌齐刷刷都放于剑柄处。
苏九熙回眸,投去一个冷冽的神色示意,这才都把手默默收了回去。
“我见过,我见过那妖物长什么样子,是她没错。”
一位重臣突然开口,一脸鄙夷的指着狐妖道。
狐妖道:“楚丰然派我来凡间界作乱,说这样便能放了我的孩子。我可不知,竟中了那奸人的诡计。他用我的身体试炼魔气多年,若不信,一查便知。”
医者上前,搭在她的脉搏上,点了点头。
“启禀陛下,确实已经有近二十年之久。”
苏九熙挑眉,“想当年我的母亲囚禁在楚丰然那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本是名门之女,可归来后就性情大变。这其中的原因我不说,想必各位也能做到心中有数了。”
众人不在做声,稍加一算,便能知道,时间线刚刚好对的上。
多年之前的事情是在太过遥远,若是拿出准确的证据,几乎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只需轻轻点破那层窗户纸,以所有人的传播速度,很快便能让事情有一个明确的着落。
是用同样的手段来报复楚丰然,她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算终于可以瞑目了。
在人们的目光都落在苏九熙身上时,没人注意到。
苏戟在大殿的门后,一字不落的听完了对话的所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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