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踏进炼天峰的人络绎不绝,收到的名帖落成了堆。

    “狂刀宗、玄机堂、医堂、北门宫这十二宗门要到齐了啊,啧,白象观还敢来?”庄七闲卧在榻上,数着一堆名帖,等翻开一面淡金色名帖时,眼睛忽然愣住。“大梵寺?”

    正在修炼的九亥忽然睁开眼:“灵州大梵寺?”

    庄七啧啧称奇:“灵州远在西海,大梵寺的僧人从未参与道门琐事,如今要来看我俩大婚,还怪长脸的!”

    九亥走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名帖上的字,不由沉思,大梵寺里皆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按理来说,根本不会对中土的一场婚事感兴趣,此番前来,怕是另有目的。

    正在想着,又听庄七疑惑的声音传来。

    “海沙阁,这个倒是没听过。”

    “海沙阁!?”九亥猛地回神,盯着庄七手上的名帖,面色凝重。“自燕州之乱,海沙阁便远渡云州,避世百年,音迹全无。”

    光是燕州之乱,不足以令九亥为之变色。

    庄七神色转为郑重:“你是觉得,这海沙阁和守渊人一族被屠有关系?”

    九亥点头:“我曾听师父提过,海沙阁百年前位列道门首领,能将守渊人家宅尽数屠灭的,实力定然深不可测,此次他们肯踏出云州”

    话说到一半陡然止住。

    庄七接过话,道:“若他们是屠戮守渊人的凶手,此次出现,就代表他们已经知晓你的身份。”

    九亥不由蹙眉,眸间担忧尽显。

    “此事还没证据,具体如何,等他们来了便知。”庄七起身牵起九亥的手。“清水峰主之前邀我们过去,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去。”

    九亥哪能不知对方是想转移注意,当即舒展了眉,与他踏出门。

    清水峰是离炼天峰最远的一座山峰,二人御剑行了片刻,才隐约见着山峰影子。

    不同于其他峰各有千秋,清水峰既无奇栽,亦无奇景,看似极为普通。而其间弟子更是稀少,山峰大门竟无人看守。

    庄七落了地啧啧称奇。

    九亥神色稀松平常,与他介绍:“清水峰弟子都是各自在洞府修行,无大事不会出现,所以没人正常。”

    庄七不由更加好奇:“风回峰讲速度,不动峰讲沉稳,德云峰讲巧妙,唯独清水峰的剑法,这些峰的剑法我都知道,唯独清水峰的剑术没领教过。”

    九亥道:“清水峰剑法讲究柔字,平日除了剑术,妙前辈也会令弟子诵读清心经,亦或睹景冥想,所以剑法极静,你在白轻柔的剑镜里应也有所悟。”

    庄七一边回味,一边点头道:“不错,白轻柔那招风云化剑的神通虽然厉害,但冥冥之中极为温柔,也难怪妙前辈说你不适合清水峰,每天不是入定就是诵经,也不知道你小时候怎么忍过来的。”

    九亥闻之勾了勾唇。

    恰在这时,青石小阶上方,出现了一名蓝衣弟子,佩剑上的一枚青蓝吊坠,便已昭示着来人身份。

    “这人是护剑八子?我倒从未见过。”庄七突然想起,妙观音的佩剑并未有剑坠。

    这人九亥是认识,不由感叹道:“他叫白鹭,是白轻柔的弟弟,多年不见,他修为竟已至半步化清,倒让我有些意外。”

    彼时蓝衣弟子已走至不远处,朝二人作揖:“厉峰主,大师兄。”

    庄七调侃道:“上来不报名字道号,也不问问我们来干嘛?”

    “您观剑坠良久,九师弟也在你旁边,我何须多此一问。”白鹭领着他们一路向上,语气不疾不徐。

    转过山道,就见小院静静倚在山林间。

    一方小院,不过三四小屋,唯有中间二层阁楼,还算宽敞。

    庄七也曾听闻清水峰与世不争,行风简朴,却未想连一峰之主的住所都如此素雅。

    “清水峰弟子皆于洞府静修,招待不周之处,妄海涵。”白鹭推开主屋的木门,便朝静立其中的妙观音行礼。“师父。”

    妙观音颔首,微微一笑:“辛苦你跑一趟。”

    “弟子应责之处。”白鹭道了一句,便替关上门退下。

    庄七望向妙观音身后的牌位,上面赫然写的“爱徒白轻柔”。

    “当年轻柔灰飞烟灭,我便在此立了牌位。”

    妙观音笑了笑,“此次邀你们前来,一事想看看剑圣的传人,二便是想将清音咒传给霜绝剑主。”

    “清音咒。”庄七目光透着一丝警惕,“这不是上善决里的心法。”

    九亥上前一步:“可是大梵寺的清心咒?”

    此话一出,庄七愣住,灵州大梵寺的功法,为什么清水峰会有?

    “柔儿曾与大梵寺有过一段机缘。”妙观音朝庄七道:“清心咒有镇定驱魔之用,将它传与霜绝剑主,你若真因讨世剑魔气入体,也能保下性命。”

    庄七瞳孔微缩,讨世剑伴有魔气这件事,姬无恨没有告诉任何人,妙观音如何得知。

    “讨世剑是十一与白轻柔一同带回来的,身为师父,多少能猜到一点。”妙观音轻声道:“你也不必警惕,轻柔虽死,但她受过剑圣大恩,清心咒传给霜绝剑主也算物有所归。”

    九亥抿唇不语,光一个恩惠,不足以无条件换取大梵寺的清心咒,其间必定有师父的手笔。

    庄七冷声道:“我不同意。”

    妙观音见他一脸冷色,心知已猜出其中缘由,便将目光转向他身旁之人。

    “我同意。”九亥同样一脸冷色对上庄七目光:“此物是赠于我,不需你同不同意。”

    一席话堵得胸口发闷,庄七看着他:“你一定要这样?”

    九亥是有几分生气,清心咒有大用,庄七却因这段隔阂连性命都不顾。但等对上那双沉痛的眼,便将到口的指责都咽了回去。

    旁人在侧,九亥也不便多说什么,低斥道:“你先回去。”

    “行,我回去。”庄七没再说多余的话,抿紧唇线,便出了门。只不过他没有回炼天峰,而是去了归来峰。

    他不能怪九亥接下清心咒,但因此事,心中恨意更深。

    九亥身体里的禁制存在几十年,如今暴露,渺尘却再未插手。即便九亥不提,庄七都能猜到原因。连至亲都能当做棋子,现在假惺惺的送来清心咒,直叫庄七犯恶!

    主院大门是被踹开的。

    一头白发映入眼帘,庄七对着背影道:“你想做什么,说就是了,别拿九亥开刀!”

    渺尘一眼未看他,慢悠悠地抿着热茶。

    庄七猛吸两口气,走到他面前,沉声道:“你拿九亥做饵,借大婚引出幕后之人,如今你让他学清心咒,安的什么心!”

    渺尘嘴角在笑,眼角未动。“让九儿学清心咒,自是不想你死得太早。”

    庄七眼光冷冷:“你要我做什么直说,不必拐着弯让我猜。”

    渺尘放下茶盏,道:“礼成了便去幽州,守渊一族含冤而死,所有线索都在幽州。想必你也不想让九儿因身份蒙羞。”

    “只是这些?”庄七显然不信,盯着他。

    “你只能知道这些。”渺尘不为所动,起身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哪。”

    “剑狱。”

    所谓剑狱,实际是上元峰以山为笼,将山峰内部掏空铸成深渊,关押历来穷凶极恶之徒。

    太玄是在深渊的最底层,一片雷池囚笼之中。

    昔日道门统领的掌门,被数条含着雷光的锁链,紧紧绑在巨石之上,脸埋在杂乱的头发下,看不清神色。

    渺尘立于笼外,见他不说话,微微一叹:“来了数次,你回回不语,我只能带熟人而来。”

    蓬发里露出一只眼睛,盯着一席黑衣的庄七,呵呵笑了起来。

    庄七皱眉:“他什么都没说?”

    “今日便要说了。”

    渺尘微微一笑,对太玄道:“你以为,一字不说,我便无可奈何。可正是你的一字不说,告诉了我答案。”

    太玄的手指动了动。

    渺尘继续笑道:“你在剑狱受尽刑法一字不说,是为保全性命,亦是自信会有人来救你。”

    一语了尽,太玄猛然抬头,曾经儒雅的男人,此时满脸阴鹜。

    “你若说了,剑宗会保你一命,但背后的人不会放过你。也由此证明,即便你身处剑狱,他们依然可以杀你救你。不说,就有选择的权力,而你面对刑法始终自信,足以证明这一点。”

    渺尘放轻了声音,带着一丝叹息,缓缓道:“太玄,你的自负始终害了你。”

    太玄怒目切齿,嘶吼道:“你们又好得到哪去!剑十一自负能护天下太平,却不知纷乱因他而起,若他早早妥协,九州就不会动荡不安!”

    “所以你背后的人早就找过十一,燕州之乱守渊人被灭,皆与他有关。”

    太玄真人猛然顿住,死死瞪着渺尘。他忘了,渺尘是只潜伏的狐,但凡吐出一个字,对方就能顺藤摸瓜,将根都吃干净!

    渺尘微微一笑:“让我来猜猜,这群人游离在各大宗门间挑起事端并不露面,证明身份不能暴露。而剑十一被重创,证明对方修为只上不下。”

    见太玄真人脸色愈发难看,渺尘笑意更深:“究竟是什么势力能做到这个地步。海沙阁,大梵寺?这些都不够,那么时间只能回溯数百年前。”

    “够了!人是我杀的!”

    太玄真人大吼一声,眼底浮出恐惧,急促辩解:“剑十一是死在雷劫里,大阵虽然挡住了天雷,但他还是受了几道重创,见我出手,他便启动了封灵阵,想借着第十一道雷劫同归于尽!”

    “光凭你,十一根本不需要用封灵阵,何况还有骁从。”渺尘垂眸看着他:“有一件事没与你说,骁从逃窜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我。”

    太玄真人面色苍白,封灵阵开启之前他就被骁从重伤晕了过去,而后事情,实际上一无所知。

    渺尘声音又轻了些。“你说了,便还有几分利用价值,说罢太玄,别等我失了耐心。”

    “我说我说”太玄神色痴狂,状若疯癫:“他们要我当耳目,杀了剑圣,杀了剑圣,夺了讨世剑,那人就可以划开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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