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狂风吹袭,地面上堆积的雪花旋转起舞,倒影着澄澈的月光,像是厚重的浓墨之上浮动的白点。
今夜,难以入眠。
“快点,耽误下来要被怪罪了!”
男人身着黑色西装,怀里抱着一个古朴精巧的木盒,在警局内部的通道中走过。
路过人声喧闹,让他忍不住眉心一跳。
“听说有杀人案,报案者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
真可怜。
他默默地想着,在重重掩护下到达了这条走廊的尽头,解开了金属门的锁。
门在他身后咯吱作响,悬在了距离重新上锁一厘米的位置。
里面,一位满头银白发色的老人正端坐在座位上,听见了传来的脚步声,睁开了那双灰败的眼睛。
“后生可畏!”老人如是说道,杵着拐杖颤抖地起身,将盒子接了过去。
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今年刚刚面对这个异能世界,仅窥见冰山一角便足以使人疯狂,更不知道这个盒子的特别之处,值得那么多人鼎力相送。
甚至就连护送,都要经历层层选拔,说出后生可畏这句赞美。
“年轻人,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老人重重地敲了一下拐杖,将男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因为我有耐心和天分?”
“呵。”
老人窸窸窣窣地笑了起来,那双眼睛突然泛出了朦胧的白光。
“因为你独自一人。”
……
“请问,他们在做什么。”
肖闻声眼睁睁看着那名男子走过,拽了拽周边警察姐姐的衣角。
“啊,没什么,一会还要做个备用笔录,好好歇歇,别紧张。”
肖闻声沉默地听着,头顶上的触感在告诉他,这个女人在揉着自己的发丝。
他应了下来,拳头却在不经意间攥紧,抓住了自己的书包带,那里面放着最后一朵黑玫瑰。
脑海中原本混乱的景象此刻井然有序,无一例外地播放着男人走过时的场景。
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那种强烈的,针扎一般的感觉在告诉着他,那里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男孩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看准时机灵活地溜了出去,不断朝男人之前的方向逼近。
推开他走过的那扇门,只见门后是一条漫长的走廊。
没有空调,温度却异常的低,再加上那昏昏的灯光,总能让人联想到一些手术室的东西。
肖闻声撑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探了过去。
尽头处,几个人仰面地倒在了地面上,男孩弯下腰一侧,都没有了呼吸。
“……”
他呼吸一滞,手上不由自主地沾上了鲜血,借着门缝偷偷看了过去。
突如其来,一股精神力量猛地摄取了男孩的心智,那是一块神秘浩瀚的紫色水晶,内里还装填着透明的闪光液体,如同他们上空的星河。
而在水晶身后,一位通体纯白的少年神情淡然,冷睿地注视着一切。
“!!!”
不妙的危机感蔓延,可男孩的目光压根离不开那块水晶。
豆大的汗珠让他额头滑落,恐惧在那一刹那完全控制住了他的心神。
……
一朵玫瑰在书包里安然,随后化为一堆尘土。
肖闻声猛地清醒过来,连忙朝原路奔逃过去。
玫瑰花藤在江空身上植了根,毫无保留地吸取着主人的生命。
程辙好几次命令这些玫瑰下去,可是都无事于补,玫瑰对于江空的渴求,已经超过了程辙命令的优先级。
江空攥着那枚挂件,凑近心口。
“以前戴着它就会好受许多,可是现在也没有用了…”
少年坐在床旁边,抿了抿唇,江空的身体已经撑不到他去礼品店了,也经受不住再一次的空间传送了。
“因为他很没用,这个时候的他,弱的可笑。”程辙这样说道。
看不见的生命之丝倾巢而出,无限制地朝江空体内输送着生命力,可是这只会让玫瑰盛开地愈发娇艳。
非但没有延续江空生命,反而程辙自己的脸色愈发苍白,现在已经朝难堪的灰青色转变。
“那,那你把这个送给他,说很抱歉,我失约了。”
对面的人说话断断续续,可程辙还是接过去,将那对漂亮的男士银戒珍重地放在了兜里。
程辙沉默着,手轻轻拂过了江空的双眸。
一切之后,江空闭上了眼睛。
玫瑰随即收回,自动又插回到了花瓶里。
程辙起身,在皎洁的月光中,切断了余下的生命之丝,身影也缓缓消失。
……
夜里,礼品店。
这片街道难得安静,礼品店大门敞开着,没开灯,内里漆黑一片。
程辙心里一慌,突然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飞速上了二楼,开灯,撑住了地面上洛纨身躯的后面。
“……”
手指稍微探了过去,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吐息了。
似有一道破空声划过,少年敏锐地抬头,噪杂的风扇音阻挡不了他的感知,生命之丝化为细长的钩索,带着整个身子跃前。
“芬格塔尔,站住!”
被一语道破身份的人丝毫不慌,目的明确地在沿路商场横牌中穿梭着,最后消失在了一家酒店。
程辙没收住,整个身子砸穿了玻璃门,直接跌进了这家酒店。
铛----
午夜钟鸣,远处上空的钟表终于合到了十二点,巨大的响动如同灵魂的悲鸣,使得程辙一阵晕眩。
不知过了多久,温和的午后阳光才洒落下来,而自身周围,则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程辙:……
短暂的沉默过后,就是更大的喧哗。
慌乱之中,有人把自己拉了过去,挡在了身前,高声说道:“我这边的,有意见?”
方子海的话语十分管用,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敢用余光朝程辙那边扫着。
“为什么你会在这?”程辙躲在人身后,疑惑地蹙着眉头。
方子海冷冷一瞟:“这话应该我问你。”
程辙:……
还没等他解释来龙去脉,大堂上方的中年人便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洪亮的嗓音响彻全场。
“够了!仪式现在正式开始!”
说罢,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盒子,朝着众人打开,展示着里面瑰丽的紫色水晶。
身后的天使翅膀状的雕像摆件突然张开,光芒渡过,所到之处褪去塑石的外衣,变成纯澈的六翼。
圣光降临,中年人朝魔晶上方轻轻一擦。
“!!!”
砰—砰——
程辙恍惚之间,看见了讲台上中年人那张英俊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诡异的让他浑身发颤。
“他会嵌入地底,成为永恒光明中的一部分。”
中年人的脚下浮现出浩荡的金色魔法阵,些许鲜红从他指缝间渗透出来,滴落在魔晶身上,冒出缕缕白烟。
程辙默默攥紧了拳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夺走了一般,叫他愤怒。
白金色的王冠在少年头顶显现出虚影,破碎之瞳出现,和原本瞳色叠加。
“不可以。”程辙不由自主地吐出三个字。
紧接着,魔晶兀自立了起来,左□□斜旋转。
中年人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只见下一秒,魔晶飞跃而出,带着灿烂的红光,笔直地撞进了程辙心口。
无形的能量场骤然降临,将其余人等通通摔飞出去。
“……”
“呜。”
毫无征兆的,程辙哭了。少年垂着头,沮丧地跪在了地面上。
晶莹的泪水一颗一颗地落下,突如其来的悲伤席卷了全场。
“哥哥……”
少年第一次如此真诚地吐出这个词。
他明明喊过很多人,无数次的用这个词语来获取利益,而这次,竟只是携带着无穷的眷恋。
来自深渊中的黑暗涌来,在大厅那座天使雕像上肆意燃烧。
隔绝空间,将周围变成一个绝缘的,死寂之地。
紧接着,来自黑暗泥沼中的手举起,楷去了他眼角的泪滴。
塞西尔轻轻抬起人的下巴:“我的小王子,告诉我,为何哭泣。”
“……”
程辙以前不太清楚自己在哪,也不太想知道。
他坐在高塔的窗沿上,吹着晚风,俯瞰下面的人群。
祭典将至,人们慢慢忙碌起来,青壮年们搬起玉石和水晶,构成了底下那座辉煌的、漆黑的祭坛。
那是自己的子民,那是自己冕礼的前奏。
“哥。”
“嗯?”莱亚在身后的不远处,拿着羽毛笔伏案而坐。
“要是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你会怎么做。”
闻言,莱亚放下刚刚写完的颂词,将少年从窗户边抱下来:“我会率先把你送出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你。”
“然后嘛。”莱亚的眼中闪过一缕寒光:“我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代价。”
程辙看着自家兄长那张锐利英气的脸,恍惚之间仿佛能从他身后中,看见漫天的火光,四溅的鲜血。
少年整个人蜷缩在莱亚怀里,一路淌过漫长的黑暗走廊,打开一扇扇尘封已久的门。
他想挣扎,他很想下去。
他们血液里流通的都是罪孽,无处可以安身。
可是自己却在莱亚的怀里越来越困,最终合上了眼睛。
迷茫之中,他从莱亚那温暖的怀抱中,转到了一个冰冷的臂膀之下。
玫瑰花香如影随形,刻进了臂膀之中。
身前,莱亚划过了最后的一剑。
漫天的血红剑影联合,将敌人全盘绞杀,那轮巨大的红月触底而及,直接击中了天上人的臂膀。
金色的鲜血溅落,来自君王的伤口永不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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