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从方以寒那家伙手里得了个假期,辛卯自然是要在寝室里睡个痛快。虽然这么久以来的生物钟仍然让她在早晨七点多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她也只是掀开眼皮,迷迷糊糊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便翻了个身,继续与周公相会去了。
一觉醒来时针直指十一。辛卯顶着一头乱发坐起身,一张脸肿得眼皮都几乎睁不开。她揉揉眼睛,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下床穿衣,一番洗漱过后,才打开卧室门,正盘算着要去哪里吃早餐,就闻见宿舍的厨房内传来阵阵香味,而餐桌上面对面坐着两个女孩儿,表情惊讶地望向辛卯的方向。
辛卯看着她们眨了眨眼,还没见过面的剩下的一名女孩儿端着一大碗汤面走了出来。
这应该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三位室友了。辛卯的目光在三人中间转了转,心想。
她抬手挠挠后颈,颇有些不自在地和她们打招呼:“你们好。”
三人分别和她打了声招呼后,那个刚从厨房出来的女孩朝她招了招手:“别站在那儿,过来坐啊。”
辛卯愣了一下,随后放下心来。刚坐下,餐桌对面的那个就开口了:“我叫方遥,你旁边那个是许睿,做饭的是我们的寝室长,叫霍思慎。你还没来之前,我们寝室的一日三餐都是她负责的。她做饭可好吃了!”
“啊……是吗。”辛卯点点头,浅笑着回应。
霍思慎去添了一副碗筷,又替辛卯捞了一碗面条,这对待陌生室友的友好态度实在是让辛卯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不知所措地接过霍思慎手里的碗,连声道谢。
“别这么客气。”她说,“我们本来寝室里只有三个人,还剩下一间屋子空置着,后来宿舍管理有人通知,会有个叫辛卯的同学来住,但是一直没见到你人,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根本找不到你。”
坐在辛卯身边长相柔美,气质也很文静的许睿说:“我们都在想,是不是你的课表排得特别满,因为只见到你的个人物品都放着,床铺却始终像没动过似的。”
辛卯闻言,开始好奇她们都是怎么上课的,于是问道:“那你们一般都是怎么上课的?早上不是八点就开始上课吗?”
方遥皱起眉头:“早晨八点的课很少有人会选,除非是特别热门的老师教,而且排课的时间也很宽松,俶阳学院的教学宗旨是致力于让我们课后自学,所以几乎没有人会把一整周的课表都排满。”
“确实。我们看你从早到晚都不见人,还在猜想你是不是有些课重复去上了好几遍,或者是一有空就去外面自习了。”霍思慎抿起唇,神色正经地点头。
这简直是天大的误会啊!辛卯无语扶额,想了想,解释道:“校方专门为我安排了一个老师来教我课程……可能是因为我后来才入学,需要把落下的课恶补一下。”
她一说完,餐桌上三个女孩都露出了然又同情的眼神,霍思慎又给她加了一筷子面条。旁边的许睿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到了辛卯的碗里,还说:“你辛苦了,多吃点。”
方遥跨过大半个餐桌把大碗里的唯一一个荷包蛋添到辛卯碗里:“平时这个荷包蛋她俩都是让给我吃,今天我让给你,你最近学习任务繁重,要及时补充蛋白质。”
辛卯:“……”
她默默地把这笔账记到了方以寒头上。
一顿饭解决了四个人的早餐和午餐。得知辛卯在这几天俶阳创立日都能够放假后,方遥已经把之后几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反而是霍思慎提醒她别玩得太累。
“辛卯在假期结束后又得连轴转了,你悠着点。”霍思慎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出声叮嘱。
辛卯和许睿也帮着一起整理,许睿则抬头看她一眼说:“不如问问辛卯自己的打算,她应该也没在学院附近好好逛过。假期最后一天我们都得留在寝室,方遥你别忘了。”
闻言,方遥狠狠一愣,刚才还激动地在空中挥舞的手骤然停顿。她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懊恼地抱着脑袋半趴在桌上。
辛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心情转变,好奇道:“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得留在寝室?”
站在厨房水池边的霍思慎笑了,拔高了声线,似是要盖过洗碗机的声响:“因为假期结束回校那天就得考试——”
“考试?”辛卯一扬眉,“我的老师怎么没说呢……”
许睿正色道:“有可能是学校对你另有安排,也有可能是你的老师想对你进行突击检查。”
???方以寒这家伙原来是这种人吗。辛卯只觉得自己眉心抽动了几下。
霍思慎走过来,两只手正把手臂上的护手霜抹开,笑说:“你别担心,其实是例行的单元测试,没那么难。不过是因为方遥最讨厌武器课,她最苦手的就是兵器结构分析。”
当事人垮着一张脸抱怨道:“其实我能通过,但是我选的那堂课,这个老师最喜欢在课上按名次报分数,我每次都是倒数,多没面子啊……”
在时空域呆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历史课上方以寒提到的不多,但是辛卯在自学的时候也查阅过相关资料。时空域最古老又最强盛的三大家族,其中一支已经彻底没落,然而剩下的两支姓氏,方氏与冯氏如今在这里可谓是分庭抗礼。表面看起来一派祥和,谁知暗地里究竟是怎样。
辛卯在这儿认识的人也不多,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中,方以寒和方遥都姓方,不用多说,一定都是来自方家。
出自这样的世家大族,方遥自然是觉得自己的成绩不够好,在同学面前有些丢脸,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
可是方以寒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辛卯思索着,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现任塔主来自冯家,叫冯静白,然而方以寒似乎是他的心腹。单从她自外界收集到的各种信息来看,方以寒身上有许多矛盾点。作为方家人,他却和来自冯家的塔主非常亲近,然而在提到方家时,方以寒的反应似乎总是过于平静。辛卯的直觉告诉她,方以寒此人,和方家、冯家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来的这么简单,而且性格别扭,可能是童年经历与常人不同。
她看了眼方遥,这姑娘显然是在非常健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话多又活泼,眼神清澈。辛卯移开视线,立刻掐灭了自己才冒头的好奇心。方以寒的事还是别问了,一来方遥也不一定清楚内情,二来,如果她真的知道些什么,这么复杂又隐秘的事被自己翻出来说,岂不是大家都难堪。
辛卯抿抿唇,最终还是闭了嘴。
一旁的许睿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神色变化,出声问道:“辛卯,怎么了?”
没想到自己会被忽然叫到,辛卯顿了一下,甚至有些被吓到,于是猛地转头对上许睿的眸光。
“哦,没什么,”辛卯笑了笑说,“我是在想,我学兵器结构感觉还算轻松,本来想着是不是可以帮上忙,但是不知道我的学习进度和你们的能不能对上。”
“啊……是这样……”许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而方遥却双眸一亮,起身揪住辛卯的衣袖,眼底满是期盼:“既然这样——辛卯,你教教我吧。”这语气活像是抱住了一条大腿也不知道是一只佛脚。
辛卯无奈地笑笑说:“额……我试试吧。”
于是四个女生笑闹了一阵后,最终辛卯决定,让霍思慎三人带着她在整个时空域转转。
毕竟总要在这儿生活一段日子,她总得渐渐把这里的一切都摸清、熟悉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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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区内来来往往的人,凡是经过31号楼楼下,无论男女,都禁不住朝斜倚着门边的青年侧目。
他眉心紧锁,不时拿起手机看时间,下一秒又抬头望望天空,眼睁睁瞧着这天色从仍显得刺目的金黄渐渐沉到柔和的暖橘色,他的脸色也是越绷越紧,直到辛卯和室友说笑着走到楼下时,那张俊脸已然黑成了一块煤炭。
辛卯正听方遥聊着刚才在中心广场见到的音乐喷泉和快闪舞蹈演出,霍思慎偶尔插上几句,而几个女孩儿的眉飞色舞,在那名青年一个箭步堵到她们跟前挡住了去路后戛然而止。
见到来人是方以寒,辛卯的愉悦表情立刻收起了大半,而方遥见到他更是难得关上了话匣子。辛卯看了一眼方遥,上前一步挡在了她们三人跟前,硬是忍住不悦问道:“你有事找我?”
“你一整个白天都出去玩了?”方以寒眼神盯着辛卯,尾音稍稍拔高,辛卯总觉得他这话听起来带点质问的意味,“我在楼下等了快一个多小时,摁门铃也没人应。”
方以寒给冯静白做事,又是高阶辰侍,年纪轻轻就成了月使,在时空域的辰侍候选中也算是有名,除了方遥和他沾点儿亲带点儿故,霍思慎和许睿也知道他。只是这语气听着,他和辛卯的关系不简单。于是霍思慎凑到辛卯耳边轻声问道:“他是你谁啊?”
“我老师。”辛卯也轻声回答,旋即又问方以寒,“两天后才回学校上课,是有什么事一定要今天说吗?”
方遥没出声,脸上却是大吃一惊的模样,而一旁的霍思慎和许睿也是表情精彩。
方以寒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也没再计较自己在楼下足足等了一小时多的事,对辛卯说:“对,假期结束后我有一个任务要完成,明天起要做些准备工作,可能来不及和你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课程,我发现你在兵器方面挺有天赋的,本来想找个机会让你去试试学院的资深兵器课,正巧,放完假我不在,就安排你去试听一节,后天会有人把相关信息发到你手机上,你记得仔细看。”
他说完,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彻底愣住,而后排三位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旋即柔和地笑了,抬手拍拍辛卯的肩膀戏谑道:“好好学啊辛卯,别辜负我一片苦心。”
辛卯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清:“你……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这回方以寒彻底失笑,眉尾无奈地上扬,眼底却满是笑意:“怎么?刚刚才夸你有天赋,这会儿连话都听不明白?”
她也不恼,狐疑地问:“你这人……有这么好心?”
方以寒又弯起唇,连眼角都蔓延着柔和:“看来我们和对方都有很大误会。”他抬起手来,在空中顿了顿,随后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之色,手掌僵硬地摸向后颈,眼神飘忽:“对了……资深武器课的考试是在假期之前,你试听的当天没有考试,可以放心去上课。有事的话就找静白,他是寰塔的塔主,联系方式我会发到你手机。”
辛卯“哦”了一声,两眼盯着他:“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方以寒被她问得有些尴尬,只能生硬地答了一句后朝她告别,“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嗯,方老师再见。”她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像个正经学生一样地和他道别,随后就见他越过她的肩头朝她身后看去,神色平静,眼眸却渐渐蒙上一层生疏。
方以寒拘谨地颔首,声音听着算不上冰冷,却也没什么暖意:“再见。”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辛卯回过头,见方遥张了张嘴,旋即扁起嘴掩饰窘态。方以寒显然是在和方遥说话,然而他似乎并不期待得到方遥的回应,还没等到对方的回复就走了。而且和自己比起来,方以寒对待方遥的态度那简直是惜字如金,连名字都不愿意喊。
不过看方遥的反应,她应该并不讨厌方以寒。恰恰相反,她其实很想和方以寒搭上话,只是那个讨厌鬼不给方遥机会。
回到寝室里吃晚餐时,三个姑娘对于方以寒是辛卯的老师一事大表震惊之情,而辛卯则从三个室友那儿得知,方以寒和方遥是表兄妹关系。然而方以寒的身份非常特殊,他很小就被送到冯家,是在那里长大成人的,甚至年纪很轻就当上了月使,而在这之后,方家又要求方以寒回归本家,被他拒绝了,于是很多人都对他的做法指指点点。对于此事,方遥却说:“表哥从小就被送到冯家去,等他出人头地了又要他回来,这种事要放在我身上,我也不肯。”
但是他在冯家的情况如何,方遥也不清楚。听说他只和冯静白交心,其他人对方以寒而言,似乎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客。
可以猜想,一个从小就被送到别人家去寄养的孩子,自然是不会被自家人待见。而在方、冯两家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下,冯家的那些人究竟会如何对待方以寒,辛卯知道不能随意揣测,但也可想而知,待遇不会太差,可也绝不会好到哪儿去。
辛卯叹了口气。方以寒这人别看他武力值挺高,脑袋也挺好用,性格却如此别扭,果然是有原因的。不过……
她扭头看向方遥。
在这里能够理解方以寒的人,似乎并不是完全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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