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上官檀又被叫去了后花园。
曹心蕊在老地方摆了棋盘,等他下棋。
夏日炎炎,亭子里也有些闷热,两侧宫女们挥舞着蒲扇,为主子扇着风消暑。
半柱香后,曹心蕊终于看见上官檀缓缓走来,衣袂翩跹,一如既往风姿潇洒,她笑意盈盈,还没等人走近,便说道:“几次邀你不来,这回事情忙完了,有空了?”
上官檀接过宫女递来的一杯茶,也不喝,放在了手边,漫不经心道:“皇太后何必多此一问,皇上向来有什么话都跟你说,你应该知道我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曹心蕊抓了一颗棋子,猜先后,第一手棋子,下在了天元,她璀然一笑道:“我倒是想听你亲口说说,夏睿和李项明有没有为难你?”
上官檀将黑棋下在左上,说道:“证据确凿,如何为难?”
“夏李二人乃老臣,曾经也算是立下过汗马功劳,受到先皇赏识。早年,先皇还在世时,他们好大喜功,处处爱出头,还为此闹过不和。后来先皇病重,为了澜儿继位之事,他们言辞激烈,极力反对。”曹心蕊哼了一声,“阿檀,你还记得他们是如何骂我?”
上官檀又下了一子,淡淡道:“记得。”
曹心蕊捏着棋子,撑着下巴道:“先皇后宫三千,能生的没几个,皇子寥寥可数,又总是活不过十岁。我嫁给先皇时,上一个皇子刚死不久,那时,这后宫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本与我无关,他们却给了我一个妖女称号。后来,我顺利诞下皇子,也堵不住他们的嘴,甚至在先皇面前诋毁我,说我祸乱朝纲……”
上官檀知晓这段过往,当年他便是听曹心蕊诉说这些委屈后,才心软,担起了刑部尚书的职责。
曹心蕊走了一步棋后,又道:“自澜儿继位以来,夏睿和李项明低调不少,一改以往嚣张跋扈的德行,做出乐善好施的仁慈姿态,这些年还得了个德高望重的名声。这二人,披着仁义的外皮,背地里做了不少逾矩之事,我是没抓到他们的把柄,否则,定会灭了他们的气焰。”
曹心蕊虽然没有明说,但上官檀听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夏李二人,行事小心谨慎,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做得一丝不苟,不漏任何破绽,要想抓到把柄,并不容易。”
曹心蕊垂下眼,看着上官檀捏着棋子的修长手指,伸手盖住他的手,担忧道,“阿檀,其实你不必事事顺我,夏李二人,就算放任他们也无妨,如今我已是皇太后,他们不敢再口出狂言,只是,你若是查他们,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上官檀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道:“皇太后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曹心蕊摊开空的手掌,手心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她晃了晃神,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上官檀没有看她,目光盯着棋盘,像是专注地研究着棋局。
“你……”沉默片刻后,曹心蕊还是说道,“听说你不打算找你夫人了?”
“存心要躲之人,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上官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等她自己回来。”
曹心蕊往后靠了靠,宫女奉上一盘切好的梨,她挥手挡开了,盯着上官檀垂眼下的睫毛,眼神微微一凛:“阿檀,你对那疯癫夫人,可是有了他心?”
上官檀不答,搁下一颗棋子后,说道:“太后,该你走了。”
卓明志在都察院呆到申时,坐上轿子打算回府,路过一家药铺,下轿买了两副草药,正要重新上轿时,一个拿着冰糖葫芦的十来岁小孩跑着跳着,撞到了他身上。
冰糖葫芦掉在地上,小孩也跌坐在地,屁股摔疼了,咧开嘴,就嚎哭起来。
卓明志被撞得踉跄,他也不生气,蹲下身,好声好气地安慰小孩,还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哄他。
小孩的娘亲过来道了谢,将孩子领走后,卓明志便上轿,直接回了府。
之后,卓明志没有从府里再出来。
戌时后,夜色茫茫。
寥寥炊烟伴随着家家户户飘来的菜香,已经慢慢消散,唯有虫叫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乔落栗穿了一身黑,几乎要融入在渐深的夜色中。她脚步匆忙,绕过一条条小巷,回了宅子。
宅中无人,一片漆黑。
乔落栗点燃了一根白烛,又寻了一个灯笼,点了火后,挂在了屋外,随后,她去了灶房,生火烧水。
水刚烧得温热,吴梅青就回来了。
“阿姐,你听我说。”吴梅青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乔落栗,拉着她说道,“你猜我今天看见什么了?”
乔落栗捡了两根红薯,丢进灶火中,挑着火星将红薯埋着:“卓明志除了卓英喆一个儿子外,还有两个女儿,皆已出嫁,只偶尔回来探亲。卓英喆虽与卓明志同住卓府,但卓英喆常常不归家,因为卓明志总是对他说教,还有被卓英喆称为母老虎的正室,也总对他横眉竖眼。卓英喆在家中忍气吞声,在外却是趾高气扬。你这是在外面看见他又欺负谁了?”
吴梅青也不嫌热,挨着乔落栗坐在灶前,说道:“今日,他跟一位红颜知己幽会时,另一个相好寻了过来,那相好还抱了一个婴孩,没说几句话就跟卓英喆打了起来,相好把卓英喆的脸都抓花了。还有那红艳知己,可能被吓着了,窝在旁边哭得梨花带雨,婴孩也在哭,一大一小,哭声此起彼伏,别提多热闹了……”
乔落栗抬眼看她,一张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那个婴孩,是不是兔子嘴?”
吴梅青点头:“是呀,兔子嘴,卓英喆和他相好似乎很嫌弃的样子,两个人闹着,还把婴孩给扔掉了。他们都不想要孩子,离开的时候比兔子跑得还快。”
乔落栗皱眉道:“那婴孩,后来怎么样了?”
吴梅青道:“我看见有人抱着孩子走了,不知道抱去了哪儿。”
顺天府邸,刚被乳娘喂过奶的婴孩,又开始啼哭起来。
“这孩子又被丢了?”上官檀一来,便看见赖英毅愁眉苦脸,围着哭个不停的婴孩打转。
“可不是。”赖英毅道,“被卓英喆扔给了孩子他娘,孩子他娘又给扔在大街上,差点被路过的马车碾过。这孩子不就是嘴巴难看了些,爱哭闹了些,也不能随随便便说不要就不要。”
“……”上官檀探头,对着婴孩的小脸,手指轻轻碰了碰,“是长得奇怪了些,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理这孩子?”
“再送回去。”赖英毅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卓英喆,还要扔个多少回。”
“卓英喆的孩子,只有眼下这个,长得奇怪吧?”
“他家中的孩子都正常,就这一个……”赖英毅看了一眼,“是丑陋了些。”
上官檀道:“那是否说明,这孩子之所以长成这样,是他娘的问题?”
赖英毅疑惑道:“这是什么说法?”
上官檀摇摇头道:“不过是鬼神之说,无需当真。我只是觉得,可以查一查婴孩的娘,兴许能知道,这婴孩是天生如此,还是另有他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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