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觉得今年除夕,过得异常艰难,辛苦程度堪比无妄渊一战。
且不说主人身边“奇怪”的男人,就说这个向来冷脸的守渊人,无缘无故地要自己包饺子,又要吃甜饺子,现在更是见了鬼,亲自动手包饺子。
红叶看了眼对方出尘的样貌,又看了眼桌上惨不忍睹的饺子,忍不住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必。”声音一如往常清冷,对方浑然不觉哪里不妥,仍是仔细地捏着面皮。
红叶一窒,无语道:“你们修士过年还吃饺子?”
手上的动作一顿,九亥捻了块蜜饯,才道:“不吃。”
红叶更加无奈,还未等他说话,又听对方淡淡说道。
“但他每年都会做。”
红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口中的“他”是谁,心下又是一阵复杂,主人说了,地底下关着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好。
以后不会再有人给他包饺子了。
九亥没再说话,面无表情地一次次包着“饺子”,他没有生辰,庄七也没有生辰,俩人住在试剑崖小院的第一年,庄七便将除夕定做他们的生辰。
从他们在观澜苑过的第一个除夕开始,庄七便坚持不懈,每年除夕都会做。
观澜苑第二年,他不见庄七,庄七就守在门口过夜。
后来自己闭关三年,庄七就在石门前守了三年。
过了许久,案板上的饺子,虽比之前一批好上许多,但仍是横七竖八,远没有庄七做的精致漂亮。
九亥垂下眸子,半晌说不出话。
红叶头皮发麻,想了想,安慰道:“好歹这皮没破,要不就下锅吧。马上就傍晚,到时候人多也不方便”
“”
红叶正欲再说,未想眼前之人,蓦地消失在跟前。
红叶一惊。
阴暗地地室里隐隐传出锁链晃动的声音。
困兽环顾四周,阵阵低吼,扯着锁链极力想挣脱开来。
熟悉的人影瞬间出现在面前。
低吼一下转为咆哮,庄七冲眼前人疯狂吼着,眼神要将人生生活剥。
九亥用力掐住他的下巴,迫使庄七与自己对视。
又是一声怒吼。
犹如恶兽的声音夹着热气打在脸上,此刻庄七是一个疯子,痴傻嗜血,野兽本能驱使他,将所有人都视为仇敌猎物。
九亥怔怔地望着他,喃喃道:“没事,我不和疯子计较”
下一刻,庄七脖子上的锁扣陡然被抓住。
九亥猛地将人拽到面前,神色木然,“你怎么能疯,你怎么能不认我。”
他以为能够平静接受庄七疯掉的事实,但每当庄七用暴戾的眼看过来时,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揪在一起,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
他太痛了。
手中的锁扣晃动不止,险些就抓不住,耳际充斥着怒吼和哐当作响的铁链声。
九亥一只手勾住他的后脑,迫使对方停止挣扎。
他看着庄七的眼睛,语气又变得无比轻柔,“你醒来好不好,我包的饺子不好看,也不会藏蜜饯,我想吃你做的”
庄七发出一阵厉吼,用力撞上咫尺间的额头。
九亥吃痛地闷哼一声,手上却发力将人按住,带着愤然,狠狠堵住嘶吼不休的唇。
唇瓣瞬间弥出甜腥。
九亥浑然不觉,抓着他的头发,凶狠地吻着他。
呜咽声从唇中蹦出,困兽手脚挣扎,像是碰到可怕的东西,一心只想远离。
九亥停止下来,他看着庄七挣扎的样子,忽然笑了。
“我陪你疯。”
话音未落,九亥忽然抱住挣扎不止的人。
一瞬间,脚下阵眼骤然亮起,十几道锁链应声而碎。
灵力源源不断的从身体溢出,失去束缚的庄七猛然发出一阵咆哮,用力将人推开。
九亥却发了狠,死死抓着庄七的衣服。
又是一声尖锐的惨叫。
庄七挥手疯狂拍打着九亥的背部,后者猛地吐出一口血,手背青筋暴起,狠狠掐进皮肉。
九亥不信庄七真会杀了他,他就是要赌上这万分之一的真情!
暴戾的怒喝和阵法的异动,惊动了陆英。
等她赶到时,却发现再也打不开地室的机关。
不悦人将陆英拉住:“别费工夫,他下结界了。”
“你能解开对不对!”陆英扯住衣领厉喝:“你快解开啊!!”
“这是九亥的选择。”不悦人将与九亥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说给她听。后者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陆英气的胸膛起伏,气喘吁吁,整个大堂回荡着厉喝,“他现在就是个疯子,一旦有了灵力,会杀了他的!你存心逼他对不对!九亥万一出现个三长两短,老娘杀了你!”
不悦人面无表情地制住陆英,“哼,这是他自己选择,关我什么事。再说,庄七并非普通人,他是剑圣的传人,渺尘的徒弟,即便希望再渺小,皆可一试!”
陆英挣扎不开,气急之下踹了他一脚。
“你!”不悦人脸色铁青,扯着她死死盯住机关。
厉吼声从地下骤然传出。
地室内血腥味四散。
九亥脸色苍白地将人按在地上,无休无止地念着清心咒。
庄七已经没有再推开他,只是痛苦地在地上挣扎嚎叫,溢满的灵力蛊惑着他将人一掌劈死。
一双手伸出又猛地收回,最后狠狠地锤向地面。
随着咚咚巨响,石地裂开无数缝隙。
喉咙间终于滚出一句嘶哑地不成人声的话。
“走”
九亥神色一喜,频频唤道:“庄七!”
庄七双目赤红,眼眶缓缓流出血泪,后脑狠狠地往地上一撞。
“走啊!”
九亥心绞痛不止,拖着庄七的后脑,几乎命令地语气,狠狠说道:“我不走,凭什么要走!你快给我醒来,就现在!”
“啊——!”庄七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用尽全力的将人推开,又控制不住地一掌劈向墙面。
轰隆一声,石壁骤然破开一个窟窿。
尘灰飞散,庄七痛苦地一头撞向地面,反反复复地说着一个字“走!”
九亥拦腰将他抱住,眼眶通红,哑声道:“我不会走,今天你要么醒来,要么打死我。庄七,我爱你,你快把我逼疯了!”
挣扎地手陡然顿住,眼中疯狂和理智来回转换。
庄七额边青筋暴起,黑色游丝在脸颊游走。他死死握着拳,犹如野鬼一样哀求,“不要看我”
“我不看你。”九亥环过他的手臂,将整个人死死箍住,痛彻心扉,“你清醒点好不好,我快受不了了太痛了庄七。”
血液仍在翻涌,暴戾卷着全身。
庄七拼命地挤出一丝清明,死死瞪着残破的墙壁。
九亥立即念出清心咒,将全身灵力灌进身下大阵,有了阵法加持,清心咒的效果扩大数倍,石室上方隐隐传出吟诵之声。
血从眼眶流出,模糊了视野,他满眼都是血色,就连空气弥漫的血腥味,都在催生着杀意。庄七浑身颤抖,仅存的一丝理智与都在对抗杀人的冲动。
九亥的吟唱声拽着他,扯着他。
庄七觉得世界在来回变换。一边是九亥的笑,一边是血海,他站在中间快要疯掉。
忽然,环住的手猛然发力,庄七一下被按在地上。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深吻。
庄七没有像之前一挣扎,浑浑噩噩仍由九亥吻着,忽然之间又要将人推开。“血”
“不脏。”九亥半张脸都被沾上血,他望着他笑了,“庄七,有我爱着你,你怎么会疯,怎么敢疯!”
庄七瞳孔一缩,明灿的笑容一下撞进眼里,搅散了浑浊。
他怎么敢疯!
自己不能疯!
颤抖的手突然抓上了背,一下将人嵌进怀里。
庄七用力抱着他,嗅着颈间熟悉的气息,如老僧入定一样盯着楼顶。
气血被魔气带着翻涌,石顶不是石顶,景色仍在反复变换,冥冥之中又传来一声叹息。
究竟是谁在叹!
剧烈的疼痛让庄七无法开口,然而随着这声叹息,肆意乱窜的魔气似乎安分了一些,庄七不由地用力,更加抱紧了九亥。
力道咯地骨头生疼,九亥却笑得更深。
周遭血腥弥漫,乱石成堆,一地狼藉,但不影响这是一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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