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赵蕊姬待院子里的声音落了下去,才高声唤了丫鬟进来问话。

    “红袖,下午大公子过来,可有问过什么?”

    方才赵耀华最后那一句话和放金创药警醒了她,受伤之事,自昨日到今天也只有蔷薇园、兰溪园和寿康堂的人知晓,赵耀华所居的客院离这相距甚远,他是如何知晓自己受伤的。若不是兰溪园的人说漏嘴,那就说明四叔在这府中安插了眼线,抑或是二叔的人告知他的。

    “禀小姐,大公子只在厅内站了不到一口茶功夫,听得我说小姐去了寿康堂,要日落之后才归来,大公子就走了,并未问及其他。”红袖将下午之事描述了一遍,对小姐的疑问颇为不解。

    “小姐可是觉着这其中有何不妥?”

    “无事,你出去吧,唤人准备热水,我要热浴歇息。”赵蕊姬摆手。

    自己院里的人,自当日重生醒来后便换过一遍,留下来的都是再三核对过身份的干净人,应当没有混入二叔或四叔的人。蔷薇园除苏清辞主仆外,只有一个做洒扫的哑仆,且平日里都是埋头洒扫完毕就躲去了下人房。今日去寿康堂时,她还特意穿了有帷帽的厚披风,将额头的伤遮挡得严严实实,一路也未遇见多少奴仆,消息便只有在寿康堂泄露出去的。此前杨氏借寿康堂的丫鬟给母亲送了落胎的药,祖母就整治了一番,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赵蕊姬拧眉,祖母向来厌恶旁人插手寿康堂的事,那人既躲在寿康堂的暗处,又躲过了上一回的风波,定然是个极细心之人,自己还是不宜打草惊蛇,免得她狗急跳墙,做出危害祖母的事来。

    如此想着,赵蕊姬没注意自己已被丫鬟剥光洗净,待到回过神来,她已躺到了拔步床床里,望着帐顶呆愣。

    三日后,赵耀华逮着机会又来寻赵蕊姬,赵蕊姬虽惋惜不能与四叔联手,但她亦深知正直的父亲和舅父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故而拒绝了他的提议。赵耀华虽笑嘻嘻道着无妨,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又过了两日,赵耀华去寿康堂拜别,此刻赵蕊姬正坐在蔷薇园的书房里听先生授课,浑然不知寿康堂的情形。

    赵蕊姬学的极认真,上一世,她大字不识几个,看话本子都只能是叫丫鬟读与她听,或是翻些字少图多的。故而后来漂浮游荡李府的那七日,赵蕊姬在李昌悦的书房桌上发现不少未加掩饰的书信,前些日子她才回忆起来,其中好几封落款都是二叔的名字。

    这一世,赵蕊姬发誓要认真学习,不求学富五车,至少不能再因为识字少而被人耍得团团转。

    苏清辞放下手中书籍,扭头去看赵蕊姬。只见她眉头紧锁,咬着笔头,一副苦大仇深之相。这位先生是惯常在苏州教他的,对他的课业进展了如指掌,这一年治病虽耽搁了些,但先生丝毫未做改变,按照先前的进度授课。这课业对他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对于赵蕊姬这种没多少功底的半桶水来说,着实有些揠苗助长了。

    苏清辞见她将笔头咬出深深牙印来,鼻尖还沾了点墨汁,忍不住轻笑出声。赵蕊姬察觉到响动,撇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复又低头去啃那厚厚的书籍。苏清辞摸摸鼻子,本欲提醒她的话咽回了振动的胸腔,垂头跟上先生的讲授。

    待到课间歇息,苏清辞觑着先生走出书房,转了身子叫住起身的赵蕊姬,“阆先生讲授的课业对你来说难了些,与其在这咬笔杆子,不如我同老夫人商量一声,日后你就下午来蔷薇园,随我识字。我虽不才,授你几个字还是绰绰有余。”

    赵蕊姬眼瞅着夫子离开,正欲起身活动手脚,听得苏清辞这么一说,又想起方才这堂课自己坐立难安的不自在劲,当下便应了。苏清辞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委实不适合跟着阆先生习课,听得如同天书一样,偶尔几个识得的字,被夫子连着念出来,她又不知其意思了。

    “如此,那便多谢苏公子啦!”赵蕊姬俯身作揖,早上阆先生还夸赞他有毅力,一年未曾跟读都还能不落下,有他教自己,这识字大业是不愁了。

    “我都来赵府一年了,赵小姐不必再如此生分,不如日后就唤我阿辞吧!”苏清辞见她答应,便又坐回了桌前,捧书温习。

    “成,那阿辞日后便唤我阿蕊,谁都不占便宜。”赵蕊姬爽快应了,又趁先生还未回来前收拾箱笼,抬脚溜了。

    既然苏清辞说了他教,那留在此处也是无益,赵蕊姬还惦记着她种在兰溪园花圃中的几味药材,那可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幼株,小心翼翼护了半月,眼看就要活了,正好借机回去看着。

    回到兰溪园,赵蕊姬一头扎进花圃,修修剪剪,又给药株松土施肥,方才洗手温书。

    午膳时,赵蕊姬听得青杏报赵耀华已离府回京,当即舒展了眉头,吩咐红袖下午就去庄子上接回阿雍。

    晚膳,为给阿雍接风,也为感激苏清辞愿意教授自己识字,赵蕊姬特意嘱咐厨房整治了一桌,摆在蔷薇园里。

    拉着红袖、青杏和墨烟坐下,赵蕊姬端了茶杯,朗声道,“日后我要常来蔷薇园,多有打扰,本小姐提前谢过两位公子。”

    这蔷薇园本就是赵府的院子,苏清辞与赵雍自然不敢当这一句打扰,只得淡淡回敬一杯。

    “阿辞,阿雍在这蔷薇园里也无事,我见他能读不少书,不如你许他一块随阆先生习课,这束脩费,本小姐包了,如何?”赵蕊姬一杯茶下肚,看了眼赵雍,视线飘至苏清辞身上,再度举杯出声。

    苏清辞看着她得寸进尺的神情,故意扶额思索,半响才点头,“阆先生脾气古怪,雍兄若受得住,阿辞自然无二话。”

    赵蕊姬与苏清辞纷纷看向赵雍。

    赵雍本在安静吃菜,忽见两人都瞧向自己,又被赵蕊姬明亮的眼神所蛊惑,点头应声,“阿蕊好意,本世,公子心领,如此便麻烦苏公子了。”

    察觉到自己失言,赵雍当即改口,眼神快速扫过赵蕊姬与苏清辞,见他俩神色并未有变,似是未听到,这才松了口气。

    世,世子么?上一世赵蕊芯还当真是好运,竟然救了个世子回来。只是不知道这位世子是哪一位诸侯家的,赵蕊姬忽然恼恨起自己未能多关注朝堂局势。

    席间的气氛又冷了下来,赵雍与苏清辞都是话不多的人,气质也冷淡。墨烟与青杏话虽多些,但架不住两块冰块坐在一旁,又是第一回被主子拉上桌吃饭,自然战战兢兢,只埋头扒饭。

    赵蕊姬打了个寒颤,递了个眼神给墨烟,随即挑了个轻松话题,引得红袖、青杏都加入进来,这才将席上的气息活跃起来。

    一席饭,吃的赵蕊姬心交力瘁,比识字还累,当晚回了兰溪园后,躺下就睡了,任凭红袖与青杏折腾,都酣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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