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厌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男子,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林佩涵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又叫不上名来。
陆厌这回依旧是坐了轮椅来的,平安堂中的一众女眷不认识陆厌,却识得那黑衣男子。那男子名叫张蒙邑,在几年前的征北之战中崭露头角,是这几年朝中新贵,如今在御史台当值,年纪轻轻便已经官居四品。
宁夫人先对着张蒙邑见了礼,又试探着看向陆厌:“小张大人,这位是——”
只是还没等张蒙邑说话,宁春杏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娘,这便是林佩涵的夫婿了!你瞧,我没骗你吧!他腿脚不便!是个瘫子!”宁春杏今日被刺激得不轻,行事全然无所顾忌。
这话一出,宁夫人就知道不好。她知道能和张蒙邑一同出现,那么林佩涵的这个夫君,身份定然也不会简单,至少不会是白身。
因此宁夫人立马转头对宁春杏重重斥责:“放肆!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宁春杏还是第一次被宁夫人当众斥责,有些委屈,还想要再辩驳什么。
只听得张蒙邑冷声道:“陆厌将军是圣上亲封的征北将军,因着在战场上杀敌才不慎受了伤。怎么落到宁大小姐的口中却成了瘫子!赶明儿我得上御史台好好说说这件趣事!”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傻眼,谁也没料到林佩涵即使去了乡下,也还能嫁个有官身的夫君。
宁夫人冷汗都冒出来了,谁不知御史台是弹劾官员的地方,若是因为今日的事让宁尚书被参了一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通这一层,宁夫人赶忙道:“是我教女无方,此等小事就不劳大人到处传扬了。回府后我定会好好管教春杏的。”
宁春杏此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张蒙邑冷哼了一声,依旧是面若寒霜。
“你怎么过来了?”林佩涵笑眼弯弯,走到陆厌的身侧。
陆厌的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柔情与宠溺,温声道:“永安侯府那边来消息了,正好我今日也议完事了,我便想过来接你回家,顺便快些将这件事情告诉兰先生。”
兰先生?宁春杏带来的一伙人听在耳中,面有惊诧,原来这人还真是鬼医啊。
宁春杏更是面色通红,又羞又恼的。
宁夫人不忍见女儿难堪,主动提出告辞:“我们就不打扰了,这便离去了。”
兰芝却出声拦住了她们:“等等!”
“不知兰先生还有何事?”宁夫人觉得头皮发麻,却又不好不应声。
“令爱方才好像说了些不怎么入耳的话,是否应该对我们有个交代?”兰芝之前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找回场子。这下子他底气足了,腰杆儿也硬了不少,连说话都是不急不缓的。
陆厌闻言眉头锁得紧紧的,抬眸询问地看向林佩涵。
林佩涵握住陆厌的手,对他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不用太过在意。
“春杏不过是无心之言,也是太过担忧佩涵了,才会一时情急。”当着外人的面,宁夫人就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决意要将宁春杏的脸面护住。
“一时情急,便能随意捏造事实了吗?一个未出阁的官家小姐,竟然当众抹黑我与林佩涵的师徒之情!更何况林佩涵可是将军夫人。而在下虽是不才,但这么多年也算是救济天下,得过圣上的几句夸赞。如今却被这么一个女子非议,实在是……”兰芝这些说辞还是适才受了张蒙邑的启发,帽子扣得越大,就越能压死对方。
眼见着圣上都被搬出来了,何况兰芝还与永安侯府交情匪浅,如今还带上了太子殿下那边的人,宁夫人也不敢再狡辩,将宁春杏推出来道歉。
宁春杏恨恨地看了一眼林佩涵,万分不情愿地低头道:“方才是我一时失言,还望兰先生,还有,林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这道歉虽然没什么诚意,但林佩涵也没有再逼迫宁春杏。她知晓宁春杏嘴上虽然如此说了,但心底肯定不服气得要命,怕是更加记恨自己了。她不怕宁春杏,但是若是与宁家的关系搞得太僵,日后又该怎么拿到赤灵花呢。
林佩涵心中有隐忧,面上也现了些愁容。一直关注着林佩涵的陆厌见了,心中一紧,立马反握住林佩涵的手。
林佩涵见陆厌面容严肃,似乎还想开口林佩涵讨回公道,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陆厌微愣了愣,眼帘微垂,看不清眼中神色。
林佩涵手掌下是炽热的鼻息,她察觉到些许的痒意,正欲缩回手,陆厌却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如此,林佩涵的双手都被陆厌牢牢地掌控了。
林佩涵面上微热,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更是不好意思,微挣了挣却没挣开,便只能由着他去了。林佩涵抬头不看陆厌,努力厚起脸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佩涵偷偷观察了一番在场的人,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与陆厌这边,刚刚暗松了一口气,转头却对上了张蒙邑探究的眼神,在对上林佩涵的眼睛后,他又迅速地挪开了视线。
林佩涵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被兰芝那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兰芝还没有打算放过宁春杏,听了她毫无诚意的道歉后,反而更加窝火,瞄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宁静姝,道:“既然宁大小姐是为了宁二小姐的病着急,倒也算是情有可原。不如就让我来为宁二小姐诊治一二,也好安一安宁大小姐的心,省得今后再为着宁二小姐的病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宁静姝面上闪过慌乱之色,干笑道:“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不,不必麻烦兰先生了。”
“宁二小姐可不要讳疾忌医啊!”张蒙邑凉飕飕地道,还没等宁家人反驳,便又不咸不淡地插刀,“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必顾忌什么男女大防了。医者眼中,无论男女。”
这位小张大人口才十分了得嘛!林佩涵暗自赞叹。
这下平安堂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宁静姝的身上,宁静姝只得硬着头皮让兰芝诊脉。
兰芝一手隔着绢帕搭着宁静姝的手腕,一手捋着胡须,一时紧锁着眉头,一时又长叹口气,还不时轻啧一声,让宁静姝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比起被当众戳穿骗局,她更怕自己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如何了?”等兰芝一收回手,宁静姝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这个嘛……”兰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依旧拧着眉头,以一种悲悯的眼神望着宁静姝,直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不,不可能!”宁静姝这下真有些慌了,直接道,“我刚刚没有腹痛,我身体一向康健的。”
“是啊!你身体康健,为何要装病呢?这不是给我们大夫添麻烦吗?”兰芝痛心疾首道,“我方才顾忌的便是这些。”
宁静姝知道自己中了计,有些无措地望向了宁夫人与宁春杏。
宁夫人脸上的表情很冷,斥道:“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你将我们宁家的脸都丢尽了,还不快向兰先生道歉!”
宁静姝咬牙,只能独自揽下这份罪责,对兰芝道:“对不住,此事全因我而起,是我任性妄为。”
兰芝笑眯眯的,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又道:“所幸宁二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我观宁大小姐的面色,似乎肝火过旺,还需戒骄戒躁,方为长寿之道。”
“多谢兰先生的提醒。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不再叨扰了。”宁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几乎是落荒而逃地领着一群女眷打道回府了。
“师父,厉害啊!”等人都走光了,林佩涵才跳出来,对着兰芝拍手叫好。
“你这丫头,刚刚躲着不出来,现在倒来马后炮了!”兰芝白了林佩涵一眼。
“嘿嘿。”林佩涵只是傻笑着。
“不与你多说了,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功夫,我这便要赶去永安侯府了,若有什么事情直接去寻我就是。”兰芝理了理衣襟,便同林佩涵告别了。
陆厌吩咐张旭送兰芝去永安侯府,林夏兰这几日跟着兰芝学医,对他很是崇敬,此时也跟着出门去送了送。
屋内便只剩了张蒙邑,陆厌,林佩涵三人。
“涵儿,张兄的妻子染了风寒。你看,可否为她开一副药?”陆厌望向林佩涵。
林佩涵看向张蒙邑,认真询问了些症状,等张蒙邑都一一作答了,这才小心地在纸上写下了一副药方。
张蒙邑在两人面前褪去了攻击性,笑呵呵地对林佩涵道:“今日也是凑巧。陆厌一直在我们兄弟几个面前,夸赞弟妹有多么贤明能干,医术了得,却又不肯引见。弟妹你不知道,陆厌这人性子冷,这次回来居然成亲了,还这么夸耀自己的新夫人,我们兄弟几个都好奇极了!今日我一见弟妹,才知陆厌这小子所言不虚,竟是福气好到娶了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回家!”
“张兄!”陆厌万万没料到张蒙邑会将这些事都抖了出来,俊脸微红。
林佩涵有些不好意思地剜了陆厌一眼,连耳后也爬上了一缕薄红,转移话题道:“这副药方药性温和,每日一副,喝上七天便能痊愈,”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地补充道,“不过看病讲究望闻问切,最好还是看过病人最好,以免误诊。若是张兄方便的话,可否带我亲去瞧瞧嫂夫人?”
张蒙邑点头道:“我妻子与你应是旧相识。白雪琪,你可还记得?要是让她知晓你回京了,心中必定欢喜。”
白雪琪可算得上是原身最好的闺蜜了。白雪琪的父亲曾在礼部为官,也就是在宁尚书手下做事,两家时常往来。白雪琪性格直率,与林佩涵十分合拍。
怪不得林佩涵一开始看张蒙邑眼熟,白雪琪定亲的时候,还曾拉着原身远远地看过。
“弟妹若是愿意的话,可到我府中与雪琪一叙。”张蒙邑知道妻子是十分看重这个闺中密友的,之前因为林佩涵离京伤怀不已,因此此时不遗余力地邀约。
林佩涵转头看陆厌,陆厌对她轻轻颔首。
不过,对于有关原身的事情,林佩涵总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一定是小心再小心。白雪琪与原身太过熟悉,她总担忧会露馅,因此她当下只是推脱:“再过几日,我一定去张兄府上。”
张蒙邑咧着嘴,笑道:“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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