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花圃已经荒废多年,蔓延的枯草连成一片焦黄,但越是垂死之物,越对生存有着超越寻常的渴望,如同这些枯草,纵然萎败不堪,却也能在狭小而贫瘠的土地里肆意成疾。叶棠音暗暗琢磨,倘若人心也长满枯草,又会是何种滋味……
“你想捏着所谓的线索来威胁我。”叶棠音冷笑道:“你一个七尺儿郎,也算是相貌堂堂,竟如此磨蹭,直说你要什么。”
“嘿嘿嘿!什么叫也算!”钟朔轻轻推了推下巴颏,“我虽非貌比潘安,但也算江湖上有一号的美男子。”
“你也承认了?也算兄。”
钟朔:“……”
叶棠音的耐心消耗殆尽,“你说不说?不说就开打!”
“大当家息怒,在下若有心与你作对,何必在这里白费唇舌多此一举。”钟朔慎重地说道:“在下只是想问叶大当家借一物。”
“何物?”叶棠音疏眉微挑,“钱塘钟家勋贵显赫,桃源山庄聚宝集珍,我实在想不出来,南少会向我这草莽借什么。”
“棠棣。”
叶棠音眸色一寒,“你说什么……”
钟朔的神色里添了几分谨慎,却清清楚楚地说道:“在下想借名兵‘棠棣’一用。”
“棠棣……”叶棠音怔了怔,冷笑道:“恐怕南少想借的不是这个……”
钟朔面色微微一僵,坦诚道:“匕首棠棣虽锋利,却也算不得真正的名兵,之所以为人忌惮,就是因为它的主人是你。比起忌惮,更多人应该是觊觎,觊觎匕首柄上那颗寒玄玉石。”
天下名兵榜前十件兵刃均是江湖公认的神兵利器,匕首“棠棣”排在末位。这支银锋匕首材普通,虽然锋锐却不精贵,只在打磨时别具匠心地设计出一番瑰丽的棠花图腾,与其余九件兵刃相较实在不值一提,奈何棠棣偏有个能打善斗,杀伐狠绝的主人,让资质平庸的它在江湖上颇具威慑力。
然而,偌大的江湖能人辈出,多少上等兵刃照样未能凭借主人的威名而跻身天下名兵榜,棠棣之所以如此幸运,实在是因为命太好了,它的主人不仅强悍靠谱,而且矫情造作——为了让兵刃看起来精贵无双,昔年左锋臻昀竟在匕首柄正中央镶嵌了一颗寒玄玉。
这颗玉大有来头,传闻是九天玄玉坠入万丈冰渊,历经百年寒气侵蚀方可练得。寒玄玉能解世间百毒,精纯内力武功,堪称世间奇宝,如奇迹般可遇而不可求。因而江湖人对左锋臻昀的匕首棠棣不只是忌惮,更存有觊觎之心,碍于左锋臻昀的狠辣威名而一直隐忍垂涎。就在左锋臻昀销声匿迹的七年,有多少人四处探其踪迹,也只是为了获得那颗寒玄玉的下落。
叶棠音挑眉道:“看不出来,你瞧着人模人样的,竟也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东西。”
钟朔神色郑肃,竟拱手求道:“恳请大当家割爱一借。”
“割爱,一借。”叶棠音嗤笑,“你不觉着自相矛盾?”
“在下愿发誓,一定有借有还,完璧归赵。”钟朔竖起三指,指天赌咒道:“否则必遭天地神佛共诛之!”
“南少并非贪猾之辈,所以不会投机取巧,妄图用寒玄玉石来精进武功。”叶棠音直勾勾地盯着钟朔的眼睛,那股子凌盛而笃信的气势仿佛能一眼将他看穿。“你有要救的人?”
钟朔瞳孔一震,怔怔地点点头。
叶棠音笑了笑,“所以你想与我做交易,我借你寒玄玉救人,而你为我保守秘密。”
“你没有理由拒绝我,因为你讨厌麻烦。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跑到东都行凶杀人,但是与我撕破脸勉力一战,势必影响你原本的计划。你方才也说,我是你的变数。”钟朔放低姿态劝道:“与其拼个鱼死网破,不如各取所需。”
“好一个各取所需呀……”叶棠音冷笑,“我若拒绝,你待如何?”
钟朔温润一笑,“我会再三恳请。”
“我还是拒绝,你打算怎么办?”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还不算威胁?”叶棠音虚目盯着他,“我的确厌恶麻烦,但我生平最恨受人威胁。有时候为了心里痛快,我不介意麻烦一点。”
“在下岂敢威胁大当家,明明是有求于大当家。”钟朔料到叶棠音难缠,绝不会轻易松口,却不想人家根本软硬不吃!“你血染东都必有企图,可你的处境却不容乐观。你可知,现在江湖上有多少人等着抓你,朝廷又为此案下了多大心力?”
叶棠音耸了耸肩,“不知道。”
“郝家是相国的嫡系亲信,京门卫是东宫的心腹干将,如今东都局势被你胡乱搅合一番,这两边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等着真凶现形。你玉面红海棠重现江湖,逼得整个武林诚惶诚恐,魔道蠢蠢欲动,正道如临大敌,白叔父已经准备以盟主之名召开英雄大会,这一次江湖庙堂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你。”钟朔慎之又慎地说道:“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如何,你比我清楚。你真忍心看着长安镖局毁于一旦,看着随你出生入死整整七年的兄弟,因你的过往而不得善终,看着……”
“我真忍心,他们也愿意。”叶棠音眨眨眼睛,不痛不痒地问道:“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当家需要一个值得过的盟友,比如……”钟朔直白地指了指自己,“在下诚心诚意恳求大当家,还望大当家不吝一借,否则莫怪在下小人行径。”
“说来说去,不还是在威胁我吗,你这算是先礼后兵?”叶棠音眸色一沉,“求人还如此蛮横,你的心意我怎么就瞧不见。你方才问我想不想知道,你是如何识破了我的身份。但我更想知道,你为何会怀疑到我头上?”
钟朔心下微微一紧,嗅到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先发制人,避重就轻……”叶棠音碾了碾脚下枯草,“你说是因为扇子,最终确认了我是谁,可扇子也只能证明,我是杀了赵富润的嫌犯,不能证明我是左锋臻昀。簪上金珠只能让你怀疑,我与叶君竹相识,世上留有金珠的人,或许是叶君竹的朋友,或许是她的仇人,或许是阴差阳错得到金珠的陌生人。你为什么就敢笃定,她叶君竹的故交旧识,就是玉面红海棠呢?”
钟朔眉心一跳,回应道:“一颗金珠与一地海棠,再加上你那柄显眼的紫檀宝扇,以及与凶徒‘叶二爷’相同的姓氏,难道这些巧合堆在一起,还不足以让我怀疑你?”
“我是在问,你为何怀疑我是左锋臻昀。你却一直在回答,你如何断定我是凶手。答非所问,此地无银。”叶棠音哂笑道:“所以是什么契机竟会让你怀疑,我这么个小有名气的镖头,就是曾经为祸江湖的魔头。”
长安镖局的大当家,苍山蓉素的前少主,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在一般人眼中应该毫无关系。按常理讲,人们也不会将一个豪迈尽职的镖头,与一个恶名昭彰的魔头联系在一起。除非钟朔知道了什么,虽不足以断定她是谁,却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种先入为主的认知感——长安镖局的叶大当家一定和左锋臻昀有关系!
叶棠音洞若观火道:“你隐隐约约有种念头,这才是你怀疑我的关键,这种念头到底是什么?”
钟朔心下咯噔一紧,叶棠音却猛地窜上前,一把捏住了他的生死脉门。
“我再换一种问法,我随师父姓叶,叶君竹随母姓叶。你的外祖渔阳叶氏,与苍山蓉素存在着什么联系?”叶棠音冷声质问道:“我的授业恩师叶京蓉,与令堂清蓉夫人又是什么关系?”
钟朔的嘴唇就如脚下荒草一般干瘪,自嘲道:“到底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你岂是那般好糊弄的人。”
叶棠音加重指尖上的力道,又说道:“我师尊与令堂,应该是同一姓氏同一字辈血缘极近的姊妹。可她们一个是罗刹榜上的魔道至尊,另一个却是名门正派的当家主母,而这就是你想回避的地方。”
“没什么可回避的……”钟朔叹道:“你师尊叶京蓉,原是我母亲的庶姊,也就是我与小妧的大姨母。小妧十五岁那年犯下大错,父亲震怒,要杖杀她以明家法,母亲忍痛将她送往苗疆,交由姨母照料。至于姨母为何栖身苗疆,为何成了正道不容的魔尊,那些皆是父辈之事,我对此一无所知。”
看着钟朔眼底那道淡淡的青丝浅痕,叶棠音竟有一瞬的恍然,此刻她终于明白,师尊为何钟爱画眼睛。红妆不为美,但求掩真心,原来师尊的秘密都藏在了眼角下……
而钟朔早就知道,苍山蓉素本姓叶。
“我对你们的家事不感兴趣,对与叶君竹沾边的破事更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为何会识破我?那扇子只能证明我是嫌犯,我杀人时用的是右手,你如何一口咬定,我是左锋臻昀本人?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在冒充左锋臻昀?”叶棠音笑眯眯地盯着钟朔,“招吧,是谁在给你通风报信?是谁躲在你背后,为你出谋划策?”
钟朔的两道剑眉皱成了八字,“你这么喜欢自问自答吗?”
“我也给你留了发挥的余地,你可以具体交代一下——”叶棠音面色一沉,幽幽道:“你与柳惜月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
“钟公子,我早就说过,叶棠音这个女人太鸡贼了,我们骗不过她的,还是坦白从宽为好!”就在这时,站在归结点上的人终于登场。柳惜月依旧拎着两酒壶,依旧摆出一副浪荡不羁的丧模样,瞧着没有半点闺阁小姐的做派,倚着廊柱笑得好不得意。“小音音,你终于也被我摆了一道,这种滋味怎么样呀?”
“柳二小姐的手段何其高明,那件绿衣被你‘无意’弄脏时,我就应该小心提防你。”叶棠音抡起铁铲呵斥道:“你脑子被驴踢了,为什么算计我!”
“有趣啊!我会做无趣之事?”柳惜月横着脖子理直气壮道:“我卖给你那么大一个人情,你小小回报我一下,难道不是应该的?”
叶棠音眉心微紧,“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交易很公平。”
“公平你个头啊!”柳惜月撇了撇嘴,“你整垮了柳问君,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自己收拾柳家那堆烂摊子,我再不捞点好处,岂不亏大发了!”
叶棠音气得无语,“那敢问南少许了柳二小姐什么好处?”
还没等钟朔开口,柳惜月却抢着回答道:“他答应娶我……”
“咳!”钟朔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憋呛死。“莫要听她胡说八道,我是答应她……”
“他答应取我仇人的狗命!”柳惜月幸灾乐祸地解释道:“蓟北流寇时常作乱,我和我娘被柳问君他娘卖到关外,被那伙流寇掳去。我娘命苦死在了蓟北,我命好死里逃生爬了回来,我要给我娘报仇。渔阳叶氏雄踞蓟州,钟公子答应借叶家威势铲除那伙流寇,为我命苦的娘报仇雪恨。这个好你给不了,你是我,你怎么选?”
叶棠音无话可说,人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最自私也最理智。她若是柳惜月,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甚至会更果决更无情。
“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是告诉钟公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红海棠。至于那件绿衣,我是真不小心才弄上泥点子,钟公子实在聪明,布店是他查到的,并非是我有意透露。我还指望你帮我灭了柳问君,又怎么会在此时背叛你?”柳惜月嘚瑟够了,又开始讨好叶棠音,打一巴掌再喂一颗甜枣。
叶棠音不吃这套,眼眸微虚,“你早就盯上他了。”
柳惜月神色微变,心虚地道:“你还真是苛刻到一步也不肯退让啊!好好好!我坦白!我早就盯上渔阳叶家在蓟州的势力,在与你密谋血震东都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你不会真的以为,醉月坊的老鸨那么听话,月湘和凝脂二人守口如瓶,皆是你吓唬得管用吧?那都是我的功劳,是我派人过去敲打她们一番。平头老百姓哪里晓得玉面红海棠是谁,比起江湖女魔头,她们更害怕的是人间疾苦。”
叶棠音顿时黑脸,厉声问道:“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那么严肃做甚,我又没乱杀无辜,只是以柳家的名义对她们威逼利诱,要她们对钟公子老实交代,对别人却不许多说一个字,若是不听话,我就把她们卖到蓟北给流寇当老婆!”柳惜月洋洋自得地交待战绩,“我还叮嘱了掌柜,让他只在钟公子来问话时知无不言。那件绿胡衣袖口上的飞鹰绣法奇特,出自黄霞大师的巧手,而黄大师早已封针多年,那胡衣正是她最后一件飞鹰刺绣。”
叶棠音怒由心起,“你还敢说不是有意的,连一件绿衣都是你精心算计好的。”
“随你怎么想吧!”柳惜月悻悻道:“我能想到的东西,京门卫自然也能想到,如若再问不出来什么,傻子都知道是在刻意隐瞒。钟公子必然起疑,定会亲自去打探。这时我主动送上门,巧舌如簧一番与钟公子达成一致,只要他答应帮我报仇,我便告诉他谁是玉面红海棠,谁是左锋臻昀!”
叶棠音瞥了钟朔一眼,嫌弃的眼神仿佛在嘲笑他——鱼就是这么上钩的!
钟朔惊愕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寻找左锋臻昀!”
柳惜月乐呵呵地说道:“鄙人不才,与南宫阁主有点交情,得知钟公子七年里一共拜访广陵阁七次,只为求一个答案。”
叶棠音闻言已经了然,“寒玄玉石……”
柳惜月捣蒜般地点头,“正是!”
“柳惜月,你背信弃义在先,阴谋算计在后,真当我好欺负?”
“小音音,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能灭了那伙寇匪给我娘报仇?”柳惜月摇头晃脑道:“那帮狂徒盘踞蓟北多年,从前就不是乌合之众,如今更是猖獗,竟还不怕死地打出名号,叫什么狗屁雄关寨!”
叶棠音斜眼睨了睨她,“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你有一丝一毫的悲愤。你究竟是想报仇,还是想看热闹。”
柳惜月脖子一横,挑眉争辩道:“你懂什么!有道是,大悲即大喜,大喜即大悲。我偏偏不以泪洗面,让仇者心中痛快!”
钟朔微微皱着眉,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叶大当家,算我求你了,我想给我娘报仇,白日里想,做梦时想,这种滋味你不会不懂!”柳惜月微微哽咽道:“柳问君他娘死得早,我来不及亲手杀她报仇,但我不会放过柳问君和柳姳姀,害过我和我娘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叶棠音闻言眸色变换几重,“你心中就那么恨吗?”
“你心中不恨吗!”柳惜月嘶吼道:“我以为你懂我,这世上只有你懂我!”
叶棠音心弦一震,垂下眼眸,沉默良久,叹道:“过来搭把手……”
“干粗活啊……”柳惜月挑了挑眉,竟放下两壶酒转身溜了!
钟朔惊愕地瞪眼,“她太会投机取巧了!”
叶棠音同情地看着钟朔,“记住我的话,你被她算计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毕竟是你自己蠢,怨不得别人聪明。”
钟朔:“……”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叶棠音专心致志地挖土刨坑,铁铲锄头轮番上阵,忙得不亦乐乎,微薄的汗润湿了额头,她习惯性地抬起胳膊拭汗。就在这时,眼前冒出一只修长的大手,温润的笑声随着素白方娟一并传来。
“擦擦吧。”
叶棠音一怔,忙活的双手略微一滞,狐疑地瞥着对方。
钟朔挑眉道:“想让我给你擦?”
叶棠音:“???”
没等她反应过来,钟朔竟直接大手一挥,一巴掌将方娟糊在她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胡撸了一遍,擦完咧嘴一乐露出满口大白牙,心满意足道:“干净!”
叶棠音气得肺快炸了,咬着牙强压怒火,右手就快将锄头柄给捏断了。“你给老猫洗脸呢?”
钟朔似笑非笑道:“你觉得自己像只猫?”
“我觉得,你欠收拾!”却见她右手狠狠一掰,嘎巴一声脆响,可怜的木柄以身殉职。
钟朔忍不住感慨,她掰断活人的脖子,就和掰断死木头一样,干脆利落,毫不手软……
叶棠音忽地皱眉,“你莫不是在感慨,我掰断活人脖子和掰断木头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
钟朔一惊,“你……你懂得读心之术?”
叶棠音无趣地笑了笑,“用不着那么复杂,看看你这张木头脸就知道了。”
这回钟朔倒是不在意脏不脏了,捏起自己的脸琢磨,人人都说他是喜怒无形于色的面瘫,她却能通过看脸色猜到他在想什么,未免太过神通了。“在下多少还有点自知之明,从在下这张木头脸上,大当家能看出来啥……”
叶棠音啧啧笑道:“人可以装模作样,眼睛却不会说谎。即便面无表情,即便波澜不惊,只要不是瞎子,藏在心底的情绪就会被眼神泄露出卖。演戏最要紧的就是练好眼神,才能唬住看戏的人。”
“是吗……”钟朔突然直勾勾地盯着叶棠音的眼睛,“这传说中的潭眸,究竟有多会演?”
叶棠音眸光暗转,似有一抹涟漪泛过,转眼间却又被吞没于沉沉深水,“你敢不敢品品?”
“不敢。”钟朔苦笑道:“我这人惜命!”
“蓟北的秋天是何模样……”叶棠音狠狠啐了一口,“老子是真他娘的不愿意啊!柳惜月这个王八羔子,就知道背后给老子下套!”
钟朔附和道:“你不妨骂得再大声些,免得她听不见。”
却听叶棠音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七月十五,蓟北平沙岭,红叶烧酒,敬候君至。”
话音方落,脚步声便渐行渐远。
钟朔淡淡一笑,“你的牢骚她听见了,你的承诺她也听见了。”
“她的她听清楚了……”叶棠音侧目看着钟朔,“你的你听清楚了吗?”
钟朔一愣,“你……你同意了?可你方才还油盐不进的……”
“油盐不进?”
“呃……”钟朔尴尬地笑道:“软硬不吃……”
叶棠音:“……”
钟朔连连解释道:“我是说,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是不是还有什么条件?”
“你倒不傻!”叶棠音挥起锄头一刨,看似用了极大的力气,但扎进土中的锄刃却只有一两寸那么浅显。
钟朔不由得皱眉,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锄头,二话不说就刨了下去,不想这一锄头挥下去,非但没挖走周围的泥土,反而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用力又勾了两三下,然而锄刃却纹丝不动。
叶棠音垂眸笑道:“天底下没有白食,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你要的东西,我可以亲手奉上。”
钟朔一边用力刨地一边问道:“大当家还想让在下付出什么?”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盟友,你我之间的关系,或许可以更进一步,从萍水相逢变成……”叶棠音阴恻恻地笑道:“相互利用。”
话音方落,钟朔用力一旋再向上一拔,顿时将锄下之地掀个底朝天。被掘起的泥块四处扬撒,噼里啪啦地砸在鞋面上,但锄刃却依旧被紧紧地卡住,可这一次卡住它的却不是泥土,而是一个陈旧的木箱子。
钟朔瞧了瞧木箱子,又看了看叶棠音,“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叶棠音微微歪着头,挑了挑眉,“你问我为何杀戮,这便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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