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堂姐,你们在此处作甚?这处风大,堂兄你当心吹寒身子染症。堂姐也是,身为主人怎能如此待客,即便要与堂兄说些亲密话,也该去暖阁才是。”赵蕊芯的话突然插了进来,俩人回头,只见她拎着裙摆,自暖阁走出,一旁的丫鬟正吃力地掀起挡风帘,脸色涨红。
赵蕊姬撇嘴,这个赵蕊芯,真是处处要比过自己,时时要给自己挖坑,若不是自己与她前世今生皆是同一血脉的姐妹,自己当真要怀疑,俩人是结了八辈子的仇,才得来这两世的争斗不休。
就方才赵蕊芯这一段话,听在旁人耳里,那便是自己欲攀上京城赵侍郎的关系,不顾寒风冷冽,硬拉着堂兄说悄声话。
才八岁的人,说话就夹枪带棒,自家这位二婶,当真是会教。赵蕊姬白眼横飞,拘了身子朝堂兄盈盈一拜,“堂兄,堂妹此番话不无道理,既然堂兄不怪罪阿蕊脏了你的衣裳,又愿意在此处透风以避过某些人的聒噪,那阿蕊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也不待赵耀华开口,赵蕊姬当即起身,朝暖阁走。路过赵蕊芯身边之际,赵蕊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引得赵蕊芯在后头气得歪眉竖嘴,双脚直剁地。
赵耀华将两姐妹的缠斗尽收眼底,双唇忍不住咧开,哈哈大笑起来。早就听闻大伯、二伯两家女儿不对付,没想到竟如此水火不容。不过相比细眼肉脸又聒噪的赵蕊芯,赵耀华更喜欢说话直爽又噎人、不藏着掖着的赵蕊姬。况且,赵蕊姬方才那两道白眼,真真是传神又可爱,勾得自己也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抬手制止赵蕊芯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头,赵耀华转身往暖阁走,他实在不喜这位堂妹尖利刺耳的声音,偏生她还做出一副娇俏模样,面容与声音实在过于违和。若不是世人都爱丰腴娇憨美人,赵耀华当真觉得赵蕊姬才是更好的选择。
暖阁内,母亲刘氏正抱着弟弟赵耀宗同一帮贵妇说话,见赵蕊姬掀帘进来,当即挥手示意她过去。
“阿蕊,这是你小姑家的嫂夫人,你唤声张夫人。”刘氏指着一位笑不见眼底的贵夫人朝赵蕊姬介绍。
赵蕊姬见礼,小姑与母亲关系好,但这位张夫人却是个与小姑不对付的人,故而上一世二婶母杨氏故意拉拢张夫人,害得小姑被夫家休弃。小姑回府后,杨氏又挑拨小姑与母亲的关系,将小姑被休弃的罪因全归到了母亲身上,引得小姑三番五次寻母亲的麻烦,母亲后来的郁郁寡欢也与此有一定关系。这一世,若是能将张夫人拉至母亲这一边,或是劝得小姑与姑父夫妻和睦,许是能避免些问题来。
“哟!赵家风水当真好,养的姑娘是一个比一个俊俏,瞧瞧这大小姐,生得当真标致,水灵灵的,就是这身板儿有些单薄,只怕是亏了气血。我说赵嫂子,这女儿家的还是圆润些好,别说男人们爱,就是将来生孩子,只怕腰鼓腚大才撑得过去。”张夫人拉过赵蕊姬,上下打量一番,一面夸赞一面似埋怨似挖讽地朝赵刘氏说话。
赵蕊姬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回话,“阿蕊多谢张夫人的谬赞,我赵家风水当然好,不然贵府也不会求娶我小姑回去当夫人不是。只是这身子骨圆润与否,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只要身子骨健硕,有婆子丫鬟们奉养着、郎中候着,生孩子自然不在话下。夫人,您说阿蕊说的对否?”
少女歪头扬起天真的笑容,声音娇憨软糯,任谁都无法摇头否认。
刘氏听出了女儿话中的不悦,生怕张夫人听出不妥来,忙笑着打圆场,“这孩子调皮得紧,张夫人可别被她蒙骗了。要说这丰腴圆润,真不是我克扣这孩子,实在是怎么将养都起不来。她弟弟就不一样,这才周岁就圆圆滚滚的。张夫人膝下一双儿女养得白净又喜庆,不知有甚好方子,也分享分享给我罢”
张夫人笑呵呵接了话,与刘氏去分享自己的养儿经验。
赵蕊姬遂伸手去抱弟弟,张夫人方才那一番话看似好意提醒,实则是在刺赵府吝啬,舍不得给她吃喝,将来只怕寻不着中意夫家,生养艰难。看来,二婶母杨氏是已经与张夫人搭上了,且说了不少自己的闲话。既如此,撮合撮合小姑与姑父也是个不错的法子。思及此,赵蕊姬抱着弟弟往里间走,方才进来之际,她分明看见翠喜往里走了,祖母在里间,小姑又是同张夫人一道来的,此刻定然也在里间。
借红袖掀起的珠帘往里探,赵蕊姬果真瞧见小姑正坐在祖母身侧,母女俩话家常呢。
“姬姐儿来了,快来快来,让姑母瞧瞧。”赵欢慈瞅见侄女进来,欣喜地招手。
赵耀宗以为姑姑是在同他打招呼,挥舞着小胖手咿咿呀呀,引得一旁的人纷纷看过来。今日来客虽不多,但都是沾亲带故的,故而有不少女眷在这里头与老夫人见礼说话,此刻见着宴会主人公出现,又奶香招人的可爱模样,惹得不少贵妇们伸手来逗他。
赵蕊姬抱着弟弟穿过人群,在小姑身侧坐了下来,拽着弟弟的手同祖母小姑问好。
赵欢慈伸手接过侄儿,开心地逗弄着小人儿。赵蕊姬看着眉间藏着一丝忧虑的姑母,脑中回忆上一世姑母被休弃的缘由。
上一世宣统八年,姑父自外地返家带回一妾室,且妾室已有两月身孕。姑母此时正怀有六月身孕,因此情绪失常,日夜不得安睡。过月余,那妾室在敬茶侍奉时绊倒流产,栽赃姑母,姑父气急攻心扇了姑母一巴掌,致姑母一时不慎摔倒,腹中男胎流出。姑母大出血,虽几经抢救捡回一命,却自此再不能孕。姑母与姑父成亲八载,只得一女还幼年夭折,此番有孕实属不易。闻得姑母再不能为张家诞育子孙,张家老太爷与老夫人当即哭天抢地,要姑父写休弃书。姑父虽愧疚是自己动手导致,却放任张家人对姑母任意羞辱,最后还是祖母看不过去,亲自去张府斡旋,拿了和离书带回形容枯槁的姑母,两府的恩怨才消停下来。
忆起上一世姑母那心如死灰的空洞眼神,赵蕊姬暗暗发誓,这一世,自己怎么也要护着姑母不受妾室扬威作福,平安诞下小弟,与姑父和睦一生。
至于赵蕊姬为何会认为此事是张夫人所致,又与杨氏有瓜葛,实乃上一世赵蕊姬偷听得祖母叹息,那妾室不过是杨氏兄长在宴席上送与舅舅的歌姬,被舅舅拒绝后,又转送给同场宴席的张二爷。二爷不受,张大爷起哄二爷是因惧内而拒美人,同列席的大爷夫人即张夫人半哄半激劝说二爷收下歌姬,至此才牵连出这么一桩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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