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如风破尘所说,对于庄七此事,风回峰的上层没有太多的干预,也想借着此事,提点一下内门弟子。
却没料到,这只是灾难的开始。
自上场比试之后,每隔上几天,庄七都会和厉红缨过来,两人勾肩搭背,俨然一副狐朋狗友之像。
庄七不做任务,打两场擂台就走,而且经常是坐了好一会,才决定上台。
最开始弟子们还气势汹汹的压他输,结果庄七没输,倒是自己输了个精光。
悲催之下,有人发现但凡庄七上场,厉红缨必会参赌,只不过每次都是十块灵石,让人看不出蹊跷。有些人急中生智跟着厉红缨下注,原以为自己能赢得个满盆钵,结果还是输了!
大大小小的比试中,庄七也经常会输,败的对手强弱之辈皆有,这就更加让人看不懂了。
不过两个月下来,所有人欲哭无泪,血本无归。在怨声载道下,峰主李无常终于发出了话。
“庄七若一日不完成擂台十胜,一日不准上擂台!”
说完便将刚到擂台的庄七,一脚轰了出去。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此刻却昏迷在归来峰主院的床榻上。
庄七今夜趁着夜色做了件大事,这件事直接导致他昏迷了数个时辰,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鹤鸣之声。
他悠悠转醒,映入眼帘地,便是九亥黑着的一张脸。
“师兄——!”
“嘶!”庄七上身一下立了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裸着上半身因为身边传来的寒气,让他不由打了个激灵:“我怎么回来的”
“风破尘发现了你。”
九亥面色薄怒:“胆子够大了,还敢两把剑一起剑镜通灵!”
想起刚才,风破尘一脸震惊地抗着庄七冲进房间,拉着他就是大骂:“你们到底教出了个什么妖孽!”
说了半天,九亥才明白,这个不省心的师弟,竟然瞒着他同时汲取两把剑气,而此刻风破尘震惊地无以复加,寻酒喝了个大醉。
庄七本想随便扯点什么话题,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阖目内视,随即就乐了。“你看,我修为都变高了。”
九亥目光却变得更冷,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满心欢喜登时被浇了一桶冷水,庄七沉声道:“是你们说的,非常时刻用非常方法!”
“前提是你能够保住命!”九亥冷笑一声,“若是那两把剑再凶戾几分,今日见到的,便是你的尸体!”
一语未了,九亥又冷冷丢下一句“日后别再找我!”便是拂袖而去。
庄七呆坐在床上,双手不由握成了拳头。
九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成日不见踪影,晨时听课不再陪同,授剑之人也变成了渺尘。
眼看离期限不过还有七日时间,庄七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便到这罢。”
庄七一愣,回过神来问道:“这才一个时辰没到,就结束了?”
渺尘微笑道:“我就算讲上一天,你也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罢。”
庄七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认了。
“为何接下擂台十胜。”渺尘忽然问道。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庄七抿紧唇,没有说话,条案下的双手已经紧紧攥成拳头。
他不答,渺尘也不问,二人对坐良久。
半晌,琐碎的低声细语从牙关里蹦了出来。
“从有意识的时候,我就是在野狗堆里过活,吃别人馊掉的饭,丢下的垃圾,什么难听的话我都听了个干净,别说什么亲人,就连自己活下来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遇到了九亥”
“他冷傲,善良,温暖,是我肮脏泥泞的人生中唯一的光!”
说道这里,庄七抬起头,眸里迸发出璀璨光辉,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喜欢师兄!我要与他比肩,和他站在一起!只要可以,再大的风险我都能冒!”
渺尘听着徒弟干净纯粹的表白,面露微笑,丝毫没有介意其中的“喜欢”为何意,他继续问:“既是如此,又为何置气。你应该知道,九儿为什么生气。”
“我明白。”庄七肩膀一泄,死撑着说:“但我没做错!凭什么要道歉!一把两把,都是剑气,为什么就不能同时!”
“对与错不是说出来的。”渺尘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随后笑道,“吵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尤其是和重要的人,伤人累己。”
庄七愣住。
渺尘没有再说下去,挥了挥手:“去罢,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再练剑不迟。”
庄七愣愣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渺尘英俊的脸庞上绽出一抹笑意,头也不回地冲窗外的人说道:“你又何必。若真是生气,做什么小七上课时你都要躲在窗后。”
九亥没有说话。
渺尘幽幽一叹:“何苦违心。”
九亥冷冷道:“师父总言随心,您既决定让他入局,又何谈随心。”
语气里夹着罕见的质问,渺尘并不恼,语气轻缓。
“人生如寄,莫负杯茶。”
“你与小七,表面不一,却是极像。他会恨很多人,唯独不会恨你。答案早藏于心,何须自欺欺人。”
九亥抿了抿唇,整个人化作一道青影消失不见。
渺尘悠悠一笑,自言自语:“两个无父无母,没有血缘关系,性格南辕北辙,倒是走到了一起”
他将目光转向长廊外的悠悠云海,低语道:“你说这步棋,走的是好,还是坏?”
这边二人冷战,归来峰外却是议论声一遍。
眼看着擂台十胜的任务期限就要到了,所有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弟子们都开始嘲笑庄七一定是怕,也有人议论到对方是要等最后一天来完成。
一时间,风回峰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还有人专门在擂台收着,看庄七什么时候会出现。
第六日夜晚,紧闭的屋门前静静站了一个人影。
庄七握了握拳,冲屋子里喊道。
“师兄!”
“九亥——!”
依旧没有回应。
他也不气馁,目光灼灼地盯着木门,语气低沉:“知道你平日刻意回避,但我还是要说。男子喜欢男子,放人间是大荒谬的事情,但我就是心悦你,喜欢你!”
“你说的话就算毒破了天,我都半个字不会信,我不信你心里没我。”
“我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但只有一个非要不可的人。九亥,我非你不可。”
屋内依旧没有回应。
庄七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当初妖兽林的赏你还没给我,这一次,师弟尽当全力,博师兄一笑。”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
门扉另一边的人,始终立在原地,浑不觉外边的人已经远去。
九亥盯着门板,其实根本不用盯,灵识一扫之下,甚至能看见远去青年目光里的坚定。
他闭了闭眼,心百般纠结。
人生如寄,莫负杯茶。
但大道如青天,他无出路,庄七亦是。
“随心”
屋内之中低语呢喃,良久之后终化作一声叹息。
庄七坐在屋外的回廊上,彼时已经是深秋,归来峰的山水却没什么变化,桃花伴着枫叶,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飘下来。远处野鸡咕咕叫地不停。
“挺惬意。”厉红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旁边,抱剑看他。
庄七赏着景,问:“什么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厉红缨眼里露着玩味的笑意,“我家师父对你太好奇了,所以明天正阳峰,会有个半步金丹的弟子上擂台。”
庄七“哦”了一声,脸上并无太多波澜。
厉红缨觉出了不对劲,又扫了一圈,不见九亥踪影,啧地一声:“小家伙,你怕不是和你家师兄表明心意了罢。”
后者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知道还问。
厉红缨闭眼就猜到结果,“啧,你也别怪你师兄。”
厉红缨靠着门柱,望着枫叶悠悠说道:“九亥小时候很爱吃桂花糕,偏偏不说,归来峰没有。炼天峰的伙堂偶尔会有,但九亥从来都是忍着,看着我和风破来,一块块将糕点吃的干净,眉头都不动一下。”
说到此处,厉红缨望向庄七,笑吟吟道:“直到我无意撞见在无人的角落里,小九亥抱着一小块桂花糕迟迟不舍得吃,才知道他喜吃甜食。”
庄七哑声道:“他就是这样,喜欢什么,从来不说。”
“或许是太过珍惜。”
厉红缨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转身淹没在月色里。
庄七抬眸瞧着漫天星辰,目光灼灼。
第七日,擂台十胜的最后一天。
所有内门弟子都躁动了,一大清早直接守在擂台上,开始打赌庄七会不会来。
就连擂台上,也是头一遭的没人比武,仿若都在等着主角的出现。
“哟,这么多人。”
白衣劲装的男子斜坐在飞剑之上,吊着一根草杆,正用戏谑地眼神瞧着他们一众人。
庄七笑了声,眨眼之间,人便到了登记台上,从怀中将任务木牌掏了出来,扔给登记管事,没等他说话,又砰地一声,将一个沉绵绵地纳袋压在赌桌上,扫视了一圈观战台,朗声大笑。
“这里面是我所有的灵石,你们,敢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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