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见吓住,差点以头抢地,阻止:“殿下,万万不可!”
“此女真假话难辨,攻于心计,无背景无家世,难以堪任皇室主子!”
褚嬴宿冷声:“长见,你怎么能以如此浅薄之见揣度他人?本王难道是以他人家世财力才会与人相识结交吗?”
长见依旧跪地低头,“殿下明鉴!此女不可入宫!”
褚嬴宿见人依旧冥顽,眉尖蹙起。
段弓:“主子,长见说得不无道理……”
褚嬴宿一个横眉过去。
长见也眼带微讶地抬眼。——段弓竟然会站在他这一边?
段弓:“现在贸贸然写信给娘娘,不就向娘娘暴露了您的踪迹了?主子何不到时候回去,一并将秦倾姐带去,那时候即便娘娘不同意,秦倾姐也在您眼下,这样也能偷偷在一起……”
长见:“……”
是他想多了……这个蠢货!
竟然给主子出这种馊主意!
褚嬴宿却仿佛是被说动了,清冽的黑眸闪过一丝异光,本提拿在指间的毛笔,也缓缓搁置下。
长见冷不丁:“主子可曾想,秦倾姑娘会和您一快回去吗?她又为何要和您一块回去?”
“她以什么身份和您回去,她给过您承诺吗?和您确认过关系吗?她只是在利用您!”
褚嬴宿:"……"
褚嬴宿:“我们是好友,好友之间无需那么多冗缀。”
长见:“只是好友的话,您为何要带她回宫?”
褚嬴宿:“……”
褚嬴宿被问恼了,甩袖回了卧房。
第二日晨。
卢氏一早便起来念佛。
秦倾做好了早饭,待嫡母和秦佑用完,便送秦佑去小学堂。
两旁街铺已经开营,包子铺袅袅朦胧的水汽,胡饼馋人扑鼻的喷香,糖糍糕、馄饨铺……
护城河蜿蜒绵缓地流淌。
嫡母昨夜的话还在耳边。对于嫡母会说出“离开苏州城”的话,秦倾还是惊讶的。虽然离不离开对秦倾来说,只是一种选择而已。但对嫡母不一样,嫡母大半辈子都在苏州水乡,苏州城是她扎根扎土的地方。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秦景明还未回来。
秦景明是秦府的长子,也是卢氏唯一的儿子。
秦景明少时离家求学,此后更是久久未回,除却偶尔的家书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就连秦老爷病逝,秦家大房被叔婶们瓜分殆尽,人也没有回来一次。
从来都只有秦景明传信来,他们根本不知道人究竟在何处。甚至连一封回信都送不出去。而送出去了的却如石沉大海。
而最近秦景明寄回的家书,已经是在两年前了。
嫡母守在苏州城,也是因为苏州城是唯一和儿子仅有的联系。若离了苏州城,她恐怕再也收不到儿子的来信。
廖艳的日头吹晒着青石板街。
嫡母识字不多,早加上年老,眼睛看不太清细小的字。秦景明的家书,基本都是秦倾念给嫡母听的。白纸黑字,字里行间,寥寥几字,表达的只是冷淡生疏地“一切都好,勿挂念。”
秦倾每每都得绞尽脑汁补充上一些询问之词,只为了让嫡母那双听信时饱含期待希冀的眼,里头的喜悦能再多留一点。
程怀和秦景明曾是同窗,近几年秦景明的家书,也是常常由程怀带来给他们的。然而这次程怀回苏州,并没有带秦景明给的家书。可以见得,今年秦景明大抵依旧还是没有寄家书来。
秦倾想起了卢氏珍藏的,一张张收拾得齐整的家书,它们存放在那珍贵的木头盒子里,每一封,一字,都磨搓过多少次,带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最深的思念。
——游子无情。
如秦倾所料,听闻了下人们对外头传闻的有样学样,秦二夫人脸色青红交加,一股怒火和羞恼直上心头。
下人学着:“原是那二夫人假心假意给人接进府里住,结果却私吞了人大夫人的嫁妆……”
便听一声噼啪啦的清响。
秦二夫人最珍爱的釉色彩瓷杯盏被她挥摔在了地上。
碎成了五六七片。
“那个贱人,那个贱人!”
秦二夫人气得发抖,怎么会成想,有朝一日,竟然会被秦倾给耍了一圈。
秦二夫人找秦倾时,马车停在偏巷里,并无旁人知道。秦倾定是揣度了她不会声张自己找过她,更确定自己不会声张谈话的事,才敢如此!
她怎么敢的,她难道不怕她把卢氏的药材给买断了吗!
学话的下人因夫人的发怒而不敢吭声。
外头的丫鬟进来颤颤禀报:“夫人,老爷找您过去。”
秦二夫人理了下衣摆,冷脸。“老爷可说什么事?”
丫鬟:“好像是苏家的事……苏家人把银子给退回来了……”
秦二夫人扶桌吐了一口气。而后撑直身,手里头的帕子绞得紧紧,恨意。“扶我过去看看。”
苏家把他们要寄运给长安秦氏,为若鸿买官的钱给退了回来。
秦二夫人到了正堂里,又发现,把那百两银子还有运银送还来的,竟然是苏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和仆从。
丫鬟冷着一张面。尽职尽责地传达着他们夫人的不满。“秦二老爷,二夫人,我们主子也没和你们生过一丝嫌隙,当年秦二老爷您在苏州刘川县里当官儿,也受过我们夫人外祖爷的提拔和赏鉴……”
要不当年那机会,给的可是秦大老爷。
“现在满城都在笑话苏家,秦老爷秦夫人,你们不看活人面,也得看死人面,两个死人面,还不值你们高看吗……”
一个家仆敢来府上当面训话,就算是苏夫人亲自来,那也是小他们一轮岁数的小辈。
苏家这事也实在是不留颜面。
但秦二老爷只怒沉着脸,坐在上座高脚椅上沉默不语。
刚来的秦二夫人心里虽然不满,但也知道他们理亏在前,只得暗暗恨下不提。转面对着苏家家仆抽泣起。“这可冤煞了我们秦家,我们要是做了这事,就是对不起苏老爷和温安爷了啊,实属该被天大五雷轰……你们夫人可不能听取外头如何就是如何,咱们两家的交情,不能这么被离间了……
“……这事不成这么算了啊,我要亲自和你们夫人说道说道。”
秦二夫人又是痛心哭又是嚎啕语,流的泪都打湿了整条手绢。大有蒙冤不解不活之势。
苏家的丫鬟仆从心里晦气,心想着人据物赃都在这了,这秦二夫人属实好能赖皮泼事。
但传完话后,面上还是得一副恭敬尊卑。
“二夫人的委屈,定会替您带给我们夫人。”
然而秦二夫人可等不到苏家的家仆们给她把话带到,她自个收拾整顿,唤了马车,先行到了苏家去。
苏夫人刚和苏成禄吵了一架。
苏家上下的仆从没一个敢吭声。
见到秦二夫人来,苏夫人虽然心里头恨恶秦家瞒着她答应了苏成禄出纳妾的事,但两家在苏州城抬头不见低头见,苏夫人也不想彻底交恶。
于是听了下人通报,稍微收拾了下,整理了下仪容便出来接见。
愿意见是一回事,但现在气在头上还未彻底消,要给人多好的面色是不可能。
即便秦二夫人于她,还是大了一轮有余的长辈。
秦二夫人也像是没看见苏夫人冷冰冰的脸色,当场垂泪。
“绿儿,秦伯母我对不住你,谁想那秦倾妖媚,在外如此诋毁你我两家的名声。她要成禄去提亲,给她风光大娶,成禄就是实心眼子,才掉进了她的坑套里。”
秦二夫人一诉苦话就把自己彻底指摘了出来。
苏夫人冷笑:“二夫人,你们若是不应纳她妾的事,不就没她生事的事儿了吗?”
秦二夫人当然知道她说的这话的理。忙转开话头,“绿儿啊,是伯母对不住你,只成想着若鸿的事,哪里想到那秦倾背地里暗暗在勾搭你们成禄。”
“不瞒你说,这是我们秦家的家丑。那秦倾一直在恨我们苛待她,不给她安排个好姻缘,不给她秦家的钱财……天地良心,大房的家产早就被那些姨娘给抢偷没了,我给她宅子和铺子,养了她两三年……也不想想,她整日都周转在那些男人周围,勾三搭四……那大师说啊,她就是个狐媚相,是专克夫的!谁娶了谁完!”
苏夫人也不喜那个秦倾,想起那么一个人,上次还嘲讽了她儿子。苏夫人脸一下子就沉了。
“她可得意不了多久。”
秦二夫人就等着这句话。
苏夫人:“不过现在姑且让她快活几日……”毕竟苏成禄刚在官府那遭了罪,再惹上官事,对他们苏家的名声可没好处。
秦二夫人:“苏夫人,任何时机都不宜拖。对待那赖皮蛇可就得找赖皮来。好话说,那动嘴的,可比不过那动手的。”
苏夫人淡淡看了秦二夫人一眼。
秦二夫人:“你放心,但秦伯母给你赔罪,这事我给你办妥。”
清客来。
傍晚时分,还没落日。
忽然地涌进了一群五大三粗,扛拿着木棍恶煞男子。进了铺馆里就一通乱砸乱毁。
本就快打烊,所剩无几的客人纷纷吓跑了出去。
福生惊怒:“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回应的是地皮无赖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乱砸乱挥。
“秦倾姐。”看到秦倾回来,外头着急的福生眼泪都快出来了。
秦倾也看见了,似乎是意料之中,没有讶和怒,眉一蹙,而后便疏缓了开。
她刚去买了些晚饭要做的用料。
福生看着他们的心血铺面就这么毁砸在一锤一棍下,气血一上头,就要冲过去跟人拼了。
还没冲过去,胳膊就被人拉住。
秦倾:“别傻。”
秦倾用着不大不小,恰恰好能让里头的地皮无赖听见的声音。“福生,把店里的损失都好好记着了。后面好让他们加倍赔回来。”
里头的人像是听见了大笑话一样,哈哈笑了几声。
让他们砸场子的赔钱,这辈子都没这么好笑过。
福生愣愣,抹了把眼:“秦倾姐,他们会赔吗?”
一无赖把棍子扛肩上,“笑话,老子们做这一行,官府来了,都别叫老子们掏出一分钱来!”
秦倾笑盈盈。
这些就是些除却犯人命外,常偷鸡摸狗,替人拿钱办事,混迹在城外郊村的混混无赖。在官府内底案不知留了多少了。
此次能进城来,怕是有背后人撑腰进来的。
若报官,想必也是摸准了逃跑的路线。
个个一副有恃无恐,有备无患的样子。
秦倾笑吟吟回福生。“当然会赔,他们不仅赔,还得加倍赔。”
无赖们听闻皆大笑。
“小女娘,你让我们赔,你倒是说让我们怎么赔。”
“哈哈小女娘是要以身来让我们赔吗……”
“呦,没细瞧,原来还是个有姿有色的小女娘……”
无赖们色眯眯的眼毫不客气且唐突地打量着秦倾。
秦倾挑眉,一双殷红唇冷冷单勾起。似笑非笑。
“诸位砸这点店,是秦家让你们来的,还是苏家雇的你们呢?”
无赖们乐呵了,他们蠢了才会回答。
“谁雇我们来,我们为何要给你说?”
“就是啊小娘子,要不你让我们摸一下,我们就告诉你呗。”
秦倾:“我猜是苏家。如果是秦家雇佣,应该直值当这个数,这么点数,还不够你们结束吃个菜喝个小酒……秦家小气,是我的话,我也觉你们应该选苏家,苏家还有官府里当差的,提前给你们支棱一声,就算我们及时报官了,你们也来得及跑……”
几个无赖还认真听了下。
一个无赖露出轻蔑一笑。
秦倾笑:“看来我猜错了?原来是秦家。”
无赖露齿更轻蔑。
秦倾:“哦?原来是秦家和苏家合伙雇佣的你们。”
被套话的无赖愣了下,其中一个推了伙伴一把,“傻什么,别跟她说话。”
秦倾拍拍手:“坦白到此,哎,官差大人也来了。”
无赖们吓一跳,飞快抬头要跑。却发现哪里有官差,原是这小女娘在诹谎。
现在正唇角带笑地取笑他们刚才的猢狲奔走。
实属是气笑了。
头一回见这么不怕死还伶牙俐齿的。
无赖一棍子摔在了木柱上。
正好看见外头走来围观百姓,“滚滚滚,谁敢上前来,就赏他棒子吃!”
百姓们吓得散开。
无赖们一回头,还要继续干活。
就见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小女娘,一下子就扑进了个男子的怀里。呜咽委屈,楚楚可怜:
“陈公子,这些坏人砸了我的饭馆。”
无赖们:“……”
脸要不要变这么快。
然后便看见了那个被抱住的少年郎,双耳微红,然后抬眼望向他们的眸皆是冷冷实质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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