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马车乘着月色,驶进曌汉皇朝的宫城内。

    “皇帝陛下可歇息了?”

    守在门前的公公,见到女子面露喜色,笑道:“陛下听说娘娘今夜回宫,可没歇着,一直等着娘娘呢。”

    潇贵妃也不意外,露出一抹淡淡地微笑,颔首点头,便是莲步轻移。

    公公瞧着潇贵妃的背影,暗自感叹,能承蒙恩宠数十载,不衰反进,这贵妃娘娘当真是奇人。

    推开门,就见穿着明黄蟒袍的男人,手拿奏折坐于龙椅上,听了动静眉也不抬一下,淡笑地道:“回来了。”

    潇贵妃美眸立即泛起泪光,莲步移至案前,跪地行了一礼,期期艾艾地道:“陛下。”

    曌汉皇帝放下了奏折,瞧着颔首低眉,犹有泪痕的宠妃,似笑非笑:“看来爱妃去了一趟九岳剑宗,并不开心。”

    潇贵妃心底一沉,面色却不改颜色,擦了擦眼泪,细细说着:“怎不开心?见到胤儿自是最开心不过,只是一时感怀胤儿独自一人在剑宗,孤苦伶仃”

    曌汉皇帝淡淡道:“孤苦伶仃?爱妃不是安排了华太傅的孙儿伴着他,又怎会孤苦。”

    潇贵妃眉头跳了跳,想不到对方竟连此事都知道了。

    潇贵妃继而转了话题,叹了口气:“剑宗特请了九亥仙师来观澜院,对胤儿本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只是我离去之时,那九亥仙师忽然又称峰内事务繁忙,又换了一人。嫔妾担心胤儿”

    “能让久负盛名的‘九月霜’亲自去了观澜院,剑宗也算给足了面子,如今教了两年,若胤儿半点没学,也做不了曌汉的三皇子。”

    曌汉皇帝淡淡地说着,一席话将潇贵妃赌得哑口无言。

    潇贵妃忽然就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幽怨地瞪着曌汉皇帝:“陛下倒是说的巧妙,一点都不心疼我与胤儿!”

    哪知曌汉皇帝大笑两声,大手将她揽至怀中:“我要不疼你,现在你怕早已是人头落地。”

    潇贵妃挑眉,嘴角勾起妖冶的笑容,倚在曌汉皇帝的怀中,娇媚地说着:“陛下要心疼胤儿,就应该直接将他送上正阳峰当弟子才是凭空让胤儿糟了苦。”

    “你说的是那名叫庄七的剑胎之子吧。”

    曌汉皇帝似笑非笑地声音,一下让怀中的潇贵妃僵住。

    他平淡地继续说着:“为君者,妒才是大忌。胤儿的心魔,在于他的本心。当然,这怪胤儿从小活的太好,如今吃点苦头,对他也是好事。”

    潇贵妃听着这一席话,思绪一下变得复杂。

    曌汉皇帝的措辞,明显是想将赵胤当做储君培养,但数年来,在两位皇子中,他又迟迟不立太子。

    之前贵妃只当是为了牵制两股势力,但他后来又发现,曌汉皇帝在赵胤身上下足了功夫,这下便是让她,也猜不到曌汉皇帝心中所想。

    “放宽心,赵胤是最像朕的儿子,自然会迈过这道坎。”说到这里,曌汉皇帝忽然低下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潇贵妃:“你身为胤儿的母亲,也会懂得分寸,什么时候该教,什么时候该放任自由。”

    潇贵妃眉头跳了跳,瞬间打消了所有念头,然后故作镇定地笑道:“这是自然。”

    曌汉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似有冷意散开,怀中的潇贵妃只觉浑身都软了下去。

    过了半晌,曌汉皇帝忽地一笑:“夜深了,一路奔波劳累,下去好好歇着罢。”

    “是。”

    潇贵妃恭敬地退了下去,直到坐上了步辇,回到了宫殿,她才徒然松了口气。

    佩刀的女侍卫瞧着潇贵妃背后的轻纱宫装,紧贴着玉背,不由唤道:“娘娘。”

    潇贵妃瞧着她样子一愣,然后摊开手。原来掌心和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一片。

    她长吁一口气,:“最近不要与那边有联系,皇帝已经察觉了些。”

    女侍卫面露诧异:“我们做的隐蔽,陛下怎么会知晓。”

    “因为他是曌汉的皇帝!”

    潇贵妃疲惫地坐在榻上,揉着眉心说:“你真当他半点不知?他不过也想借我们的手,打压一下九岳剑宗的气势,若被发现,大可将我推出去,自己置身之外,好算盘,当真好算盘!”

    “娘娘许是多心了?陛下疼爱娘娘,怎会如此。”

    “疼爱?”潇贵妃冷笑一声,“从来不要相信男人口中的疼爱,何况那人还是一位皇帝,一位心怀九州的皇帝!”

    侍卫哑口无言。

    潇贵妃平复心绪,继而低声嘱咐道:“这段时间那边如何传来消息,都不要再回!皇帝今日已经警告过一次,若再次贸然出手,得不偿失。”

    “是!”

    次日,卯时未到,庄七便瀑布下练起了剑。

    正如九亥所说,在瀑布底下练剑却是吃力,况且拿着还是一把极重的剑,加上昨晚本就没睡。半个时辰下来,他就累的气喘吁吁,浑身乏力。

    一道青影不知何时立在潭边,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庄七见他来了,咬了咬牙,提剑又冲进瀑布,倔强地使着一招一式。

    到了最后,庄七几乎是爬着出来的,一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喘着气,又不忘冲九亥得意地挑挑眉。

    九亥递来一粒药丸:“吃了。”

    庄七顺着拿药的姿势,握住他的掌心,随即皱了皱眉,自个在寒潭里泡了一个时辰,也不及这玉手来的冰凉。

    “放开!”九亥耳根微微发红,急促想将手抽出来,哪只小土匪将手握的更紧,气急败坏之下,斥了句“流氓!”

    “师兄忘了,我本来就是流氓。”庄七低头哈着热气,轻声道:“你手冷,我也手冷,捂在一起,便不冷了。”

    寒潭周遭散着丝丝凉意,九亥心头一阵燥热,只要抬起头,就能对上他灼热的眼神,猛地又想起昨晚庄七醉酒后的胡话,羞红一下从耳根染到了脖颈。

    庄七浑然不觉,专心冲交合的手掌里呵着热气。

    他此时才想起昨晚喝醉前厉红缨说的话:“你问九亥?他呀,石头一个,你可别和他讲什么感情。”

    庄七却觉得这句话不对,他看到的九亥,分明有情有义,或许只是修炼的时间太长,漫长的孤寂让他忘记自己还有感情。

    不过没事,他会把这块石头捂热,让它开花,庄七如此想着。

    “差不多了”过了半晌,九亥将手抽了出来。

    青年眼里的炙热从不掩饰,而他却不能这般。

    九亥压着心绪,几近命令地说道:“吃了。”

    庄七注视着掌心中徒留下的丹药半晌,才送了口。

    体内流淌的灵泉,缓缓修复着每一寸筋骨,不需要思考,庄七便能猜出这丹药的来历。“这可是灵露丹,这就给我了?”

    灵露丹,疗伤养神的灵药,每一颗都价值不菲,而今这人却随手就丢给自己。

    九亥冷冷道:“不吃你还有力气?”

    庄七蓦地绽开了笑容,只是转瞬,他又想起了某件事,脱口问道:“当初我挨鞭伤那一次,你是不是就给我喂得灵露丹。”

    九亥冷嗤:“治一个鞭伤犯得着拿灵露丹?”

    庄七怔了怔,若有所思起来。

    九亥冷斥:“还走不走,不走再练一个时辰。”

    “走走走。”

    庄七收敛了神思,匆匆跑向了主院。

    九亥看着背影,脸色变了又变,而后攥紧双手。

    此时渺尘正坐在窗前,目光仍是看着一个方向,也不知是在看云,还是在看山。

    庄七立于旁边,道:“今天请个假,我想去到处转了转。”

    渺尘道:“半天。”

    “行。”庄七应了一声,又随口道,“我想下山一次,找庄老二。”

    “你找不到。”渺尘嘴角勾出一抹微笑,“早在你入山没多久,剑宗便去了趟黑水寨,恰巧当时官兵攻打寨子,等剑宗赶到时,黑水寨人去楼空。”

    庄七猛吸一口气,咬牙道:“你是不是认识庄老二。”

    渺尘道:“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天地镜,而这镜子刚好打开剑圣的幻洞。”

    庄七拿出镜子,笃定道,“你不用骗我,你和庄老二绝对认识,我进剑宗是你们预谋好的!”

    渺尘微微一笑:“你只是恰好遇到了宋故,又恰好遇到三途教,仅此而已。”

    庄七默然。

    九亥是掌门请出来的,自己跟着九亥,也是掌门的授意,而他入归来峰,更是合情合理,顺理成章,挑不出丁点毛病。

    过了良久,庄七开口,“你想做什么,我不问。但我想不明白,我身上哪一点,值得你们大费周章,剑圣真传都敢压在我身上。”

    渺尘凝视着他:“时候到了,你便知晓。”

    “行呗。”庄七吹了个口哨,没再追问,转身就要离开。

    背后传来渺尘似笑非笑的询问。

    “你不怕?”

    “怕,当然怕,怕的要死。”

    庄七没有回头,眯眼看着竹帘外的湛蓝长空,“你们图的是大事,指不定哪天我就小命不保,但能怎么着,我还是想活着啊。”

    一声调侃夹着几分无奈,随着叹息送走了背影。

    渺尘看着翻滚不休的云海,喟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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