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能有新发现?”原本坐在床上,用十分松弛的状态靠在床头上的辛卯,听见江云邈说从千小甲最后留下来的影像中,发现了一些和方炁有关的新线索,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上半身也瞬间脱离了床头,整个人都往前倾,一副惊讶得不行的样子。

    江云邈见了,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颇感无语地打量了她一下。

    好歹也是认识了这么久了,江云邈自然是对自己这个小师妹有一些了解的。

    她这么吃惊地问,多半就是觉得自己平时看起来就是个纨绔子弟,不怎么办实事。

    于是他语气带着点儿嫌弃地反问她:“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平时做事就是啥都不会是吗?”

    闻言,辛卯倒是理所当然:“啊?不是吗?江大少爷嘛,大少爷当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听到这里,方以寒靠在门口,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江云邈听了,当即就翻了个白眼,但是鉴于这小师妹处于“大病未愈”的状态,他选择不和她计较。

    更何况,现在还有要紧的事要说,插科打诨什么的,都得适可而止。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江云邈继续说道,“方炁的体内应该是移植了一部分‘蚀’的细胞。”

    靠在一边静静听着的方以寒闻言,原本展开的眉心蓦地蹙起:“他疯了?”

    语气听着很是平静,只是说出口的内容就不那么平静了。

    江云邈闻言耸了耸肩,随后摊着手掌,说:“谁知道呢。为了坐上冯静白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而辛卯抬手慢慢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可否认塔主之位是一个原因,但是除此之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方炁他本身的实力已经到顶了,可是为了追求突破,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通过物种融合来突破他本身作为辰侍的限制?”

    “可如果真是为了突破自己作为辰侍的限制……有这个必要,将‘蚀’的细胞移植到自己的身上吗?”方以寒显然还是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辛卯原本想说,正常人跟疯子共情可办不到,然而看方以寒那个表情,她总觉得应该是有什么她还不知道的隐情在其中。

    于是她问道:“怎么了?难道……移植‘蚀’的细胞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方以寒皱着的眉头都没来得及松开,就看向她,回答道:“有,普通的辰侍能活上百岁,而被移植了‘蚀’的细胞,抑或是‘蚀’的躯体的一部分的辰侍,都至少折损一半的寿命。”

    也就是说,方炁的这种行为,相当于是在用命来换取自己的实力。

    虽然早就料到是和寿命有关,但是辛卯仍然在听了以后愣在了原地。

    她想表达些什么,然而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那听起来确实是疯了。”

    江云邈听完他俩发表的意见,简直是哭笑不得,抬手扶了一下额头后说道:“有没有可能,人家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活那么久,就是为了站在比谁都高的地方,俯瞰众生?”

    方以寒冷笑一声:“呵呵……这倒还真像是那老头能说出来的话。”

    辛卯撇了撇嘴,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江云邈一眼。

    虽然平时这个大师兄真的挺不着调的,但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这么中二的发言,辛卯差点没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江云邈其实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波发言实在是……让人尴尬到脚趾抠地,也察觉到了辛卯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的视线,于是颇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却也没说什么。

    他也很适时地将注意力都从这一点上转移开,说道:“不过你们也知道的,要想判断‘蚀’的等级,目前只能通过‘蚀’的耳数来判断,光从影像上,方炁不经意间露出的袖口处的那一截手腕皮肤,我们是没有办法确定他进行移植的究竟是哪一级别的‘蚀’的,因此——”

    方以寒很快便理解了江云邈的话:“你的意思是……在方淮破出六阳结界之前,先去对付方炁,并提前把他的实力都逼出来?”

    后者闻言,立即点了点头:“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我们暂时还不确定现在的辛卯对上彻底成为了‘流’的方淮能有多少胜算,更何况方炁想要跟方淮合作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让我们这些所谓的塔主一派在此战中全军覆没。我觉得只有分开对付两者,才能将我们的胜率最大化地提高。”

    江云邈顿了顿,随后看向辛卯,补充道:“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有点伤人,但是辛卯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辰侍,或许在脉冲的总量和使用上比我们这些普通的辰侍要更强悍,可她的学习和战斗经验,拢共加起来毕竟也就只有一年左右,而这些往往在战斗中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甚至在关键时刻能够逆风翻盘,可是这一方面,却是辛卯目前为止最缺少的。”

    辛卯听完,抿了抿唇,坐在床上抄起两手,说:“你说的这些我和以寒其实都知道。不把脉冲传输的事公之于众,一来是因为寰塔明令禁止——当然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因为,我们不能确定以我目前加上了以寒的脉冲能量的实力,就真的能够在和转变为了‘流’的战斗中胜利。”辛卯语气稍停,随即抬眸看向江云邈,语调平静地继续说道:“既然不确定,那我们就不能给人希望,是不是?”

    方以寒也是两手抱臂的姿态,此时此刻正斜靠在卧室门口的门框上,向辛卯投去赞许目光的同时,又微微颔首以示认可。

    原本一脸严肃的江云邈,此刻那板着的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他甚至还出言调侃道:“你倒是很懂嘛。”

    ?辛卯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啊?什么很懂?”

    江云邈眼神狡黠,在她和门口杵着的某一位年轻人身上来回逡巡。

    辛卯也注意到了这点,眉头皱起,眼神颇为嫌弃,大有一副对方要是说出什么离谱的话就要可劲儿地怼回去的意思。

    然而结果——江云邈只是摆摆手,脸上挂着意味不明、又带点揶揄的笑容,说:“没什么,没什么。”

    听他这么说,辛卯更是冒出一股无名邪火。

    她重重地一咂嘴,抄起床上手边的另一个枕头就咬牙切齿地朝着江云邈丢过去。

    就快正中红心的时候,目标人物却表情欠揍地往旁边一闪,这枕头直接把他身后毫无防备的方以寒闷了个满头满脸。

    辛卯见状,略显懊恼地一拍额头,而江云邈则是笑得幸灾乐祸,方以寒则是一脸狼狈地把枕头从自己头上扯下来。

    一头整整齐齐、柔柔顺顺的黑发被这么一砸,弄得四处乱翘。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看上去甚至有种凌乱的美。

    仔细一看,惨遭波及的某人的领子好像也歪了一点。

    辛卯本来还因为自己失手没砸到江云邈,却错砸了方以寒而气得半死,现在看到这幅情景,嘴角一歪,差点没跟着前者一起笑出声来。

    好在她忍住了,握拳抬手清了清嗓,故作正经地问:“那要怎么各个击破,你们有具体的计划了吗?”

    方以寒微微闭上眼,一手抱着枕头,另一手很是从容地理了一下额发,语调平缓得像是在说今天中午食堂的菜单:“这很简单,他最关心的是什么,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你的意思是……”江云邈摩挲着下巴,拉长了语调。

    辛卯接着江云邈未说完的话头,说道:“用方淮作诱饵,引诱他到咱们指定的地点?”

    方以寒提着那只枕头走近了辛卯的床边,拍了拍枕头后,半弯下腰,两手托着它,工工整整地摆在了床头,又用手把微微有着褶皱的枕面抚平,一边做着这些,他一边轻轻颔首,自喉间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辛卯垂眸看了一眼他的动作,视线跟着他起身的动作上抬,也顺势抬起了眼眸:“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想法了?”

    方以寒又是点了点头:“有了一个大致的规划,但是具体的执行方案,还是需要坐下来详细地讨论一下。”

    江云邈听完,也跟着应了一声,眉心微微蹙起,说:“而且……要彻底把方炁摁倒,光靠我们这里的一部分战力是绝对不够的。”

    “确实,”辛卯说着,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冯静白目前调任到这儿来的战力,对付一个‘流’可能都略显得吃力,更别提一个起码是岁者级别以上的辰侍了。”

    “不仅如此,”方以寒站在辛卯的床边,低头见她的被子稍稍往下滑了半分,于是便伸手替她往上扯了扯,“在不知道对手具体实力的情况下,最好是把他往你所能想象的最强的方向去考虑,这样才能够万无一失。”

    对他这种突如其来又无微不至的举动,辛卯实在是觉得震惊之余不太能适应,就眼神略带着点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得到了后者略微挑眉的示意。

    ……也不知道是询问还是威胁。

    她也朝他挑了挑眉,投去不解的眼神。

    接着她就见到方以寒的眼睛朝着江云邈的方向瞥了一瞥,当下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要多说,这货会多嘴的。

    辛卯抿了抿嘴角,沉默着接受了这份好意和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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