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激起千层浪,众女子纷纷凑近了,去看赵蕊姬额头的伤。都说女子容貌值千金,这要是留了疤,只怕将来议亲便难了。几位小姐七嘴八舌的说着,忽而一尖利声音插了进来,刻意又做作。

    “堂姐,你这伤,是如何弄的呀?这些日子你未曾出府,府中有一切平安,又无贼子闯入,怎会磕伤了额头。难不成是与人推搡所致?”

    “就算是推搡中不小心受了伤,堂姐也不该隐瞒不看大夫呀!伤口这样长,堂姐随祖母学医才多久,万一留疤可就不好了。”赵蕊芯说着一把掀开赵蕊姬的碎发,将细长的伤痕露在众女面前。

    句句挖坑,句句意有所指,赵蕊芯埋人的手段又高明了不少呢!

    赵蕊姬冷笑,手上微微使劲,勒得黄婉儿倒吸一口气,龇着牙瞪她。伸手拍掉赵蕊芯的手,赵蕊姬拨了下碎发,语气渐冷道,“劳堂妹费心了,此伤是我雨天不小心在花园路滑摔破的,当时看着伤口不大,故而未麻烦大夫。如今伤口已大好,也抹了祛疤膏,不劳各位操心留疤之事了。黄小姐这伤口浅显,记得三日内别沾水就行。好了,我还要温习医书,各位请便吧!”

    说罢,赵蕊姬转身垂头,留下后背和头顶给众女。

    赵蕊芯见她坦然说谎,当即不落下风,直接将自己探查到的真相吐了出来,“堂姐这说的是哪儿话,姐姐受伤,妹妹关心乃是应当的。况且妹妹昨日听的丫鬟们说,姐姐这伤是在蔷薇园照顾苏公子所致。苏公子人清冷,偶尔手上没个轻重也是有可能的。妹妹这有一瓶上好的玉清膏,对姐姐这伤有奇效,还请姐姐看在妹妹一片真心上,不要再计较那日在蔷薇园门前的冲撞和失言。”

    说着,赵蕊芯当真从怀里摸出一瓶药膏,放在桌上。

    赵蕊姬未曾挪眼,冷声冷气道,“不必了,母亲已着人送了玉清膏来,今日正涂着呢!至于这伤是何处来,又与堂妹有何干系,你揪着话往蔷薇园带是何意?难不成我这个受伤之人还非得承认你的话是对的才行?赵蕊芯,你有那闲工夫,不如回去好好管教房里的丫鬟,别无事乱嚼舌根,小心祸从口出。”

    上眼药,谁不会。赵蕊姬偷偷觑了眼外间侧了身子的祖母,暗戳戳回敬赵蕊芯。

    “我说蕊妹妹,芯妹妹这是关心你,你倒好,还倒打一耙,污蔑芯妹妹管教下人不严、纵容下人嚼主子的舌根。”黄婉儿见赵蕊芯被刺得接不上话,挺了身子帮腔。

    “各位姐姐妹妹,阿蕊在此谢过大家的关心,可是我不需要。好了,你们出去吧!别扰了我的静修和祖母的静养,翠喜,送客。”赵蕊姬抬头朝候在外头的翠喜招呼。

    “赵蕊姬,这里是寿康堂,你敢擅自做主。”赵蕊芯竖了眉头,眼神止不住往外间瞟。半响未见预想中的声音响起,赵蕊芯恨恨地跺脚,领着一帮人呼啦啦退出了寿康堂。

    赵蕊姬没想到祖母会作壁上观,自己方才那番话,虽说没大错,但毕竟是扫了一众贵女的面,以祖母爱面子的习性,不说训斥,至少也会喝止她。难道,是因为自己头上的这道疤与苏清辞有关?

    待门前的娇声歇下来,老夫人出了声,将赵蕊姬唤了过去,“姬姐儿,芯姐儿方才的话,可是真的?”

    赵蕊姬感受到手头威严的话袭来,心头打鼓,只得硬着头皮承认,“祖母指的可是孙女额角的伤?没错,这伤确实与苏清辞有关。那日雨大,苏清辞病发,昏迷中拽住孙女的手不放,孙女无奈,只得留下照顾他。后来孙女犯困便睡着了,醒来时着急磕到床头,这才受了伤。因那日只孙女和苏清辞一人在蔷薇园,为避免口舌,孙女才对祖母扯谎的。”

    即便自己不说,连赵蕊芯都探出来了,祖母自然有能力查到,所以赵蕊姬才老实招了。

    老夫人看着下头隐隐有抽身之象的孙女,这才惊觉,因着自己先前的安排,孙女与苏清辞的来往过于频繁和亲密了些,传出去,终是有损孙女和赵府的名声。虽说苏清辞人品端正,家世也好,是个不错的孙女婿之选,可依着淮阳郡主的眼光,只怕是看不上自家孙女。届时弄巧成拙,害得孙女堂堂赵家女沦为妾室,自己该如何面对赵家列祖列宗。

    假咳一声,老夫人发话,“是祖母疏忽了,尽想着你多随苏公子学习长进,到忘了男女之防。眼下宗哥儿也有一岁多了,芯姐儿也该识些字学习管家之务,我与你父亲商量一番,给你们在府中开一处学堂来,延请先生来府里教授,至于苏公子那头,以后你就不必去了。”

    “祖母,宗哥儿才一岁多,怎坐得住?”赵蕊姬欲辩解,却知不好拿自己说事,只得挑弟弟来挡话。

    “宗哥儿是咱们赵府大房的希望,一岁多又怎么了?坐不住就先躺着,让奶娘抱着旁听,听得多了自然就能坐得住。”老夫人肃脸,她可是听说,京城里的那位,未满一岁就能捧着书本坐定,两岁识百字,自家宗哥儿在抓周宴上捧了砚台,那便是文曲星下凡,一岁多入学堂并不早。

    赵蕊姬冷汗,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使计让弟弟抓了砚台是否是错误的。才一岁多,就要被祖母抓去学堂,赵蕊姬在心中为弟弟默哀。

    见祖母说得坚决,赵蕊姬不再坚持,只说在府中学堂建起来之前,她依旧先去蔷薇园,只是这段时日她会带着婢女一块,免得再生事端。

    告退走出寿康堂,赵蕊姬扶着青杏的手,慢慢往兰溪园走。

    “青杏,待会儿避开花园。”赵蕊姬不愿再见那一群人,吩咐青杏绕道回兰溪园。

    “小姐,若是不经花园,只怕得绕好大一个圈子。”青杏哈着冷气,将一个暖手炉塞进小姐手中,哆哆嗦嗦盘算绕路的路径。

    “无妨,走吧!”接过手炉捧着,赵蕊姬迎进冷风中,丝毫不惧绕远路。想比浪费口舌与一帮只知争风吃醋的绣花枕头搅合,她宁愿吃这倒春寒的风。

    只是,赵蕊姬运气实在不好,特意绕远路也能在半途遇见赵蕊芯与黄婉儿。俩人仿佛在这等着她似的,见着她来,当即拦在路中,朝她冷嘲热讽。

    “哟!蕊妹妹学完了呀!这还没到午时,怎就这么快出来了,难不成是惹了老夫人嫌,被赶出来的罢。”黄婉儿看着赵蕊姬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自己手上只是划了个小口子,被她一包扎,倒还浸出血来。幸好芯妹妹也会些包扎之术,方才带自己来这处换了纱巾,如今是一点都不痛了。

    “婉姐姐可是说错了,堂姐那么得祖母的宠爱,怎会被赶出来,定是急着去蔷薇园与人用膳。毕竟,蔷薇园那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近的,更别说一起用膳了。”赵蕊芯也不知是突然失了脑子还是怎地,又将话题扯到了苏清辞身上,暗示苏清辞待赵蕊姬不一般。

    赵蕊姬抱胸看着她俩一唱一和,仿若自己肚里的蛔虫一般,信誓旦旦地说着毫无边际的话。

    “说完了么?”赵蕊姬揉眉,出声打断她们。午后她还有事要忙,可没时间陪她们在这闲话。

    赵蕊芯和黄婉儿呆住,她俩以为,自己这么费力出言相激,赵蕊姬定会忍不住反击,届时她们再激两句,只要能拉扯起来,引得周边及远处花园的人过来,她们就有把握将此事咬死在赵蕊姬身上,任凭她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道不明,还能坏了她与外男勾勾搭搭的名声。

    可自个儿俩说了半天,这赵蕊姬轻飘飘一句话丢来,好似看杂耍的人来句临场总结,总叫人觉着哪里奇怪。赵蕊芯与黄婉儿互视一眼,正要异口同声回她,就听得赵蕊姬开口。

    “看来是说完了,那就让开,本小姐要回去用膳歇响了,没工夫同你们扳扯。”说着,赵蕊姬自中将两人拨开,大刺刺地朝前走了。

    俩人愕然,赵蕊芯更是没想到赵蕊姬今日竟然沉得住气,以自己往日同她的交锋来看,她可是那种睚眦必报、当场反击的人,今日倒是转了性。

    “芯妹妹,你不是说她是个急性子,激不得辱不得么?怎地与你说着不一样?那咱们下面的活还怎么整?”黄婉儿拉住赵蕊芯窃窃私语,瞧着远去的纤细身影暗骂了声。

    赵蕊芯被赵蕊姬这一出弄的手足无措,原本她依照赵蕊姬的性子筹划了连环计,如今人家不接招,又找不到可信任之人引她出来,后头的那些事,也只能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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