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着蓝染来到了实验室。
看到我将实验品以外的生物体带进来,萨尔阿波罗就像看到刚拖好的地被人踩脏,摆出一副嫌恶的嘴脸。
“别把还没处理好的东西带进实验室……”
注意到我正朝他挤眉弄眼并连连摇头,萨尔阿波罗停顿片刻,一秒换上待客用的虚假笑脸。
“死神,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的设备不错。”
蓝染答非所问地开口道。
他的目光完全没有在瓦史托德的身上停留,而是从室内陈列的器皿上缓缓扫过。
应该是回想起从前,萨尔阿波罗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传递出“熟悉的一幕也将在你身上上演,我一定要彻头彻尾旁观到底”的恶意。
“放心,我不会干涉你们的研究,恰恰相反,我很期待你们能拿出令我惊讶的成果。只有愚者才会恐惧自己无法触及的明珠,只有弱者才会贬低自己无力掌控的才能,我不会用无聊的枷锁束缚你们的自由,就像锻造师不会任由手中的刀剑生锈。”
宽厚温和的声音,充满了像是期待学生成长成才的教师般的感情。
“这世上的庸才多到令人不快,如同丑恶的蛆虫啃噬着死根,如同食腐的秃鹫啄食着尸骸。蠹虫屹立于,自诩为王之象徽,不知自己是身披华服的猿猴,却还模仿神明发号施令。如此腐朽的姿态,偏偏是构建这个世界的真实,正因为太过荒诞愚蠢,反而不能像滑稽剧一样一笑了之。”
不急不缓的话语,仿佛潜入灵魂的恶魔,轻易引诱出心灵的污秽。
“停滞的时间滋生陈腐,昏暗的夜晚漫长到令人生憎,然而破碎的时钟一旦修复,压迫头顶的黑夜终将迎来落幕,接下来我将立于天上,亲手推动停止的世界时钟。”
以确信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的野心,死神的两只手水平向外伸出。
就像背负着漆黑的十字架一样。
“你们压抑疯狂的本能,凭借理性存活至今,通过思考进化到如此程度,所以我不会用力量迫使你们屈服。是做出正确但艰难的选择,还是安全但错误的选择,你们用自己的头脑判断即可。”
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不出意外的,是一个极浅的微笑。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已经达到无人理解的高度的不明笑容。
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的萨尔阿波罗表情怪异,不想让未来的老板陷入装|逼失败的境地,我于是举起一只手模拟公开课上被指派任务的学生。
“蓝染阁下,你的演讲是很激动人心,但是我们是虚,你所说的我们无法理解。我们生活在混乱失序的深海,无法想象秩序阵营的池塘有多腐臭不堪。”
“那我换一种说法。”
蓝染伴随着笑容说道:
“天上的王座已经悬置太久,我想将那过于炫目的王冠抓在手中。那会是一把通天的梯子,当它架设在漆黑的夜空,就会为无星的夜晚点缀出一丝明亮,也许在地上抬头仰望的人类的眼里,它就如引领世界的群星一般闪耀。这就是我涉足虚圈的真相,无关利害,仅仅因为我需要能将尸魂界彻底颠覆的力量。”
面带超越善恶的微笑。
他最后做出总结。
“如果神之坐席真的存在于世,理所当然应当纳入我的掌中。”
我不禁震惊了。
即使知道这人说的绝大多数话,在后续的剧情都会被打脸,但是此刻的我,还是震慑于在少年漫boss排行榜中可以排入前三的反派魅力中。
“七夜,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你可以提出你的质疑、倾诉你的困惑,我还没有傲慢到会对合理的进谏充耳不闻。”
“蓝染阁下。你很聪明,至少我是完全无法触及你的境界,也不能像你一样下一步子就算到一百步子该怎么下。但是我至少明白一点,你和所有的聪明人一样,都具有相同的毛病。”
我看了眼蓝染扬起的嘴角。
“你太自信了,蓝染阁下,你会期待这个世界能否超出自己头脑的范围,甚至因为这份期待将注意力从对胜利的角逐上移开。”
“很有意思的观点,难道七夜见证过那个人的终末,亲眼看见他和胜利失之交臂?”
“是啊。”
我耸耸肩膀,随口补充了一句话。
“说来你可能不信,那个人其实和你有五分相像。”
收到的回答只是一阵轻笑。
对着没有让任何表情浮上面孔的我,蓝染保持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一定是个有趣的故事。”
就连那个声音也像是在微笑着。
“可惜只有故事才需要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转折,而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有平淡无奇的现实。”
那是和平时没有区别,也不会存在区别的一天。
蓝染惣右介第一次用崩玉,将两名臣服于他的瓦史托德转化成了破面。
时间大概是在夜晚。
虽然虚圈一直都是黑夜,但不知为何能够感觉到夜晚间微妙的不同。
照亮了白沙的月光,有时带着微微的暖意,有时又格外的寒冷。
我擅自把月光凄寒的天气定义为夜晚。
在这荒芜的世界游荡了不知多久的时间,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虚圈的永夜,而初次踏上这片白沙的人,一定会感到很不自在。比如我初到乍来的老板,就打算在(即将去抢的)虚夜宫构建人工的太阳,营造虚假的日月变换。
这是他难得干出的人事,所以我鞭策萨尔阿波罗鞭策得十分用心。
现在,收服亚丘卡斯使其破面化的任务还有充裕的时间,老板的deadline也在很远的明天。
我难得以人类的外形,无拘无束地享受夜色。
踏在沙地的感觉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稍稍感到新奇,于是用脚把沙子拨来拨去。
在堆积的沙子快要变成金字塔的形状前停下。
流转的力量向着指尖汇聚,只要抬起手指,恐怖的光之枪就会沿途的一切烧成红与黑的地狱。
我抬起眼眸,把前臂抬到刚好能伸出指尖对准的角度,但在看清那道出现于地平线尽头的人影后,又把手臂放了回去。
“晚上好呀。”
语气完全感觉不出一点险恶。
“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蝙蝠兄?”
就像在夜晚的街头看见旧友,亲切地打着招呼。
比起声音,最先感觉到我所释放的灵压。
背后展开黑色双翼的虚,先是转动眼珠朝我投来一瞥,然后缓缓把头转向我的方向。
冷淡的面孔带着恍如冻结的表情,通透的双眼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地端详了很久,接着转动身体,向我这边走近。
寂静的月夜,我们面对着面,看着彼此的面容。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我的表情则完全相反。
沉默笼罩着夜晚。
只有寂静的夜风从两人之间吹拂而过。
这时候,维持着直立不动姿势的虚,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这个体型,和人类很相似。”
“但也只是相似。”
他缓缓摇头。
先是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了这句话:
“虽然是进化,却像一次拙劣的模拟。”
“哎呀,难道你不知道吗,任何进化的第一步都是从模拟开始。”
我闭上一边的眼睛,打从心底感到愉快地说道。
“难道将之轻蔑为拙劣的你,就这么抗拒我们正在接近人类的事实?”
“……”
“没错,这就是我最想要的答案,没想到随手买的奖券竟然中了头彩!”
踩着格外轻盈的步伐,满面笑容地向他靠近。
好像看到心上人的女孩,窥探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亳无目的地存在,毫无意义地活着,就连心也是空无一物。然而这样的你,却想弄清心为何物。如果不在意胸口的空洞,就不会产生冲动,也不会融入虚无,更不会焦躁到——直接对我动手。”
我瞬间抓住他的右爪,扭断纤细的指尖,偏转虚闪的方向。
极黑的闪光掠过我的肩膀,笔直冲向后方。
轰!
巨大的爆破声从身后传来。
虚闪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爆发出轰然声光。
剧烈的冲击波从两百米外袭来,如飓风吹荡我的裙摆。
当场动手却被逮了个正着的瓦史托德,始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即使施加在手腕的力道已经大到足以碾碎手骨,那张死人脸也没有变化分毫。
我怎么没发现呢。
这个瓦史托德唯一显得无害的地方只有他的脸而已。
而就连这张脸,也在他主动找事时如火上浇油般惹人讨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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