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来得及细想厉红缨的目的,炼天峰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顾寒?”随着剑侍退下,庄七眼里露出诧异,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
“景阳真人死后,他继任峰主便一直在上元峰。”九亥沉吟一声,道:“听说前几日师父令他去各大山峰布阵,他才出现。”
“走吧,去看看。”庄七拿起挂在亭栏的披风给九亥披上:“雪大了,冷。”
九亥不由失笑:“你岂非不知,严寒酷暑对我而言影响甚少。”
即便天地灵珠能化作人的外貌,但常人五官所感,他却鲜少能体会到。
“我看着冷。”庄七固执地在领口打了个结,“九岳山太高,这一下雪,就算修士都会冻着,你只是体感不影响,有时候手指略微僵硬,我是能看出来。”
九亥微微一怔,归来峰四季如春,他从未觉得有何不妥,经他提醒才有些反应过来。说话间的功夫,手已被人捂着火热。
“依你。”九亥微微扬起下巴看着他,眼里蕴着宠溺。
这人一笑,就将大雪天的严寒驱散地干净。
庄七眸光沉了沉,俯首在额头轻吻,声音暗沉。“我突然不想去见顾寒了。”
“别闹。”九亥低斥一声,反手将他牵住。“走吧。”
顾寒一直觉得庄七是扎眼的。因为他,九岳剑宗名誉受损,上元峰元气大伤,而今又因为他,剑宗大师兄受尽世人垢议,犹如在白雪上撒了臭泥一般令人生厌。
当等他再次见到九亥时不由愣住,心里敬仰的那个孤绝倨傲的大师兄,此时唇角噙着笑意,眼尾都透着温柔。
他不由面色复杂。
身后久久不语地老僧,默不作声地笑了笑。
当庄七看见这名僧人,脸上笑容一下收起,九亥也恢复一脸冷色。
等二人进了殿,顾寒收敛情绪,语气略有僵硬地介绍,“这是大梵寺的觉明大师。”
庄七眼神深沉,颔首示意,似是在等对方先开口。
顾寒见大师但笑不语,心里明了,随即看向庄七:“我需去炼天峰的地脉勘察阵眼,望峰主放行。”
炼天峰既有了主人,巡查就不能再像往日随意。
庄七点了点头,甩给他通行令牌,后者拿了令牌,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见人走了,庄七将九亥挡住,冷冷道:“大师这么盯着人,怕是不好吧。”
“是老衲失礼了。”觉明大师双手合十,眉眼慈善。“剑主腕间玉坠是老衲亲自念颂,自此也不免多看了两眼,感叹缘分。”
庄七见他态度温和,又有玉坠之因,脸色缓和了些,沉声问:“不知大师来炼天峰所谓何事。”
“自是为二位施主而来。”觉明大师看着庄七,目光尽有深意。“老衲不情之请,希望二位施主婚成之后,随老衲回大梵寺。”
“为什么。”庄七挑了挑眉。
“庄施主手中的讨世剑早被魔气所侵,他日若杀戒大开,恐会堕魔。”不等他们回话,明觉大师继续道:“若峰主肯与老衲回西洲,大梵寺自有办法,替庄峰主剔除心魔。”
庄七眼神变得晦暗。“讨世剑既是神剑,怎会被魔气所侵,大师怕是糊涂了。”
觉明大师道:“百年前,剑圣曾一度入魔,渺尘真人将他秘密送来大梵寺,自此老朽才得意窥见讨世剑的秘密。”
庄七皱眉:“那么白轻柔为什么会有贵寺的清心咒。”
“白轻柔是何人?”觉明大师一怔,“当初老衲师父是用清心咒镇压住剑圣魔气,后又将清心咒传给渺尘真人。”
庄七脸色一切难看起来,敢情那番说辞都是假的!渺尘纯粹是借清水峰之手将清心咒交给九亥。
九亥沉默半晌,随后下了台阶。“是我们误会了。另外敢问大师,具体如何剔除心魔。”
觉明大师道:“大梵寺的无量殿,里面供奉百名高僧的牌位,有佛缘加持,施主在此间诵经十年,每日再受我寺高僧渡化,即可剔除心魔。”
庄七冷笑打断:“您不妨是说想将我囚禁十年。”
“阿弥陀佛。”觉明大师道:“老朽不敢欺瞒峰主。我师父曾道,讨世剑再度出世之时,九州纷乱再现,若峰主能在大梵寺隐避十年,或许能躲过此劫。再则,九施主守渊人的身份已被揭晓,将受众道觊觎,但若去大梵寺亦能度过此关。”
“一个讨世剑,一个守渊人,你们大梵寺的胃口恐怕没那么大。”
庄七也踏下台阶,来到老僧面前,神色嘲弄,“我敢问一句,剑圣当时是这么过来的,据我所知,剑圣恐怕没有平白消失十年吧。”
觉明大师叹了口气,坦然道:“不错,当初剑圣虽有魔气入体,但凭借清心咒短暂镇压下来,老衲的师父曾断言剑圣数年后可能会入魔,但直至剑圣飞升之际,却未出现此等情况,想必剑圣定是寻到更好的办法。”
“既有更好的办法,我为何要去大梵寺?”庄七似笑非笑:“再则,你敢让守渊人去大梵寺,还自信无人敢来,想必是想以囚禁的名义吧。若以这名义也能众服,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大梵寺,妙啊。”
计划被点破,老僧脸上忽地浮出一丝尴尬。“不错,正是如此。但老衲担保,定不会苛待二位施主。”
“恕难从命。”
庄七反手搂住九亥,沉声道:“守渊人放出魔气一事本就可疑,我断然不会让九亥以罪人之身受囚。守渊人一事我们自会查清,在此就谢过大师好意。”
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容反驳。
九亥侧眸凝着他,不可否认,这一刻他极想吻他。
许是年轻人眼神里的坚定异于常人,堵住了老僧接下来的话,
觉明大师细细注视着庄七,路上便听说讨世剑主年纪尚轻,不过二十三有余,可交涉下来,这位年经的剑主,修为心智皆异于常人。
半晌,觉明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眼神愈发的苍老。“施主既心意已决,老朽便不再多说,告辞。”
等老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庄七捏了捏某人的肩膀,“这次不生气?”
“生气什么。”九亥收回眼神,嘴角上扬。“你要帮我洗刷冤屈,我高兴还来不及。”
摄人心魄。
心里刚蹦出这个词,手就捧起了下颚,吻了上去。
九亥没有再将他推开,手抓着黑色的衣领,迫使人更近一些。
潜藏的秘密与心事已相互知晓,不再作为横在之间的槛,隐忍而深沉的爱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让原本一个简单的亲吻变成缠绵悱恻的深吻。
顾寒立在殿外,看着殿内二人旁若无人的拥吻,快要将手中令牌捏碎。
良久,九亥败下阵来,将人推开了些,胸膛微微起伏,说:“我还要去趟归来峰。”
“等你回来。”男子声音喑哑,隐隐约约带着暧昧。
九亥无奈地失笑一声,随即收敛起神色,转向殿外。等他踏出殿门,看见久立不动的顾寒也未见惊色,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踏剑离去。
顾寒看着他背影滚了滚喉咙,他本来是有话要说的,但等九亥的眼神看过来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从那个大雪夜晚,他就已经失去所有机会。
顾寒握了握令牌,吸了一口气,随即走向大殿。
庄七一直没走,刚才顾寒在外边他是知道的。
跨过门槛,见人就站在中间,顾寒将手中两样东西递给他。
庄七接过天地镜和令牌,啧的一声:“地脉的煞气都清完了?”
“清完了。”顾寒答的言简意赅,人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庄七挑了挑眉:“你要说什么。”
顾寒冷冷道:“海沙阁在来的路上,现在中青燕三洲的修士全聚于此,所有人都等着后日。”
“挺好。”庄七应了一声。
“好?”顾寒又冷笑一声:“全中土的修士都等着后日登上炼天峰,趁着你们大婚,要将师兄”
“掳走?还是杀了?”庄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顾寒声音隐含一丝怒气。“你一点不担心?你肆无忌惮地行荒诞事,还要将师兄拉下水,你可知外边表面上恭敬,背后怎么说他的吗!”
“我没兴趣知道,九亥也没兴趣知道。”庄七平静无波,语气平缓。“成亲是为了与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告诉所有人我们两情相悦。你告诉我,男女成亲是喜事,怎么换做两个男人,就成了荒诞事。”
顾寒一窒。
他与庄七所见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是剑拔弩张,这大概是对方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过了半晌,顾寒深吸一口气,交给他一封信。“这是在我师景阳房间里找到的,应该和三途教有关。”
庄七没接信,挑眉道:“你没给渺尘?”
“我不信他。”顾寒语气生硬。“掌门说你要查守渊人,这与三途教脱不了干系,兴许有用。”
庄七正色打量了他两眼,忽地笑了一声,随即接过信。
许是被这声笑扰的有些不好意思,顾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摆出正色,沉声道:“整座九岳山已设下杀阵,但是来的人太多了他们都是冲着九亥来。”
庄七看出他的顾虑,道:“礼成我便会和他离开,剑宗只需帮我拖住人即可。”
顾寒握紧了拳,沉声道:“保护好他。”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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