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骤然涌起,吹得屋顶上的瓦片嘎嘎作响。钟朔一把将钟忆瓷拽到身后,横箫身前,警惕地盯着那道逆光而来的人影——

    那人顶着一副灰白杂乱的须发,厚实宽大的七色道袍包裹着枯柴般的骨架,迈着僵硬老态的步伐缓缓走来。钟朔不禁揪起心弦,握刃的手也紧了几分。那老道模样的人经过锅灶时顿住脚步,深深地朝锅中看了许久,而后慢慢伸出苍老嶙峋的手,捧起一把温热的沙土嗅了嗅。叶棠音亦暗暗握拳,警觉而锐利的目光穿过众人的遮挡,直直落在那人身上,虽然对方老态龙钟,但手却端得稳当,吐息也轻得不像活人。

    老道手捧沙土,半晌过后终于站到日光之下,露出凹陷的双颊与布满褶皱的眼眸。

    叶棠音虚目盯着对方,斟酌着问道:“阁下可是虹谷道人?”

    老道应声抬眸,沧桑的眼神里透着阵阵炯然,一眼就在人群之中捕捉到了叶棠音,用老谋深算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她,最后嘴角竟扯起一抹释然的微笑,仿佛夙愿得偿。叶棠音不禁变了脸色,忌惮中夹杂着琢磨,将双手背到身后,眼神紧盯前方,左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右手背,右手却已悄然绷紧。

    躲在钟朔身后的钟忆瓷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出头撇嘴问道:“他就是那个连给我师公提鞋都不配的老假货吗?”

    钟朔瞪了钟忆瓷一眼,让她管好自己这张碎碎叨叨的破嘴,无奈迟了,钟忆瓷的话已经一字不差地钻进了虹谷道人的耳朵里,落在了岭南药王深不可测的心底。钟朔顿时感到周遭的阴沉气更浓重了,与缄思对视一眼,姑爷和舅哥迅速达成一致——老家伙来者不善!

    虹谷道人的眼神从叶棠音身上游移到钟忆瓷脸上,缓缓开口问道:“你师公是谁?你师父是谁?你又是谁?”

    钟忆瓷被虹谷道人那般阴森的眼神盯得浑身难受,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打架原则,还是壮足了胆子挺身而出,雄赳赳地扬起脑瓜子,气昂昂地呵道:“老假货,你给本姑娘听好了,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钱塘钟忆瓷是也!我师父便是大名鼎鼎的医毒双殊,我师公是……”

    本该一气呵成的狠话生生打了个转,钟忆瓷抬手挡住嘴巴,凑向一旁的缄思问道:“我师公叫什么名?”

    缄思:“……”

    “九渊琼芝……”虹谷道人的眉心皱了又皱,万般沉思最后化作一声轻叹,“让燕无思来见我。”

    “燕无思?谁啊?”钟忆瓷懵圈地看着对方。

    “你不是他的徒弟吗?”虹谷道人盯着钟忆瓷稚气尚存的面孔看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无甚灵相,燕无思竟让你来传承衣钵,我神巫一脉终将断送!”

    “嘟嘟囔囔说什么呢?”钟忆瓷丈二和尚似的看向缄思,不过有一点她能确定——“他骂我!”

    缄思点了点头,“他骂你笨!”

    钟忆瓷登时火气上头,“呸!呸呸呸!哪里冒出来厚颜无耻的老假货,倚老卖老,老眼昏花!”

    叶棠音冷冷地盯着虹谷道人,嗤笑道:“何必自欺欺人呢,从你与柏夷桑决裂的那一刻起,神巫一脉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虹谷道人闻言怔了怔,转而看向叶棠音,“连这些陈年旧事,燕无思也告诉了你,他果真将你当作自己人。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为何要与柏夷桑决裂?”

    叶棠音眼神一紧,默而不语。

    虹谷道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盯着叶棠音的眼神越发幽沉。“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那时候你刚刚拜师,到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年。二十年隐忍蛰伏,筹谋布局,才换来了这一门今时今日的势力与地位,你师父是我平生所见最具灵相之人,因而我愿任其驱策。你也是一个灵相难得的胚子,倘若燕无思选你来继承神巫一脉,我无甚异议。可他实在愚蠢且自负,不仅选错继任者,竟还放出了那头恶兽。”

    叶棠音面色微沉,二十年前她拜师启蒙,也就是说她那位师尊早在二十年前,在成为她师父时,就已经做了鬼门之主。“二十多年的谋划算计,原来我不过是她手中一颗棋子,你也一样,无甚区别。当一颗为人操纵的棋子有什么得意,她今日能用你,明日就能弃你。燕无思不蠢,做别人手中的棋子,怎么比得上做下棋者过瘾,柏夷桑与你们而言是恶兽,焉知不能成为燕无思手中最好用的棋子。”

    虹谷道人所谓的“恶兽”当然是柏夷桑,可见不虞教唆千宁去寻柏夷桑已然功成。

    “你什么都不知道,燕无思是柏夷桑亲自教出来的……”虹谷道人沉沉叹息,“你不妨猜一猜,燕无思当年为何要出卖他自己的授业恩师?”

    叶棠音心弦一紧,“你乐意说就说,不乐意说就闭嘴,反正也没人求着你叭叭。”

    “大胆!你竟敢对药王不敬!”那假扮不谀道士的千面司右使勃然怒呵道。

    叶棠音斜眼瞥了瞥他,觉得这货肯定把脑子给流没了。“药王是个什么王?念靖郡王可认得这位皇亲?沈大人杜大人可曾听闻过这位国戚?”

    孟北宵肃声应道:“皇室宗亲皆为李姓,外姓藩王中也没有什么药王。”

    杜旻冷声讥讽道:“冒充皇亲国戚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沈扬清面沉如水,皱眉道:“岭南药王是罗刹榜上第二高手,叶大当家既然是江湖中人,就应该认得这位岭南药王。”

    “本大当家就是太认得了,罗刹榜上第二高手……”叶棠音眸色暗转,不屑地笑了笑,“罗刹榜多多少少有些陈旧,也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虹谷道人闻言并无丝毫的恼怒,嘴角反而扯起几许微笑,“无足轻重的虚名,你若喜欢,可以来拿。”

    “我呸!老假货!想得美!”钟忆瓷亮出大嗓门骂道:“连佛厨和惊雨剑都不是我家嫂嫂的对手,更别提你这么个干干巴巴的骷髅架了!那破烂罗刹榜还是留给你们自己折腾吧,谁稀罕!”

    “有人争破头颅,斗得你死我活,只为一个无用的虚名;可有人明明已经坐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上,在你们相识之前,就已不是同路人了。”说着,虹谷道人意味深长地瞥了叶棠音一眼,转而又看向钟忆瓷,皱起稀疏的眉毛,“你姓钟?”

    “是啊!”钟忆瓷昂首挺胸地应道:“有问题吗!”

    “荒唐!燕无思和他那个愚蠢的师父一样荒唐!”虹谷道人沉厚的嗓音陡然阴森骇人起来,“当年师父在我与他之间,选他作为神巫一脉的继任者。可我不服,他心中没有神巫,从来没有!即便他天资绝顶,才华横溢,可他满心满眼只装着自己和那个人,如何继承发扬神巫一脉的基业!燕无思和他师父一样,我视若珍宝的神巫一脉,他师徒竟视如草芥,让一个中原蠢骨染指神巫!”

    “你骂谁蠢骨头!”钟忆瓷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就你是大聪明呗,你那么聪明,你师父怎么不选你当继承人?”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我……”虹谷道人脸上突然露出几分落寞,“明明我才是一心一意忠于神巫的虔诚拜徒,明明我才是神巫最好的传人!师哥啊师哥,你狂妄自负,教出来的徒子徒孙和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那个人……”叶棠音突然问道:“又是谁?”

    “你见过,是你亲手杀了他……”话音未落,虹谷道人一挥袖袍将掌中沙扬了出去,恰落在叶棠音面前的地上,一掌沙土化为了两个清晰的字——

    不是苗文,而是在场所有人皆认识的汉字——

    “望舒……”钟忆瓷喃喃念道:“是谁啊?”

    叶棠音的脸色在看到“望舒”两个字时,瞬间阴沉。

    “望舒就是上一任圣雪宫之主,也是第一个被外人诛杀的西域教王。”虹谷道人苍老的眼眸里泛起一阵幸灾乐祸的精光,“你比魔尊千宁适合坐上西域教王之位,你比他有谋略有胆识,也比他更狠心更绝情,最重要的是望舒死在你手里。”

    “老假货!你胡说什么!”钟忆瓷越听脑子越迷糊,心却惶惶不安地提了起来。

    孟北宵眉心骤紧,倏然看向叶棠音,沉吟道:“江湖传闻,当初助魔尊千宁斩杀上任西域教王之人是——左锋臻昀!”

    钟忆瓷恍然一怔,脑子忽地想通了什么,愕然地看向叶棠音,“他说你是……”

    那四字名头就挂在嘴边,钟忆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杜旻挑了挑眉梢,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啧啧道:“沈大人苦苦追缉的亡命凶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惜红海棠一案早已移交给念靖郡王侦办,即便是嫌犯也是郡王爷的嫌犯。”

    沈扬清脸色一沉,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与挑衅。

    “不会……这怎么会呢……”钟忆瓷碰了碰钟朔的胳膊,“大哥,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钟朔拍了拍钟忆瓷的手背,一言不发地走到叶棠音身旁。

    “大哥……”钟忆瓷再迟钝此刻也看明白了,“你知道……”

    她敬爱的兄长没有搭理她。

    叶棠音镇定自若地看向孟北宵,不以为意地送上自己的手腕,“郡王爷要抓我吗?郡王爷真的能抓我吗?”

    孟北宵面色一沉,惊怒地瞪着叶棠音,“你!怎敢!你怎么敢!”

    “她有啥不敢的,明明是你们不敢呐!”就在这时,裴琰翻了一个白眼,哂笑道:“她算是把你们全拿捏住了,你们加起来也斗不过她。”

    钟忆瓷困惑地看了看裴琰,又看了看孟北宵,最后还是习惯性地看向了亲哥钟朔,习惯性地等待着亲哥解惑,然而这次她无所不知的亲哥成了哑巴。

    “你……”孟北宵难以置信地盯着叶棠音,如鲠在喉。

    叶棠音挑指点了点裴琰,“连他都能猜到。”

    “什么话!”裴琰闻言又是一肚子憋屈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叫连我都能猜到?瞧不起人是不是?你裴二爷我可是正经聪明人!”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钟忆瓷越听越懵圈,心说合着就数自己最“聪明”呗!

    “怎么着,这会儿都不吭声了?一个个都不说,二爷我可说了。”裴琰啧啧道:“虽说二爷我当时不在东都,但对郝家的案子也略有耳闻,你们朝廷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一圈,查案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最后还不是坟上烧树叶只会糊弄鬼,该彻查清楚的疑点,你们是一点都没查明白!”

    钟忆瓷追问道:“还有哪些疑点?”

    裴琰悄悄瞥了叶棠音一眼,哼哼唧唧地继续道:“郝裕德和赵晓柔是被谁所杀?”

    “自然是……”钟忆瓷顿了顿,也悄咪咪地瞥了叶棠音一眼,而后送了裴琰一记白眼飞刀,心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多此一嘴吗!

    “瞧你那怂样吧!”裴琰礼尚往来地回给钟忆瓷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再问你,她为何要杀二人?”

    钟忆瓷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为了重启赵长乐冤死旧案,替她申冤讨回公道!”

    裴琰继续问道:“她为何要重启那桩旧案,替赵氏申冤?就她那副凶神恶煞,杀天杀地的鬼德性,你觉着她能有替天行道的侠义心肠吗?”

    “你说什么!”钟忆瓷凶巴巴地吼了回去,“你再胡说一句试试,姑奶奶撕烂你的臭嘴!”

    “你们钟家人是不是祖传的脑子有病啊!”裴琰气得直么肝颤,伸出手隔着厚实的衣裳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生怕这口气没顺过来直接去见了阎王。“小丫头动动脑子啊,赵长乐死于五年前,为何时隔五年才有人出来替她报仇鸣冤?”

    钟忆瓷愤然道:“行公义之事,何时都不迟!”

    裴琰:“……”

    他伸手朝叶棠音竖起大拇指,对叶棠音给小姑娘灌迷魂汤的本事深表钦服。叶棠音冷冷地瞥了裴琰一眼,等着他将剩下的话说完。裴琰一把推开身旁碍眼的缄言,溜达到钟忆瓷面前,“小丫头,赵长乐是不是还有个胞弟,她的亲弟弟为何不出来给亲姐姐讨公道?”

    钟忆瓷脱口回道:“赵长乐的胞弟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如何站出来讨公道?”

    “说的好!赵长乐一案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位‘下落不明’者。你们不找到他,又如何还原当年的案情?”言罢,裴琰忽地朝镖局门内望去,竟不知所谓地笑道:“或许已经找到了,谁知道呢……”

    叶棠音眼神微微一沉,“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裴琰丧眉耷眼地哼道:“那就说点我们都知道的,白燕园埋尸案归罪到已被灭口的郝家头上,郡王爷是否真能结案?”

    孟北宵心弦紧了又紧,眉头深锁地盯着裴琰,遭受对方狂风暴雨般的质问。钟忆瓷忽地愣了愣,转头看向孟北宵,“你有事瞒着我!”

    “人家可是皇亲郡王,你就是区区草民,人家那不是瞒着你,是根本没必要告诉你!”裴琰心底直么咂舌,怪不得那老道瞧不上钟忆瓷这莽撞的丫头,就这么一个岁月静好的活宝,还是做世家子逍遥快活一辈子更合适,请她去做别家掌门,这得结了多大仇怨才能干出此等缺德冒烟之事!却听裴琰高声问道:“姓叶的,郝刺史被毒杀这事,你认不认?”

    “不认。”叶棠音平静地回应道。

    “听听,这可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主儿,做了就认,没做的当然不认。那么问题来了,郝刺史到底是怎么死的?”裴琰锐利的眼神射向杜旻,“这桩案子归杜大人管吧,杜大人怎么结案,郝刺史就是怎么死的。”

    杜旻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愠怒地回应道:“钱周氏指使药王谷门徒毒害郝刺史,钱周氏雇凶灭口,反被药王谷门徒所杀,也算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话音方落,众人皆不约而同地看向虹谷道人。老道不动声色看了千面司右使一眼,右使浑身一颤立刻否认道:“药王明鉴,属下不知此事,或许……”

    他瞥了瞥那边的假尹生平,意思在明显不过——这单倒霉生意是他们左使那边接的!

    裴琰一拍脑壳,“啊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你们内部不团结,你们商量好再说话,免得打乱我接下来的发挥!”

    却听假尹生平冷哼道:“药王明鉴,左使一向对和朝廷沾边之事不感兴趣。”

    虹谷道人老眸微沉,依旧不做回应。

    “听到了吧,药王谷的人也不认呐!”裴琰轻蔑地看向沈扬清,“沈大人,打从郝刺史向你们认罪起,你们就注定抓不到郝家背后的黑手了。人家这招弃车保帅耍得真叫一个卑鄙,郝刺史认了罪便是弃子一颗,就只剩下死路一条喽!犯人蠢,你们当差的也不聪明,到底是什么人哄骗郝刺史先认罪?杜大人,你们结案是不是也忒草率了,钱周氏为什么要毒死郝刺史?连作案动机都没查到,你们就敢盖棺定论结案啊?”

    杜旻面色阴郁,咬牙道:“钱周氏怕郝刺史将她伙同柳家贩卖人口的罪行供出来,才选择杀人灭口。”

    “杜大人,你们的证据链看似完整,可关键人证全被灭口,相当于死无对证,你怎敢草草结案!”裴琰怼得杜旻语塞,又将嘴炮瞄准沈扬清,“郝刺史被人灭口,这一点毋庸置疑。当时在沈大人亲自部署防范下,依旧发生这种意外,不知大人作何感想啊?”

    沈扬清被问得脸都黑成了鞋底,亦是哑口无言。

    “你怕是不敢想吧,因为只要想一想就会发现,号称铜墙铁壁的京门卫,全是漏水的窟窿眼子。”说着,裴琰还瞪了瞪朱子峰,朱子峰顿时心弦一紧,暗骂这小混蛋真不是东西!

    沈扬清神色变了变,压低嗓音反问道:“案件个中细节,你又是如何得知?”

    裴琰敷衍地笑了笑,“我要是说,都是钟炎旭告诉我的,你信吗?”

    锅从天上来的钟大少爷狐疑地瞄了裴二爷一眼,这一眼蕴含着明晃晃的警告意味——孙子,你可好好说!

    “连我自己都不信!”裴琰不屑地回瞪钟朔一眼,“沈大人还是好生想想,为何我能知道如此多的细节吧,就像郝刺史为何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毒杀。京门卫那么多的窟窿眼子,究竟是哪一个灭了郝刺史这张嘴?若实在猜不出来,可以问念靖郡王,咱郡王爷不光会念经,还会查案呢!”

    孟北宵顿时面色铁青,呵斥道:“放肆!”

    “郡王爷真是客气了,我这哪里是放肆,明明就是满嘴放屁!”裴琰得得瑟瑟地笑了起来,桃花眼里透着一股欠打的挑衅。“不过我放屁放的也是臭屁,臭而有料的屁!”

    孟北宵满脸通红,再次语塞。钟忆瓷似懂非懂地瞪着孟北宵,“所以你果真有事瞒着我啊,不但瞒着我,还瞒着圣上!”

    “别别别!你可别乱说,欺君罔上是杀头之罪,没证据可不敢乱扣帽子!”裴琰忽然严肃地对孟北宵道:“我相信念靖郡王绝非徇私枉法之徒,行事自有用意与苦衷,但请郡王爷再多想一想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三思而后行。”

    孟北宵心下一震,愕然地盯着裴琰。

    “东都的案子环环相套绑在一根绳子上,郡王爷要抓东都血案的凶手,就得将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结了的案子重新翻开。”裴琰神气地竖起食指,点了点叶棠音又点了点和钟朔,点了点沈扬清又点了点和杜旻,像个叨树的啄木鸟点了一圈。“这姓叶的背后有靠山,你今天将她投进了大狱,明天就会有人将她捞出来,还能送她一个为民除害的名声,谁叫她确实干了让老百姓拍手称快的义事。可她会搅动才平静的水面,让你们各自掩盖之事一桩接一桩地浮出。”

    钟忆瓷的眉头越拧越紧,看裴琰像个坐山观虎斗的谋士,一边不屑地骂别人蠢,一边卖弄着神乎其神的玄虚。

    “东宫,相国,甚至你们所谓的保皇党,真能承受浑水翻涌的后果吗?我不知道郝家背后的黑手是何方权贵,但似乎已经不仅是东宫与相国间的争斗,毕竟连念靖郡王也不得不妥协,不得不让一切归罪到郝家为止。”裴琰转过身面向叶棠音,她已经站在冬日肃杀的阴影下。“所以我发自肺腑地向郡王爷进言,不破不立,早破早立,一旦让个别杀红眼的疯子先发制人,你们就会被逐一献祭。”

    “请问疯子是在说我吗?”叶棠音笑呵呵地问道。

    裴琰敷衍地咧嘴一笑,“你要愿意认,我也没意见。”

    却听虹谷道人低笑道:“柏夷桑也是一个疯子,望舒修炼了违逆天道的秘功,以至于容颜永驻,柏夷桑便剥活人面皮给自己画脸,只为取悦望舒。当初燕无思撞破了柏夷桑的恶相,将他出卖给你师父。”

    “师父……”叶棠音想起这两个字,心下便是一阵冷笑。“我早已没有师父,我是被师门抛弃之人……”

    “当年我师父仙逝后,我与柏夷桑一同归入你师父麾下,柏夷桑收了不该收的徒弟,还非要将神巫一脉传给那人。那人天赋异禀,极具灵相,确实是个好胚子,只可惜是个短命鬼。若那人活着,神巫一脉也轮不到燕无思做主,你知道那人是谁吗?”虹谷道人诡异地笑道:“他叫,慕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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