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终于到了。
在将近岁末的时候,季嬴乘着一辆马车在雪衣堡护卫的保护下秘密来到了百越。
再次见到白亦非,季嬴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亦非离开雪衣堡不过只有半年之久,但是,现在的他和半年前的他简直就像是天翻地覆的两个人。
一袭白衣染成了红色,一头乌发褪成了银白,就连眼角本就残余不多的温柔也全部化为了冷彻与无情。
其实不该惊讶的。
现在的白亦非才是季嬴记忆里的白亦非。
在季嬴的印象中,白亦非本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
为什么看着这样的白亦非,她会感到十分陌生?
季嬴不懂。
“你怎么来了?”
直到季嬴已经登堂入室到了自己的房间,白亦非才知晓她已经离开雪衣堡的消息。
不用想,一定是母亲做的。
眼下四下无人,白亦非侧靠在软榻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眉梢眼底无不透露着疲倦。
战事固然叫他苦恼,可是某个一旦心血来潮就喜欢逗弄自家儿子的女人更叫他苦恼。
季嬴并没有答话,莲步轻移,青绿色的裙角随着女子的走动随风袂扬。
只见她慢慢走至白亦非身侧坐下,然后猛然间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紧接着就对着自己的手腕不致命处狠狠一划,鲜血瞬间冒出。
“你这是做什么?”撇了一眼季嬴受伤的手腕,白亦非不解的问道。
他现在不需要鲜血,季嬴进来时不是没有看到那具被吸干了鲜血的/女/尸/。
季嬴没有回答,反而是将那只受伤了的手腕凑的更近了。
白亦非是个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欲望的人,哪怕季嬴的血已经引起了他体内的躁动,但他仍可以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季嬴才不相信白亦非这一套。
雪衣堡里那些疯狂的吸血灵蝶已经证明了她的血液的吸引力。
“我的血对你们白家的吸血灵蝶有很大的吸引力和安抚力,这也是白夫人命人护送我来百越的原因。”季嬴终于解释了一句,一番欲言又止后,只闻一声叹息,“侯爷怎么把自己搞成了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
白亦非坐直了身子,从腰封里摸出一个细小的瓷瓶,然后执起了季嬴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的将瓷瓶里的药粉抖落在季嬴的伤口处。挥手将塌上染血的匕首扫至远处,又顺手从季嬴的裙摆处私下一条碎布,一圈又一圈的将伤口包扎好后,他似乎才有心情和季嬴调笑。
“在我面前你似乎总是在叹气,是事事不顺心?可对你,我还不够宽容吗?”伸手抚摸了一把季嬴戴在头上的蝙蝠样式骨簪,白亦非没有回答季嬴的问题,反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
见白亦非不想回答,季嬴也没有追问,反正她也没一定要弄明白的心思。
白亦非喜欢季嬴的知情识趣。
乖女孩值得赞赏。
一个冰凉的吻落到了季嬴的眉心。
“你今日的妆容不错,我很喜欢。”
季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摸眉心处白亦非刚刚吻过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来季嬴的窘迫,白亦非嘴角的笑意愈发张扬,猛然间抽掉季嬴头上的骨簪,季嬴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今晚,要留下来陪我吗?”语气缠绵,格外勾人。
季嬴一把拍掉白亦非正在把玩自己头发的手,将头发用手指拢到左肩,嗔了一句“登徒子”后就慌张的离开了。
背后只留下白亦非势在必得的朗声大笑。
明月入怀,不久已。
白亦非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冷眼看着又一具/女/尸/从白亦非房里抬出,季嬴垂眸低首,转身从花瓶里供着的梅花枝上揪下一朵盛开的红梅置于鼻下轻嗅,蹙着的眉眼才舒展开来。
季嬴没有假惺惺的猫哭耗子,虽然那一具又一具的/女/尸/确实让季嬴感到寝食难安,但她从来没有起过拯救她们的念头。
非但如此,她甚至还是害死她们姓名的帮凶。
季嬴知道,如果不是她们,那被白亦非吸血的人就会变成自己。
很抱歉,她不能死,所以,请你们去死吧。
人性的本质是自私,在这个时代挣扎多年,季嬴早已舍弃了一些骨子里本该有的良善。
“怎么,害怕了?”
背后忽然袭来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刹那间的冰冷之后,季嬴原本手里捻着的红梅重新捻在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季嬴只是回头瞪了白亦非一眼,没有表态。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如果不是白亦非特地有指令在先,以白甲兵士的动作速度,她根本就看不到那些女孩的/尸/体。
缓步走到另一侧的窗边,季嬴率先跪坐于案桌一侧,提起酒壶斟了两杯酒,慢条斯理的举起一杯酒对准了白亦非的方向。
“我命人准备了暖锅薄酒,侯爷可要同饮?酒虽不烈,但夜寒露重,浅饮几杯还是勉强可以暖暖身子。”
她倒是有兴致。
白亦非没有拒绝。
就着季嬴举起的手,白亦非浅酌了口酒爵里的红色酒液,随后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季嬴。
对上白亦非意味深长的眼睛,季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再发现没有任何纰漏后,以疑惑的眼光回望了回去。
“我倒是不知你居然这么大胆,这算是暗示吗?”
什么暗示?
季嬴不解。
这酒她尝过一杯,她确定酒里没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过——”
白亦非突然一把将季嬴大力拉起,丝毫没有顾及美人手里的酒爵,不出意外,酒液撒了季嬴一怀。
“白亦非!”
轻松禁锢住在自己怀里挣扎的季嬴,白亦非贴至她的耳侧,温热的触感直让季嬴的耳朵发烫。
“怎么,你难道不知这是石榴酒?”
石榴酒怎么了?它不就是一种度数不高的果酒么?
等等——
石榴!
象征着多子多福的石榴!
联想到石榴在古代的寓意,季嬴瞬间明白白亦非为什么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自己了。
白夫人,你又坑我!
一个又字道尽季嬴的无奈。
远在千里之外的雪衣堡,白夫人冷不迭的打了个喷嚏,满满一杯的石榴酒好巧不巧的全部撒在了裙摆上。
“也不知道非儿得手了没有,再不得手,煮熟的鸭子也要飞了。”
送季嬴去见白亦非并不是白夫人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是季嬴一直以为的那个让白亦非把自己当成移动血包的理由,它是白夫人的未雨绸缪。
她之前从未注意过天涯歌女的势力,若非此次刻意放纵,她是怎么想也想不到,魏国的灼华轩、赵国的清歌楼还有韩国的离人阁,这三处虽然迥然不同但都驻立于王都并且极受贵族们推崇的歌舞坊的背后居然是同一个人。
要知道,这三处歌舞坊每一处都有着不亚于十年的历史。
当真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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