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沈星霜。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绵绵已经暗中捏住了藏在袖中的符咒，只等对方稍有异动，便立刻触发了朝对面扔出去。
而在她面前，这个看不清修为的男人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却并不在意，听罢这话后，只是弯起眉眼，笑吟吟地问道：“哦？我如何不是沈星霜？小丫头，说来听听。”
江绵绵看他一会儿，似乎也意识到对方没有动手的打算，才露出一个疏离的微笑，慢慢道：“很简单，沈星霜不会穿这么招摇的红衣服，不会叫我小丫头，不会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也不会做出这种乐子人的表情……”
顿了顿，江绵绵冷冷看着对方，续道：“阁下身上破绽这么多，可见根本就没打算刻意伪装……让我猜一猜，你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临时起意如此自称，是也不是？”
“厉害。”红衣男子鼓了鼓掌，颇有些惊异地道，“不愧是魔尊看上的人，阁下小小年轻，当真冰雪聪明。”
江绵绵听了这话，却狠狠皱了一下眉头——这人说话的语气真是让她很不舒服，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此人的每一句话简直都踩在了她的雷点上。
什么叫魔尊的人？她和夜离是纯洁的雇主和打手关系，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好不好？
“我知道你是谁了。”想起之前做杂志时收集到的信息，江绵绵呼出一口气，肯定道，“你应该是江泽沈家原本的长子、传闻中沈星霜那个幼年夭折的哥哥，是也不是？”
“是。”红衣男子一笑，大大方方承认下来，道，“不过我可没死呢，小丫头你若是怕鬼，可也不用怕我。”
江绵绵：“……”
她看起来像是个怕鬼的人吗？她明明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对方明显不是个正道上的人物，说起话来颇有点无厘头，江绵绵沉默了这一会儿，竟不知该如何把话题接下去了。
想到对方来此目的未明，她再次蹙了蹙眉，刚想试着开口套话，就在此时，从这红衣男子之前走来的方向，小路的尽头，传来一个清朗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绯卿，你既然先到了，就不要和我的同伴开玩笑。”
这熟悉的声音，让江绵绵登时松了口气，她站起身越过红衣男子往前看去，不出意外，果然看到了一袭黑色劲装的夜离大步走来的身影。
“夜离！”江绵绵一点儿不想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红衣男人，见到同伴赶来，二话不说甩下此人，快走几步，向面前的夜离迎了上去。
被江绵绵撂在原地，这红衣男人也有点尴尬，他转身见到魔尊，叹了口气，终于收敛了脸上那不正经的笑容，正色行下一礼，恭敬道：“合欢宗绯卿，见过尊上。”
“不必多礼。”夜离淡淡答复一声，却并不伸手扶他。
少顷，等对方行完礼直起身，他看了看身侧急匆匆赶来的江绵绵，不由得蹙眉问道：“江绵绵，他没有为难你吧？”
“……”江绵绵眨了眨眼，注意到对方投来的求助目光，她最终点了点头，道，“没有，你放心好了。”
算了，看在此人是沈星霜哥哥的份上，放他一马。
而且她刚刚就在好奇了，江泽沈家是历史悠久、身家清白的大家族，沈星霜更是问法宗年轻一辈第一人，怎么他的兄长，竟然在为合欢宗做事？或许借此机会，她能从此人口中问出仙门的一些隐秘来。
“……没有就好。”夜离看了对面一眼，不知是了解对方性格，还是知道些什么，显然并不相信江绵绵敷衍的话，却也没有追问，只是道，“既然都来了，那就聊聊云莺的事情。”
“尊上做事，果然雷厉风行。”红衣男子绯卿笑了笑，点头应下。
三人于是在江绵绵之前坐着的茶桌前分别落座。
茶壶中的茶水还热，面对两人，绯卿颇为自觉地拿起茶杯，为两人倒了杯茶水。看到江绵绵疑惑中带着好奇的神情，不待她发问，他便当先开口自我介绍：“在下合欢左使绯卿，阁下应该就是尊上提到的江姑娘了，见过。”
江绵绵此时当真疑惑，转头见夜离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接道：“合欢左使？你是第一次见我，怎么一来就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我认识沈星霜？”
“这个简单。”绯卿给两人倒完了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边喝边道，“我们宗门在白道上的消息不算灵通，但也有自己的渠道，前段时间，我那弟弟不是去了清衡山报信吗？那时阁下还在山上，你们两个可都是仙门的风云人物，我一猜就知道，你们肯定见过。”
此时此刻，在袒露了真实身份后，此人也算彻底放下了架子，左手抵着桌面托腮坐着，右手随意把玩着茶杯。这惨不忍睹的坐姿，就是一个完全不认识沈星霜，只看过他画像的人过来，也绝对不会将两人认错了。
对方的回答让江绵绵无话可说，她沉默一会儿，决定换个话题，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是合欢宗的人？没记错的话，沈家这一代最有天赋的两个直系弟子都拜入了问法宗，为什么只有你是例外？还有，你居然不姓沈。”
绯卿听到她的这些问题，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淡了些，慢慢道：“小丫头，这么喜欢探究别人的事情，恐怕不太礼貌吧。”
江绵绵一愣，立刻意识到这些问题应该涉及到了对方的隐私。想到这里，她沉吟一会儿，开口道歉道：“抱歉，确实不该一见面就问阁下这些，这是我的疏忽。但是……”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解释道：“恕我直言，我看到阁下后，回想起沈家和问法宗的一些传言和事迹，觉得……嗯，有些怪异，一时非常好奇，这才开口向阁下追问。如果唐突阁下，非常抱歉。”
这个解释不算有力，谁知，绯卿听过之后，却沉默了很久，才笑道：“这就是赵彩说过的女人的直觉吗？真有意思。小丫头，你要是想知道沈家的事情，自己去查好了，你手下那报社现在做得风生水起的，我相信，你要是真想查，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你们的耳目。”
“绯卿公子过誉了。”江绵绵淡淡道。
“好了，这些事不用再提。”绯卿揭过这个话题，道，“两位通知暗桩召我前来，应该是为了清衡山云莺的事情，你们想问什么？”
终于说到了正事。江绵绵和夜离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夜离先开口试探。
蹙了蹙眉，夜离道：“我的原话是让赵彩亲自来，她为什么没来？还有，她的那个心腹红线为什么也不在总坛，过来的只有你一个？”
“宗主她出去忙了，听说是为了天剑宗的一些事情，具体我可不清楚。”绯卿道，“尊上也知道，右使是她心腹，自然也和她一起，现在她们大概才刚刚赶到天剑宗地界上。”
顿了顿，绯卿续道：“走之前，宗主让我坐镇总坛，所以收到消息的只有我一个，其他人位分不够，我便独自来了。不过，尊上且放心，关于和云莺打交道的事情，宗主并不避我，两位问我也能知道个大概。”
“好吧。”夜离叹了口气，道，“那我先问你，云莺近日可去过你们合欢宗总坛找赵彩？”
“敢问这个近期是何时？”绯卿追问道。
夜离答道：“半年之内。”
“确实来过，还来过两次。”绯卿点头道，“第一次正好是在大概半年之前，那时云莺来得很急，走得也非常快，大概只和宗主谈过一两个时辰，谈完后马上就离开了。第二次是在约四个月之前，这次来的时候，她似乎做了伪装，宗主出来之前，我和其他门人都没认出她，但这回她在总坛住了很久，期间有多次短期外出，直到十几天前，她才离开总坛。”
“什么？云莺离开了？”听到最后一句话，江绵绵登时拍着桌子站起来，着急道，“她去哪儿了？你们知不知道？”
“江姑娘别急，我确实知道她去了哪里。”绯卿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道，“云莺走之前，曾留下书信，说自己找到了当年案件的关键证人，要去问法宗走一趟。”
“问法宗？”江绵绵一怔。
那不就是沈星霜所在的宗门？云莺去那里干什么？
而且，她真是在调查当年的案件。那她的信息是否准确？在问法宗里，她真的能找到所谓的证人吗？
无数谜团忽然涌现在江绵绵的脑海里，让她的思维有一瞬间的混乱。
“是，问法宗。”绯卿肯定道，“而且，她和宗主是差不多时候启程的，我猜，她们两个应该是商量好了一些事情。”
听了这话，夜离忍不住问道：“绯卿，你知不知道她们都商量了些什么？赵彩是合欢宗主，你是她的手下，宗派机密，她不可能全部和你保密。”
“尊上说的是。”绯卿叹了口气道，“宗派机密，宗主自然不会瞒我，但我猜，她和云莺办的事情恐怕和宗门无关，应该只是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夜离不解，问道，“你指什么？”
绯卿看了对面两人一眼，许久，慢慢说出一个名字：“玉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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