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的信件虽然已经送去了永安侯府,但是听闻永安侯并不在京城,因此等永安侯府确认那消息还需要时间。这些日子里兰芝便当真去了林佩涵的平安堂帮忙。

    林佩涵跟着兰芝学了几日的医术,因为林佩涵本就是个懂行的,兰芝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只是在解毒这块林佩涵的知识盲区多点拨了几句。

    等林佩涵了解了基本的毒理之后,兰芝便单独教授了解陆厌之毒的方法。

    原来那日兰芝为陆厌搭过脉后,就已经琢磨了解毒的法子。他是个医痴,醉心于研究这些,即便已经用不上,也得把这药理研究透彻了。

    兰芝告诉林佩涵,要解陆厌身上的毒,必须得针灸加用药。针灸之术是兰芝独创的,教了林佩涵好几日,林佩涵现在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兰芝吓唬林佩涵:“这针灸之法你可得记牢了,一招不慎,说不准你那夫婿就被你戳残了。”林佩涵知晓他本意是在提醒自己小心谨慎。兰芝的性情就是这般,有些傲娇毒舌,明明出发点是好意,但偏偏说出来就不怎么动听了。

    隔日林佩涵做了一个简易的稻草人模型,上面盖了画着穴位的麻布,林佩涵将兰芝传授的银针之术原原本本地在稻草人身上演练了一遍。兰芝第一次看见这种模型,被林佩涵唬得一愣一愣的。

    “如何?”林佩涵嘴角微勾,有些得意地等着兰芝的夸赞。

    兰芝倒是夸了一句:“你心思倒是灵巧!”随后便又指出了几处林佩涵力度用得不到位的地方。

    等最后,兰芝总算满意点头了,便给林佩涵写了张药方:“这是我从孤本医书上翻阅到的古方,直接原原本本地写与你了。”

    林佩涵读懂了兰芝的意思——这样便不算我本人出手医治了。她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感慨兰芝这奇奇怪怪的坚持。

    兰芝瞪了林佩涵一眼,将手中的药方塞到了林佩涵手中,道:“笑什么!收好了!”

    林佩涵赶忙收了笑,双手接过了那药方。

    “这些药里面大多都是寻常可见的,只是有不少是不常来用药的,但其中有一味药十分难得。”兰芝抿了口茶,告诉林佩涵。

    林佩涵扫了一圈药方,将目光锁定在一味药材上,有些出神地低声道:“赤灵花。”

    “不错,”兰芝点了点头,补充道,“这赤灵花只生长在西南地区,喜湿喜热,并不适合生长在京城。而我朝这几年也与西南的几个小国往来不多。许多医者怕是听都没听过这赤灵花。不过——”兰芝掀开眼皮瞥了一眼林佩涵,话锋一转,奇道,“瞧你这神情,似乎是知晓这的?”

    林佩涵愣愣地点了点头。她确实知道这赤灵花,而且还知道京城中有一处地方就种着赤灵花——礼部尚书府。

    原身自幼博览群书,对着书中所描述的广阔天地很是向往,却碍于身份与身体一直没能出去看看。一日她偶然得知了西南之地有一种赤灵花,姝丽非常,更稀奇的是一株草上竟然能生出两种不同的颜色来。虽然她也知晓这书中之语也许多有夸大,但依旧忍不住心生好奇。

    彼时的林佩涵原身并不懂医术,只是出于好奇,和说不出的向往,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兄长,也就是宁尚书的嫡长子宁远帆。宁远帆一向最疼惜这个体弱的妹妹,便托友人从西南之地带了许多赤灵花的种子和花苗来。

    宁远帆请教了许多花匠,哼哧哼哧捣鼓了许久,最后弄了个类似于现代的大棚这样的装置,才勉强种植成功了一片,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喊妹妹过来看。

    那时原身虽然没有见到书中所描述的夸张情形,但在她眼中,再也没有比这些赤灵花更加漂亮的存在了。

    记忆中原身的感动与惊喜仿佛一直残存着,林佩涵到现在都能感同身受,回想起这事儿就心跳加速。

    “你哭什么?”兰芝奇道。

    林佩涵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到了一片冰凉,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流泪了。

    林佩涵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用帕子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

    “你既然知晓那赤灵花在何处,那我便不操心了。”兰芝晃了晃脑袋,他原先还想着给江湖上结交的朋友修书求助呢。

    林佩涵记得那片赤灵花之后便一直是由原身和贴身的两个婢女每日花许多功夫打理的,也不知离开尚书府那么久,那赤灵花还在不在?

    若是依着宁春杏对原身的厌恶与嫉恨,知道了那些赤灵花是宁远帆为原身而种,一气之下全都将那些赤灵花连根拔除了也是有可能的。

    念及此处,林佩涵不由得扶额,心中也有些不大确定了,对兰芝道:“我虽然知晓赤灵花在哪里有,但时日有些久了,也不知还在不在。”

    “如此珍贵的花种,若非是特意培植,又怎会在京城生长?既然当时用心,你又焉知这时就无心了?”兰芝难得做了一回知心老师,认真开导神情苦闷的林佩涵。

    林佩涵心中豁然开朗。无论如何宁远帆对于林佩涵原身来说是个好哥哥,即使没有了血缘关系,可曾经的兄妹之情是做不了假的。

    林佩涵又对兰芝道谢,心情已然轻松了不少,言语之间带着些调侃意味:“多谢师父指点,只是我心中总还不能全然放心,师父的信还是该送的还是送一送吧。”

    兰芝以手指轻点了点林佩涵,笑骂:“你啊你,你自己先去问问清楚,别白费了我的人情。”

    林佩涵也笑了,笑得释然。

    林佩涵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去尚书府,尚书府的人却先找过来了。

    这日傍晚,林佩涵本想早些回府与陆厌商议此事,与兰芝说了之后,便和林夏兰开始将医馆中收拾干净,准备“下班”。

    林佩涵正清扫着平安堂里堂的地面,宁春杏就在这时,携着四五个小姐妹,亲热地挽着宁夫人跨入了平安堂的门槛。

    几个人都打扮得珠围翠绕的,尤其是宁春杏,恨不能将整个首饰盒都装在头上。

    林佩涵一开始头也没抬,只大声对里面喊道:“师父,来人了!”

    平安堂开了也快十日了,自兰芝来了之后才算真正开始营业,但是每次来的病者几乎都是直奔着兰芝而来的。林佩涵现在都快麻木了,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一有人来就招呼兰芝。

    没想到兰芝还没出来,进来的几个人先开了口。

    “佩涵,是你吗?”那声音很耳熟,带了些颤意。

    林佩涵抬头看见了来人,也不知是不是原主的情绪在作怪,眼角淌下了一串泪珠。

    林佩涵面无表情地揩去了脸上的泪痕,平静地对着宁夫人见了个礼:“宁夫人安好!”

    宁夫人对于自己这具身体是有养育之恩的,虽然最后也弃了,但是林佩涵却不好对她不敬。至于旁人,林佩涵连半个眼神也不想给。

    宁夫人似乎有些失落,没有说话。

    宁春杏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不怀好意地问道:“林佩涵,你在这边儿干活啊?”“林”字咬得极重,也不知是想要提醒谁。

    宁夫人微蹙了蹙眉。不得不说,宁夫人保养得十分得宜,到底是金玉堆砌出来的,即便容貌不算是上佳,但是贵气十足,一眼即知是大户人家的贵妇,就算是蹙眉也有种说不出来的威势。

    林佩涵就像没听见宁春杏的挑衅似的,像招呼寻常来医馆的人一般,问道:“可是哪位的身体不适吗?抓药还是看病?”

    宁春杏只觉自己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憋着一口气,嘲讽道:“你会看病?别添乱了,快将你家的大夫喊出来吧!”

    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带着些警告地低斥了一声:“春杏!”

    宁春杏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撒娇般地唤了一声:“娘。”她惯会在宁夫人面前卖乖讨巧,从前便是用这一招将原身慢慢地排挤出去。

    而宁夫人心中总存着对亲生女儿的一份愧疚,对于宁春杏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宁春杏今日带来的另外几个姑娘,其中有两个与林佩涵原身相熟的,一个是庶妹宁静姝,另一个便是是宁春杏的堂姊宁沁月。其他几位林佩涵的原身只是打过照面,并不怎么来往的,但名字肯定是叫得上来的。

    宁沁月站在宁夫人的身后,只觉得尴尬极了。今日本是几人相约着去裁缝铺子裁衣裳,谁知路上宁静姝忽然说自己腹痛难忍,宁春杏便让车夫驱车七拐八弯地来了这间名为“平安堂”的医馆。

    一开始宁沁月心中还奇怪,怎的来了这么一间明显才刚开不久的医馆。但是一见到在医馆里做事的林佩涵,宁沁月心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怕是宁春杏一早就知道了林佩涵在此处,带人来奚落她的。

    从前林佩涵还在宁府时,宁沁月没少过来秀姐妹情深的戏码。宁家二房这一脉中没有出息的子弟,全都要仰仗宁尚书,宁沁月自小就被母亲耳提面命,定要和尚书府的嫡女打好关系。

    也正是因为如此,半年前林佩涵离开尚书府的时候,宁沁月怕得罪了宁家货真价实的嫡女,连来送一送都不愿意。

    当时宁远帆也在外求学,宁尚书忙着政事,宁夫人也托病不出门,偌大的尚书府竟无一人来相送,原身是带着满怀的失望与难过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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