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姝跟着司空府的婢女行走在廊间,她身着浅蓝衫裙,披下的墨发与衣衫随风翻飞,步履从容,像是在自家庭院内闲逛一般,她颇有兴致地捡起断在廊中的一节桃花,上面开满了粉嫩的桃花。
婢女看着闻姝不慌不忙的样子,腹诽这闻娘子怎么也不着急,一般的小娘子被泼了一身茶水不该是火急火燎地前去换衣吗?
“闻娘子,不妨走快些吧。”婢女沉不住气,开口催促道,“今日府上宾客众多,娘子又是这般模样……”世家娘子最是在意名声,湿了衣衫被男子撞见,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也好。”闻姝颔首,稍稍加快了脚步,“也不知我那婢子找着我的手镯了没?”
“娘子且放心……。”婢女随口答道,快步走在前面带路。
静心一边迈着急匆匆的步子一边快速向裴渡说明情况。
“刘二娘子说北院没有备下衣衫,让人带娘子前去西院换衣,可奴婢之前记了路,那分明不是去西院的路。”
“娘子也发现了,借口让奴婢去寻镯子,奴婢这才有机会来禀告公子。”
裴渡暗骂了一声又是泼茶,神色更加冷冽地加快了脚步。
静心带着裴渡到了她与闻姝分开的地方,顺着唯一的一条路他们到了长廊上,廊外开满了桃花。
闻姝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坐在椅上发呆,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兄长这次多久能到呢?
她换了只手,脑袋跟着也换了个方向,视线望过去的那面墙下,躺着不省人事的一男一女。
门被猛然推开,闻姝知道她等的人来了,坐直了身子,对上逆着光的那人浅笑:“兄长,你来了。”
裴渡手上握着一根只余一朵桃花的桃枝,看清了房中的情形后,一路上紧绷着的弦总算松了。
闻姝知道裴渡肯定又担心坏了,走到他面前,拿过那根桃枝,如往常一样扯下那朵仅剩的桃花别在了裴渡耳上。
延陵裴府中有一片桃林,裴渡时常以桃枝为剑与闻姝比试,桃枝上只剩最后一朵花时裴渡便会收手,将桃花别在闻姝发间。
方才他就是闻姝落下的那根桃花枝才找到了方向。
人面桃花相映红,裴渡冰冷的容色配上桃花,生生叫人看出了一股子冷艳来。
看着俊逸的兄长,闻姝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炽热的呼吸打在白皙的脖颈上,裴渡高大的身躯埋在闻姝肩上,他闷声道:“就是担心。”
“卡!”张书绰喊完,李枕立马和薄奚因分开。
和对方接触的地方隐隐发烫,他觉得自己这次比之前演赵复洲时还要入戏,不过出戏也难了些,现在他的心脏还跳得很快,在胸腔里上蹿下跳地震动着。
他瞥了眼薄奚因,她脸颊嫣红,平时冷淡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春情,见他望过来,含羞待怯地睨了他一眼。
很好,李枕心想,他俩都入戏了。
他又快速地看了眼薄奚因,耳尖红红的,感叹道:她可真厉害,第一次演戏就能演得这么好。
张导走了过来:“最后那段,再试试。”
张导给李枕做了个示范,她抱着薄奚因,比李枕刚才多加了个轻轻摇晃身体的动作:“说台词的时候要摇晃着说。”
她松开了薄奚因,对李枕扬了下下巴:“试试。”
“噢、噢好……”演员这行忌讳身体接触就贻笑大方了,尽管嘴上有些迟疑,但工作时间李枕自然不会扭扭捏捏。
薄奚因还是那副羞涩模样,李枕抱住了她。
“就是担心。”
张导纠正:“太硬,再来。”
“就是担心。”
张导:“太娇,再来。”
“就是担心。”
“摇得太凶,再来。”
李枕最后说了十几遍“就是担心”才让张导满意,摄像师满意地看着镜头,又是一段好花絮。
裴渡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闻姝的脖颈发痒,他抱着闻姝,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像是在撒娇的话。
“就是担心。”
两人早已互通心意,但一直发乎情止乎礼,孩提时期之后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牵手,可见裴渡真的担心坏了。
静心早已帮他们关上了房门,守在屋外。
闻姝脸颊上飞上了两片霞云,但还是伸手圈住了裴渡的肩膀:“你忘了,之前在晋州刺史府上、阳州都尉府上还有……”光是泼茶她都被泼了两次了,多这次不多少这次不少。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裴渡搂得她更紧了。
这次不同,这次是在京城,裴渡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护住闻姝。
“回延陵之后,我就向舅舅提亲。”其实裴渡早已向裴家主说了数次他要娶闻姝为妻的事,但裴家主每次都搪塞了过去,他每次和裴家主起争执都是因为此事,若不是闻姝和裴夫人在中间劝阻,他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裴渡拥着闻姝,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闻姝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她没有回应,推开了裴渡,脸上依然是他熟悉的笑容:“那两个人怎么办?”闻姝指了指墙边上的两人。
裴渡厌恶地皱了皱眉:“扔湖里吧。”
刘二娘子匆匆赶到湖边时人已经被救上了,湖边围了不少人,有下人也有听了呼救声前来看热闹的贵人。
见了那两人的脸,刘二娘子目光一凝,看着一旁站着的闻姝问道:“闻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她意有所指地接着说:“黄鹂不是带你去换衣裳吗?怎么掉进了湖里?”
闻姝刚才受了惊吓,现在还没缓过来,她像是没听出刘二娘子的不怀好意,“我方才换好了衣裳,黄鹂带着我回北院,哪知走到湖边突然窜出了个人……”
刘二娘子听了这话还想追问,却见裴渡走了过来。
他满心满眼只有闻姝:“阿姝,出了什么事?”
“兄长,我无事。不过是……”闻姝把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裴渡听后眉头紧锁:“司空府上的人都这么毛手毛脚。”
“左右东园的聚会已经结束了,待我去北院禀告母亲一声,我们便先行回府吧。”裴渡接着说。
刘二姑娘急了,晚宴还没开始,贵客走了算什么事?父亲知道了不得扒了她的皮。她立马揭过了此事,央着闻姝留下来。
闻姝不好意思拒绝,最后两人还是留下来参加了晚宴,一晚上风平浪静。
裴氏的马车在司空一家的目送下离开,裴夫人以想和闻姝说话解闷为由让闻姝上了她的马车。
闭目养神的裴夫人冷不丁开口:“今天又出了什么事?”
闻姝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夫人。
“此事八成又是刘二娘子做的,她心仪你兄长已久。”裴夫人听完便下了结论,“这闷亏你只能吃下。”
“阿姝知晓。”闻姝温顺地垂首应道。
“我们闻氏不比当年,连我这些年也过得如履薄冰,更何况是你。”裴夫人叹了口气,“要怪就怪你那不争气的父亲……”若不是他,闻氏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闻姝敛目低眉,父亲的无能她早已知晓,可是……这件事真的是刘二娘子做的吗?
若是如此,姑母你为何不敢看我?
张导在对讲机里指导着摄像师,镜头怼向薄奚因思索中的双眼。
张导不愧是大导演,善于发现演员的美,和李枕一样,她第一次见薄奚因时最先注意的不是她那张美到令人失语的脸,而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常年笼罩着一层飘渺的雾气,让人捉摸不透。
张书绰和薄奚因之间其实还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她的表姐就是薄奚因的母亲孔莘。
薄奚因的父母离异,她被父亲抚养长大,只有假期时才回来和母亲小住,前提是她的母亲在家,孔莘是名舞蹈家,常年天南海北到处飞,在世界各地演出,休息的时间很少。
张书绰去看望孔莘的时候,就遇见了来陪母亲的薄奚因,她一眼就看中了她,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闻姝。
薄奚因不是科班出身,她原本想着拍戏过程中好好□□一下,没想到薄奚因居然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她不禁生了想让薄奚因加入自己工作室的心思,但想到薄奚因的父母,她只能遗憾地按下心中的冲动,这次能让薄奚因出演已经废了她好大的力气了。
想到这,张书绰有些心虚,她和薄奚因保证过闻姝的戏份不多,但是后头改着改着,就比原来的戏份多了,不过没关系,张导相信按这个进度,闻姝的戏份一定可以很快完成。
黄棋宁坐在旁边奋笔疾书,按着之前张书绰的话,给男女主、杨庭、薄奚因分别又添了几场戏,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下鼻子,谁在念她?
李枕坐在张书绰旁边,看着闻姝身上弥漫着的那股忧郁的气质,眼头一热:阿姝怎么这么惨……
闻姝在裴渡面前总是含着笑的,可是在裴渡看不见的地方她总是轻蹙着眉,她是个很敏感的人,她可以感受到兄长对她毫无保留的爱意与珍惜,可以感受到裴家主对她的厌恶,也……可以感受到裴夫人对她逐渐变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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